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君傾城當年跟君謨大祭司學的那段音律終是在後來幫了她大忙。


    當然,這也離不開帝羲強大的自製力。


    強大的毀滅欲令他顯些失控。


    他很難過。


    沒有人能理解這種難過。


    君傾城從來不稱唿他父親……每次隻叫他帝羲。


    也許這些詞對她來說太過陌生,她還需要一點時間……


    缺失了的父愛,究竟能不能補不迴來?


    她不怨他們,已是萬幸。


    帝羲難過地想。


    她還笑著對他說:“你好極了,我一直都認你的。”


    ……


    ……


    君傾城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戰死了,母親是君家最優秀的子弟。


    如果不出意外,君家下任家主應該是君寒。


    隻不過因為帝羲的事,她與君家長老會鬧了矛盾。


    後來不顧家族反對跑去駐守戰地,她利用自己的權利,調派在外醫師入駐戰場,一度使君家醫療資源大幅度向戰地傾斜。


    再深厚的底蘊也遭不住她這麽敗!


    君家是古醫世家,已經絕跡的古醫世家,她以為要培養一個博古通今的古醫這麽容易啊,就這樣把人調去,安全沒有保障。


    摻合到國戰中,會給君家惹來殺生之禍,至使古醫斷根的罵名同樣會讓她遺臭萬年。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曆史使命,君家不是沒有社會責任感,而是有他們的曆史使命。


    古醫不能絕跡,這門博大精深的醫術需要傳承,而當代教育已經無法培養出優秀的古醫。


    君家時代行醫,前幾代家主高瞻遠矚,早已預料到今日之時局,所以不惜一切代價保全了家族學醫不入世,以延續醫脈。


    君家也向外招收弟子,時常把家族裏邊緣醫者派到各地的大醫院坐診。


    奈何出了君寒這麽個不爭氣的。


    君家把人調迴來後她還不歸家,幾度忤逆家主的意思,留在了戰地後方。


    君寒肆意妄為,惹了不少麻煩,令當君家家主和長老們很是頭疼。


    後來成為了君家教育後輩的反麵教材。


    當然老家主和長老們可不會這麽跟君傾城說。


    不過君傾城也知道她娘親是多麽叛逆彪悍。


    畢竟不是誰都能成功次次甩開君家暗部力量的追捕沒有被逮迴家的。


    至於帝羲,君家老頭們提起來難免要唏噓一番。


    帝羲本是帝都名門望族的貴公子,他父親任軍政要職,待他頗為嚴厲,他年少時立誌去軍中曆練,這一去便在那兒紮了根。


    母親與父親幾番催促他迴來任職都被他推脫了,隊裏不能沒有他,戰地需要他,多年合作的兄弟需要他。


    直到後來至慘的一戰,他和許多人都沒能迴來,他的遺體有幸被送迴,然很多的人卻隻能被封在骨灰盒裏送迴。


    爺爺輩帶大的孩子,往往更加早熟和懂事。


    君傾城怎會不認他?她隻是心疼他……


    帝羲看著她又是哼唱祈福之音安撫他,又是施展安魂術,一直安慰他的君傾城,欣慰又自責。


    他紅著眼眶帶著淚,眼神卻愈來愈冰寒。


    君寒,看,我們的女兒。


    她很優秀,也很年輕,在這異世之路注定曲折。


    我一邊想她多經曆一些磨礪,她會變得更強大成熟,一邊又不想她經曆那些,因為用血和痛換來的強大,太過血腥和殘忍。


    我恨不得她永遠這般歲月靜好,在繁天做個無憂無慮穿梭者,可是她擋了一些人的路,壞了某些人的事,沒有人會放過她。


    君寒,等我。


    等我替她鏟平繁天異己,就來找你。


    君傾城見帝羲暴虐的情緒很快被安撫下去,以為他暫時沒事了,卻不想他心中正醞釀著更大的風暴,隻是臉上假裝平安無事讓她安心罷了。


    帝羲穩了穩情緒,提出想再去她空間看一看,方才出來的匆忙,錯過了一些東西。


    君傾城欣然應允。


    韓曳還在為君傾城剛剛見死不救的行為罵罵咧咧,沒想到沒過一會兒,她又帶著帝羲那個煞星迴來了,韓曳當即驚出一身冷汗。


    二人驟然現身海麵,空間內草木皆驚。


    搞錯了,空間還沒草木。


    君傾城一身冰藍色長裙,挽著精致的發髻,以絲藍絲帶綁發,她挽著帝羲的手臂,笑靨如花,貪戀著有爹陪伴的日子。


    帝羲一身白衣黑領黑帽子黑鍛黑披風,黑色的發帶把頭發綁得緊緊的,黑色的衣飾品上有糙米色圖案,白衣也有金色暗紋點綴。


    強烈的對比色讓他看起來很犀利。


    君傾城看到的是無邊柔情的帝羲,而韓曳等靈看到的卻是收割亡靈的殺神。


    他就是!韓曳確定。


    不然他衣服上的黑帽黑披風子是用來耍酷的嗎?


    是用來遮臉擋血跡的啊!


    別說,還真是如此。帝羲身上那套衣服,雖然很大一部分是白色,一般的汙漬血跡根本占不上。


    不知道君傾城看不看得出來。


    如果她看出來了還流露出一派天真之色,那他也不說什麽了,細思極恐。


    能與魔鬼相談甚歡的是什麽人?


    別說那是她父親。


    哪怕是她素未謀麵的父親……她就沒有一點點恐懼的嗎?


    君傾城帶著帝羲去看雪山冰穀,東南西北四處的山河地況都帶他瞧了個遍。


    兩個時辰後,二人迴到海麵。


    帝羲盯著暗流湧動的海麵提議道:“我想下去看看,你在這裏等等我。”


    君傾城雖然不放心,但帝羲不讓她跟去,他讓君傾城留在外麵應變,也方便隨時接應他。


    自己則一躍跳入了深海。


    君傾城一愣,這麽犀利果決的入海方式她隻在一個人身上見過,那就是禹川君,獸世的四水之神袛。


    像一枚目標明確的子彈,碰到海麵的瞬間就沒了。


    可帝羲分明不是那四水神袛,他隻是個凡人啊。


    君傾城眼裏風雲攪動,眼中的光變得晦暗不明。


    她緊盯著海麵,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嘴唇漸漸抿成了一條線。


    可能她自己都沒有察覺,但遠處一直關注他們的韓曳卻看得一清二楚。


    與此同時,他的心裏越來越涼。


    君傾城絕非良主。


    他也非良臣。


    她一開始就看得很清楚,所以一開始就沒有把他放在心上,雖然後來逐漸有了些感情,但也被今日之事磨光了。


    他未予她尊重,也未曾認清自己身份。


    到最後了還妄圖奢求她攔著帝羲那一劍。


    她都不管他了,他還在空間裏獨自怨她。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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