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長秦差人來請舒吭去園子裏賞芍藥花。


    舒吭帶上阿綠和阿蠻前往。


    行至園門處就聞見花香陣陣,沁人心脾。


    “娘子,好香啊!”阿蠻使勁用鼻子吸了吸,興奮地喊。


    阿綠卻是拉了拉舒吭袖角,朝另一邊努了努嘴:“喏,娘子,是十七娘子來了。”


    阿蠻也抬起頭來:“十七娘子也來賞花?”


    卻是如臨大敵的表情。


    自從娘子住進了定安侯府,雖然定安侯、大老爺和世子爺千般嗬護,可是與二房那邊卻關係微妙,盡管娘子對他們是和和氣氣,就算是出了下藥毒害的大事,娘子也未與追究,可是他們卻與她勢同水火。


    須臾,十七娘已在婢子的簇擁下走到園門處。


    舒吭主動與她打招唿:“十七娘……”


    十七娘卻假裝沒聽見,自進了園門。


    十七娘身邊的兩個婢子還非常粗魯地將舒吭撞到了一邊。


    阿綠阿蠻急忙扶住。


    阿蠻罵道:“太過分了,什麽狗仗人勢的東西,待會兒見到世子爺,奴婢一定要向他告狀,請他為娘子主持公道!”


    阿綠朝阿蠻搖搖頭:“好了,娘子都不追究了……”


    的確舒吭一臉雲淡風輕,仿佛剛才的衝撞不曾發生似的。


    主仆來到芍藥花叢旁,但見芍藥花兒開得大朵大朵,嬌豔異常。


    “凡卉與時謝,妍華麗茲晨。欹紅醉濃露,窈窕留餘春。孤賞白日暮,暄風動搖頻。夜窗藹芳氣,幽臥知相親。願致溱洧贈,悠悠南國人。”


    耳邊傳來十七娘吟詩的聲音,阿蠻嗤之以鼻:“有什麽了不起,不過是掉書袋,會背詩就能當選太子妃了嗎?”


    “小聲點,不要叫她們聽見了。”阿綠提醒。


    阿蠻脖子一梗:“怕什麽?都是老侯爺的孫女,娘子如今已然改了楚姓,難道大房還低他們二房一等不成?”


    舒吭看著使性子的阿蠻,覺得自己這個小婢子甚是有趣。


    “不錯嘛,阿蠻也識得河東先生的《戲題階前芍藥》?”


    舒吭一問,阿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不管什麽河東先生河西先生,娘子如果作詩文才一定比他們高!”


    “馬屁精!”


    芍藥花叢那邊幽幽飄過來三個字,阿蠻一聽就炸毛了,叉腰質問道:“你說誰呢?”


    “我這怎麽是說呢?明明是在罵啊!馬屁精!”十七娘身邊的粉衫婢子其貌不揚,倒是伶牙俐齒。


    阿蠻還要還嘴,被阿綠拉住。


    舒吭正漫不經心瞥了她一眼,悠悠然道:“走路遇到狗屎你不繞過去,怎麽還踩上去呢?”


    阿蠻在心裏解氣了,娘子這是在幫她罵迴來啊!


    果然,十七娘身邊的粉衫婢子已經聽出來自己被羞辱了:“你們說誰狗屎呢?”


    “我這怎麽是說呢?明明是在罵啊!”阿蠻迴敬對方。


    “你們罵誰狗屎?”粉衫婢子杏眼圓瞪。


    “誰聽了覺得不舒服就罵誰咯!這滿園芍藥花都沒有還嘴,自然不是罵它們。”阿蠻伶牙俐齒程度絕不亞於對方。


    舒吭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唇角卻勾起笑意來。


    婢子們的爭執她這做娘子的若也加入,總覺吃相難看,有以大欺小的嫌疑。於是她一個人撇下戀戰的阿蠻,示意阿綠留下給阿蠻撐腰,自己走到芍藥花叢深處去。


    剛站穩,十七娘就踱步過來,隻聽她在耳邊憤然道:“虛偽!”


    舒吭抬起頭,訝異看著她。


    這是十七娘這麽久以來第一次主動找她說話,雖然很不友善,舒吭還是感覺欣慰。


    “何以見得呢?”舒吭笑笑問道,仿佛十七娘口裏諷刺的人並不是她似的。


    “你怎麽可以一邊和我做著朋友,一邊又來和我搶太子!”十七娘一臉怒容。


    舒吭第一次見十七娘這麽猙獰的表情,原來再和善的關係也會因為觸犯了利益變得劍拔弩張。


    這世上果然沒有永遠的敵人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你還把我當朋友?”


    “從前是的,現在不是了。”十七娘噘嘴,帶著一抹孩子氣。


    舒吭微笑道:“既然從前把我當朋友了,就應該了解我,我是有意中人的,不是嗎?”


    “你是說我大哥嗎?”十七娘更加生氣,“你這個女人還說自己不虛偽,你不但利用我,還利用我大哥,你一邊處心積慮要去參選太子妃,一邊卻和我大哥曖昧不明,我告訴你,像你這種人,是一定不會成為太子妃的!”


    “十七娘,無論你心裏怎麽看我,我都要和你重申一遍,我的心裏從始至終都隻有世子爺一個人,你可明白?”


    十七娘噘嘴:“我……我不明白。”


    “參選太子妃非我所願,我所願是和世子爺這輩子雙宿雙棲,舉案齊眉,生兒育女,白頭偕老。”


    芍藥花圃的另一側,楚長秦悠悠收住了腳步,他的心跌跌顫顫起來,舒吭的話隨著春風與花香一起送入他的耳朵,每一個字都叫他聽得清清楚楚。


    而那邊廂,舒吭的視線雖然看著十七娘,卻有一縷餘光飄向楚長秦的方向,她的唇邊是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帶著詭譎的味道。


    “可是,大伯和祖父都要送你進宮參選太子妃……”十七娘到底是單純的,她已經開始替舒吭憂慮起來。


    “所以我很無助,十七娘,我不知道誰能幫幫我,我真的不想進宮,真的不想參選什麽太子妃。”


    “我想想辦法。”熱心的十七娘已經看見了楚長秦,“大哥來了,我不能打擾你們二人時光了。”


    十七娘匆匆離去,甚至都沒有和楚長秦打招唿。


    舒吭繼續賞花,楚長秦已經來到她身邊:“適才你和十七娘說了什麽,她急匆匆就走了?”


    楚長秦視線所及之處,十七娘已經領著她的婢子們出了月洞門。


    “沒說什麽。”舒吭抬頭莞爾一笑。


    在楚長秦眼中,這滿園芍藥已經黯然失色。


    “是嗎?真的沒說什麽嗎?我怎麽聽見有人說什麽一輩子,還說什麽雙宿雙棲,舉案齊眉,白頭偕老,關鍵是還說了生兒育女……”楚長秦眼睛亮晶晶,盯著舒吭。


    舒吭不敢與他對視,將目光拋向花叢,岔開話題道:“這花真好看。”


    “你喜歡?”


    “喜歡!”


    楚長秦伸過手去,一朵芍藥花就被他折斷了。


    “哎呀,世子爺是幹什麽啊?這樣好的花兒摘了多可惜?”


    “有花堪折直須折,隻要你喜歡的,莫說一朵花,天上的月亮我也可替你摘來!”


    楚長秦說著就將芍藥花插在舒吭的鬢邊,眼前人頓時更加生動,平添了十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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