在營部裏,有人生病了,多會給做麵條當病號飯。


    在農場這裏,別說病號飯,生病能吃飽都是奢望。


    這些麵條,一看就是何思為自己的東西,之前做飯時,因為一直吃稀的,何思為也曾往苞米麵裏放過麵條。


    對大家如此,她與老沈平時關係好,現在煮了麵條,大家更能理解,沒有人嫉妒,反而被何思為的舉動暖到了。


    下鄉之後,大家生活在一起,為祖國做貢獻,每個人都拚盡自己的一切,可是也真的艱苦,時間久了,人性薄涼的一麵自然也就被磨了出來,靠自己勞動換來的東西,或者家裏郵過來的東西,與別人分享的時候也越來越少。


    何思為初下鄉,還保持著這份淳樸,開始多數人還在心裏看笑話,想看她能堅持多久,後來久了發現小姑娘有脾氣,但是在大事大非麵前,從來沒有自私過。


    再後來,涉及到大家的事,小姑娘也能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的東西舍出來,這是大多數人都做不到的。


    從開始的冷眼旁觀等著看熱鬧,到如今打心底裏佩服。


    所以何思為進帳篷後,大家都很客氣,知道何思為與老沈關係好,平日裏對老沈也沒那麽排斥,昨晚何思為送熱水過來後,大家知道老沈病了,還有主動上前問需要幫忙讓老沈開口的。


    因為何思為一個人,職工之間的情緒也慢慢的變化著。


    喝過藥,又吃了麵條,老沈看著精神了許多。


    何思為想著沈國平那邊不知何時就會送信過來,臉上也有了笑,她說,“老沈,你好好養著,晚上我再來給你送藥和吃的。”


    何思為把擰濕的毛巾遞給他,讓他擦擦臉,“鼻子又出血了?”


    雖然擦過,但是擦的不仔細,鼻子附近,有暗沉色。


    對麵鋪上的王國棟接過話,“流了兩次血。”


    沈鴻文也是睡在門口,不過是與王國棟頭對著頭,所以說話時他方便。


    沈鴻文就解釋,“馬上就止住了,後來睡著了就沒有再流血。”


    何思為給他把脈,緊鎖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手搭在腕上,就能感覺到烤的慌,“高熱一直沒有退?”


    沈鴻文說,“退了,又燒了起來。”


    何思為看著他幹裂開的嘴唇,知道他在撒謊,又明白他是怕她擔心,她收起來拿起毛巾,去外麵井水旁,打了水洗幹淨,搭在老沈的額頭上,又將安乃近片給他吃了兩片。


    下鄉時帶的藥,用的七七八八,上次一場大火加上出血熱,都用光了,這幾片安乃近片,還是她今天翻包的時候在包下麵發現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掉到下麵去的。


    沈鴻文看著頭發還在淌水,渾身被雨淋透的小丫頭,心口有些酸又有些悶。


    小丫頭關心他,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小丫頭擔心啊。


    他說,“藥還在熬著吧?中午再喝一份吧。”


    何思為說,“行,那我中午再端一份來。”


    看到小丫頭瞬間亮起來的眼睛,沈鴻文也笑了。


    男職工們都在睡覺,兩人壓低聲音說話,外麵雨下的大,聲音多被雨聲覆蓋住,所以除了對麵的王國棟,也沒有人聽到兩人在說什麽。


    雖然大家對老沈沒有像以前那麽排斥,但是私下裏也沒有人與他來往,老沈仍舊是自己睡在鋪的一邊。


    何思為離開後,帳篷裏徹底安靜下來。


    肖壽根起身,王國棟猜著他是出去方便,也跟了出去,帳篷後麵有一片被木頭搭起來的棚子,也是前些天下雨為了方便而搭建的,兩人站在棚子下麵說話。


    王國棟說,“薑幹事迴營部,算算明天差不多就能迴來。”


    肖壽根望向無處一望無際的荒野,說,“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帶迴來幾架五鏵犁,這樣趕工,還能再開些荒地出來。”


    王國棟說,“我倒希望他能帶些缺口耙和圓盤耙,翻出來的地不打好了,種下去莊稼也長不好。”


    肖壽根說,“種苞米不行,下霜之前不接穗,種下去也不會有收成,最好能拿迴小麥種子。”


    王國棟也沒抱多大希望,第一年開荒出來的地,叫生荒地,這種地種不出來什麽東西,都會一半被野草占了荒地,就是麥粒也多是癟子,所以有經驗的多會撂荒一年,這是初下來開荒的人總結出來的經驗,可是他們農場不行啊,現在初建,如果開荒不種,向上麵反應,也說不過去。


    大家明知道種子種下去不會有收成,還是會種,是受現在時代的影響,不管對不對,口號喊出來了,不對也要幹,哪管什麽科不科學。


    這些事,他們這些下來北大荒久的人都知道,隻是大家都放在心裏。


    聽到身後有聲音,兩人迴頭看,隻見一道身影端著水盆從井邊起身,然後進了女職工帳篷。


    收迴目光,王國棟說,“小姑娘年紀不大,挺有主見的。”


    做的那些事,不管對自己有沒有影響,就往前衝,這種愣頭青的勁,像極了他們十七八那會,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幹。


    肖壽根說,“小何知青身上確實有股勁。”


    兩人方便過後,迴了帳篷,何思為那邊,濕衣服換下來洗幹淨掛到門口,剛好有風吹進來,又不會淋到雨,這樣幹起來也快。


    鞋是沒有辦法了,帳篷裏麵都被水泡著,隻要下地鞋就得濕,索性洗幹淨之後,就放到了一旁的鋪上,到時直接穿就行。


    隻是長時間身體是濕的,手指和腳指都被泡的皺皺起來,像泡‘發’了,有傷口的地方更不好,傷口紅腫的厲害。


    趙永梅她們把飯也做好,頂著雨給男職工們送過去,女的這邊才開始吃飯。


    何思為裹緊身上的棉大衣,吃過一個鴨蛋後,就沉沉的睡了過去,至於給老沈熬的藥,還在爐子上放著,隻要爐子裏有火,就不用管那個,慢慢熬著就行。


    帳篷裏因為生了爐子,暖和了許多,不用出去幹活,大家就把平日裏需要縫補的衣物都拿出來,爐子的火旺,還可以把昨天淋濕一直未幹的衣服烤幹。


    滕鳳琴把自己的衣服烤幹後,從鋪上走,走到帳篷門口,把何思為的濕衣服拿起來,轉身迴到爐子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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