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為聽到十三連時,就知道滕鳳琴接下來要說誰了。


    聽到‘薑會計’三個字時,她身體本能的脊背一陣發涼。


    她想到前世在薑家承受的一切,想到三歲的女兒,手不知不覺攥緊。


    滕鳳琴見她沉默,不由得暗喜,就知道薑立豐這樣的條件沒有女人聽了不動心的,便再接再厲的鼓動何思為。


    她說,“薑會計為人正派,到十三連不久,但是在連隊裏威望很高,也讓人敬重。他兒子薑立豐以前在糧庫做質檢員,代理營長鄧營長到這邊後,薑立豐因為做事穩被提拔到他身邊做助手。”


    何思為聽心驚肉跳。


    不對,這些與前世對不上。


    前世薑立豐隻是連隊裏普通職工,沒有做過糧庫質檢員,更沒有在代理營長身邊做助手,穩重兩個字更與薑立豐扯不上關係。


    公公做事看似公正為人正直,在十三連隊很有威望,薑立豐有了仰仗,在連隊裏一向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和徐明這個連長兒子都對著來,每天不務正業,借口身體不好,從不下地掙工分,養的像個少爺似的。


    滕鳳琴說的人,與何思為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她不認為滕鳳琴是在說謊,畢竟如果她真去相看,就能將謊言戳破,而前世滕鳳琴的說詞也不是這些,隻說對方條件好、長的好又會為人處事會說話。


    薑立豐在外人麵前,確實嘴甜,油嘴滑舌,所以聽到‘穩重’兩個字時,完全搭不上。


    既然滕鳳琴不是說謊,那麽薑立豐為何與前世不一樣了?


    何思為想不通,心想總不會和她一樣是重生迴來的吧?


    這樣的猜測,讓何思為脊背又是一涼,如果薑立豐是重生迴來的,豈不是也會發現她的異常舉動?


    念頭一起,翻山倒海的驚恐怎麽也壓不下去。


    十九歲嫁給薑立豐,與他一起生活七年,她了解薑立豐是一個心狠手辣又蛇蠍心腸的人,女兒淹死他都沒有掉過一滴淚,甚至說淹死的好。


    這哪是一個父親能說出來的話,那一刻她才明白薑立豐暴戾恣睢,永遠不會醒悟更不會收心過日子。


    滕鳳琴誇了很多薑立豐,沒有注意到何思為神情不對,她說,“思為,你考慮好了告訴我,我托人給薑會計捎信,安排你們見麵。”


    何思為深吸口氣,想到薑家人,讓她渾身不舒服,胸口重重的仿佛有什麽東西壓著,喘不上氣來,憋悶的難受。


    前世滕鳳琴就這副‘好心好意’,與眼前的一幕幕疊加到一起,都是奔著算計她來的。


    她知道滕鳳琴謀算的是什麽,目的很明確:藥方。


    那麽薑立豐呢?以薑立豐現在的條件,這麽優秀的一個人,不誇張的說,想和他相親的人得排出十三連去。


    這麽好的事,怎麽會落在她身上?


    她現在要做的是先摸清楚對方的底線和目的,才能去想對策。


    她說,“男方條件好,我隻是一個普通知青,還是算了。”


    何思為擺出欲拒還迎的作派,也是想多打探一下薑立豐的情況。


    滕鳳琴說,“你條件也不差啊,是有很多人安排相親,但是薑會計放出話,他給兒子找媳婦隻看品行,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更看重兒子自己的意思。薑立豐看到你上初中時的照片,還特意問起過你呢。”


    那是初中畢業那年拍的照片,她記得謝曉陽下鄉時和她要過一張照片,那時她對謝曉陽有好感,也就送給他拿了一張照片。


    是她穿著白色襯衣配著藍色雞心領的連衣裙的照片,梳著兩條辮子搭在肩前,其實現在很流行穿軍裝拍照,但是骨子裏何思為一直很喜歡穿裙子,她不說爸爸卻懂,特意在她拍畢業照前給她買了一條藍色的裙子。


    當時她也是全校唯一一個穿著裙子拍照的學生。


    薑立豐從謝曉陽處看到照片,薑立豐與謝曉陽有什麽關係?


    前世謝曉陽已經去上大學,所以沒有和薑立豐接觸過,何思為重活一世,也整理不出來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什麽關聯。


    不過單從薑立豐看到照片問起她,這也能說得通。


    薑立豐為人輕狂,平時喜歡看小說,前世能娶她,薑立豐說過是因為她透著病態美,像林黛玉。


    難道一切是她想多了,真的隻是巧合?


    “思為,那就這樣吧,找機會我捎信給薑會計....”


    何思為打斷她,說,“不用了,我還不想考慮個人問題。”


    滕鳳琴沒料到何思為說翻臉就翻臉,問她,“你剛剛不是同意了嗎?”


    何思為懶得和她說多,說,“那隻是你認為的,並不是我同意的。話我和你說的很清楚,我不考慮個人問題,我的事更不用你操心,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何思為說完,就注意到滕鳳琴很惱火,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似隨時都要從眼眶裏蹦出來。


    不過何思為知道,滕鳳琴不會跳起來指著罵,她還想將她立的人設維持下去,畢竟在何思為的身上能撈到好處,為了利益忍辱負重的事滕鳳琴最擅長。


    何思為想起了以前聽說的那些關於滕鳳琴的事,職工醫院裏從來不缺少八卦,關於滕鳳琴在領導和醫生麵前如何諂媚的事情很多,說滕鳳琴每天晚上都會去醫長家幫忙洗尿介子,背地人被人議論沒骨氣,最後從臨時工轉成了正式工。


    前世何思為年少無知,不相信那些,隻當是有人嫉妒滕鳳琴因為優秀而被轉正,如今看,是她一葉障目了。


    滕鳳琴確實沒有發火,反而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看著何思為離開,卻無能為力。


    她各種辦法都試過了,可是不管是什麽辦法在何思為這裏都行不通。


    “想讓一個人低頭,一直退讓有時並不是好辦法,適當的進攻或許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收獲。”


    滕鳳琴聽到身後有人說話,她迴過身,微微一愣,“肖場長?”


    肖壽根往前走,路過滕鳳琴身邊時淡淡的看她一眼,腳步沒有停留,繼續往前走,嘴上卻說,“能束縛住一個人最好的東西就是權,能讓人不想低頭也得低頭的,還是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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