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鳳琴呆呆的坐在帳篷裏,眼睛直直的盯著滿是泥的鞋,她隻有兩雙棉鞋,現在穿的這雙是自己做的黑條絨鞋麵的千層底,穿的再仔細穿的久了,也避免不了前麵破出洞,用黑色的條絨布補的,還是能一眼看到補丁。


    這個年代,穿補丁不丟人,真要找身上衣服沒有補丁的才難,可何思為就是其中一個。


    她的衣服到鞋,永遠看到不打補丁的地方。


    明天去找吃的,這雙鞋再髒,她就沒有鞋換了。


    滕鳳琴起身,沒往外走,而是走到何思為床鋪旁,她心裏告訴自己這不是偷,隻是看看。


    昨天段春榮過來,給何思為帶了一大包東西,何思為對外講是以前讓段春榮幫忙買的,別人信不信滕鳳琴不知道,她是不信的。


    劃開拉鏈,看到裏麵的東西,滕鳳琴的唿吸一緊。


    滕鳳琴出身普通工人家庭,自己又在醫院當護士,她下麵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家中五口人三個人掙工資,家裏條件在家屬院也算是不錯。


    可是包裏裝的這些東西,對滕家來說也消費不起。


    一個孤女,憑什麽可以擁有這些?憑什麽可以過的這麽好??


    嫉妒在這一刻,充斥著滕鳳琴腦子,眼睛落在餅幹盒上時,肚子也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在兩者的驅使下,?滕鳳琴拿起一塊餅幹塞在嘴裏,甜甜的餅幹入口不用嚼,在唾液的幫助下,不多時就融化,輕輕用舌頭一抹軟綿綿的化開。


    淡淡的牛奶味同一時間?充斥滿口腔,一塊餅幹吃完,非但沒有感覺到飽,反而更餓了。


    滕鳳琴的腦子在這一瞬間,也猛的清醒過來,她看著被打開的餅幹盒,驚嚇的差一點扔出去,好在她穩住手,發現餅幹吃過,她隻吃一塊,應該發現不了。?


    她慌亂的把盒子蓋上,將東西歸位,又戀戀不舍的盯著包裏的東西看一眼,才拉上拉鏈。


    依次,她又打開何思為另一個包,除了平時的用品,並沒有她想要找的東西。?


    是的。?


    今天?的遭遇,比冬天跟著大家一起刨糞還讓人崩潰,畢竟刨糞不會弄的一身泥,也聞不到味。


    今天要踩在泥裏,抓過魚的手事後即使洗幹淨了,湊到鼻子前還能聞到腥臭味。?


    她在心裏問自己,難不成以後都要過這種日子嗎??


    不,這是她想要的。?


    絕望中,孫向紅的話讓她抓住了希望,她是護士可以努力把自己調迴營部。


    她腦子飛快的運轉著,最後將希望又放到了何家的祖傳醫書上。


    如果她拿著那個找到謝曉陽,謝曉陽一定會幫她調迴營部。


    翻了幾次,包裏根本沒有紙質書本這些東西。?


    滕鳳琴不信邪,又仔細認真的翻了一次,確定沒有後,她不甘心的將包裏的東西整理好,盡可能看不出來被翻過,才出了窩棚。


    孫向紅已經把魚在鍋裏燉上了,沒有油,直接添水燉的,時間不早,像何思為他們那樣烤著吃,時間來不及。


    滕鳳琴跳下來,走到灶台旁蹲下身,“我來燒吧。”


    孫向紅說,“還是算了,一起烤烤火吧,灶火也省事,柈子添到裏麵就行,別再把衣服弄髒了。”


    滕鳳琴在她身邊坐下來,孫向紅從兜裏掏出一盒蛤蜊油遞給她,“擦擦手吧,眼前日子不好過,也要珍惜你的手,將來指不定還能迴醫院,一雙粗糙的手給別人打針,這怎麽行。”


    滕鳳琴道了謝,接了過來,烤過火的手發軟,再抹上蛤蜊油,讓滕鳳琴的心情總算好了些。


    天黑之前,何思為他們迴到營地,拿著飯盒,一人裝一盒飯的魚,在營地中間生了火堆,男職工圍在火堆旁,一邊烤火一邊吃飯,魚刺直接吐到地上,也不用收拾,在泥裏工作一天,每天這個時候是最幸福的時候。


    女職工不多,迴來後先是換了幹淨衣服,直接就在窩棚裏的爐子旁吃了。


    何思為換衣服時,打開包之後眉頭微微皺起,包被人翻過,雖然整理的很好,但是何思為有個習慣,每件東西塞的並不緊實,包裏的東西用的差不多了,不像剛下鄉那些,可是現在包裏的東西壓的嚴實,衣物沒有蓬鬆感。


    她檢查了一下,東西沒有丟,她又打開另一個包,段春榮拿來的東西在包裏擺放隨意,看不出來有沒有動過,糖塊有多少餅幹有多少塊,何思為沒有數的習慣,所以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偷吃。


    她知道滕鳳琴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但是在孫向紅的眼皮子底下,還能幹出這種事,何思為再一次被滕鳳琴刷新了三觀。


    在營地裏的就兩個人,孫向紅有她的傲氣在,也不會眼皮拉淺的幹這種事,或者說滕鳳琴沒有來之前,何思為的東西沒有被翻過。


    再說如果是孫向紅想翻她的包,早就翻了,也不會等到今天。


    所以何思為才可以肯定就是滕鳳琴翻的。


    她挖出手指甲大小的蛤蜊油抹在手背上,兩隻手搭在一起慢慢將蛤蜊油抹開,將手背每個地方都抹遍,同時腦子也在想要怎麽處理偷東西的事。


    晚上,滕鳳琴見何思為沒有提包被翻過的事,提著的心也放了下去。


    第二天,何思為仍舊帶的飯盒和熱水瓶,這次是用油紙包了幾塊餅幹,中午用熱水泡著吃。


    不過這天早上,大家還沒有去伐木點,卻發生了一件事,肖壽根說沒有燒火用的柈子,讓王國棟他們在營地旁就伐幾棵樹,結果王國棟他們把鋸成一段段的樹往起抬時,張勝民一時失手,整個人倒下去,落下的木頭正好砸到他的腿上。


    出了這麽大的事,大家也嚇到了,肖壽根立馬喊何思為,王建國攔下他。


    他說,“周營長下過命令,還是不要打破的好。”


    不等肖壽根說話,王建國喊滕鳳琴過來處理,出事後張勝民被抬迴窩棚,脫掉褲子傷口也露出來,慶幸的是木頭砸在了小腿肚上,砸掉手掌大一塊皮,骨頭沒事。


    隻需要把傷口處理包紮好就行,滕鳳琴是護士,這點傷對她來說不是難事。


    滕鳳琴處理的很快,手法看著就專業,處理完後,就聽到王建國說,“不錯,以後你就當場醫吧,咱們農場正好缺個醫生,等下迴去營部,把我報告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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