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辦法治彩霓的病?”懷化中郎將雖然問著舒吭,卻是相信的語氣。


    他心中從未懷疑過他這個外甥女兒。


    “恁你開什麽樣的藥方,她不喝藥也無濟於事啊。”懷化中郎將到底心疼自己的女兒。


    “不必吃藥,聽琴就可以。”舒吭在沙盤上寫道。


    懷化中郎將為難,“阿鶯,可是彩霓她抵觸你這個人……”


    你開的藥不喝,你彈的琴她又怎麽會聽呢?


    “莫讓她知道是我彈的琴就行,此事還需要世子爺幫助。”


    “世子爺最不喜歡彩霓,他如何會管彩霓的死活?”懷化中郎將苦悶不已。


    “我去請。”


    懷化中郎將喜出望外,阿鶯為了報他們平家十三年供養之恩也真是盡心盡力,奈何自己那女兒卻好心當做驢肝肺。


    平彩霓現在每日裏就是懷抱楚長秦的披風不休不眠,整個人都焦躁不已,不僅臉上冒痘,嘴角長泡,舌頭也潰瘍了。


    關鍵是她已經十餘日沒有睡覺,再這樣下去隻怕熬到油盡燈枯,人也就死了吧?


    懷化中郎將比誰都急呢。


    夜半三更,萬籟俱寂,突然傳來琴聲。


    平彩霓罵道:“誰在擾我?是那個啞巴在惡心我嗎?”


    她將楚長秦的披風披到身上,怒不可遏走了出去。


    院子竹林前端坐一個撫琴的男子,琴聲卻是從他身後的竹林裏傳出來的,然而平彩霓渾然不在意,她的目光正牢牢被眼前男子鎖住。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是楚世子誒。


    “你……”平彩霓指著楚長秦。


    的確,千真萬確,是楚長秦無疑,如假包換。


    楚長秦抬起頭來微微一笑,路燈之下,他的笑容其實也平常,隻是在平彩霓眼中卻是魅力四射,充滿攝人魔力。


    情人眼裏出西施嘛。


    “是我,楚相哲。”


    楚長秦起身,竹林後的琴聲戛然而止。


    “你怎麽會在我府中,我是在做夢嗎?”平彩霓整個人都恍惚起來。


    “是的,你在做夢。”楚長秦溫聲細語。


    對咯,她肯定在做夢,現實當中世子爺是不可能對她如此溫和的。


    “我居然可以夢見你!”平彩霓太興奮了,興奮得幾乎要暈倒。


    “隻要你願意你可以天天夢見我。”


    “真的嗎?真的嗎?”萬惡的世子爺笑起來簡直要人命,還拋來了勾魂的橄欖枝。


    “那要怎樣才能天天夢見你?”


    現實中世子爺不喜歡她,討厭她,那能在夢中見到他她也是一萬個願意的啊。


    不能夜夜共枕眠,夜夜共春夢也是極好的啊。


    “你聽琴聲。”楚長秦又坐迴到了古琴前麵,手指一抹琴弦,琴聲便悠揚而起,不過是自後麵竹林中發出,奈何平彩霓是不會在意這些的,她的眼中隻有世子爺,世子爺,世子爺……


    哈奇!


    是楚長秦打了個噴嚏。


    “你怎麽了?”平彩霓關切地問。


    “我冷。”楚長秦可憐兮兮說道。


    平彩霓二話不說脫下披風就給楚長秦裹上。


    她依偎在他身邊,滿足地聽著那琴聲,然後酣然入眠……


    周遭有腳步聲窸窸窣窣而來。


    懷化中郎將對著楚長秦拱手深深作了一揖。


    馬上來了個力氣粗大的仆婦將平彩霓背進了院門。


    楚長秦抖了抖,適才被平彩霓依偎得一邊肩都麻了。


    被一個自己不但不喜歡還有些反感嫌棄的女孩子靠著,那感覺真是……一言難盡。


    那啞女將這麽難的差事派給他,總要給他點好處才成的吧?


    “多謝世子爺紆尊降貴來到舍下,小女已經十餘日未曾合眼了,她再不能入睡可就……”


    隻怕屆時就一睡不起,再不能醒來。


    現在好了,終於肯睡了。


    “多謝世子爺,多謝世子爺……”懷化中郎將一疊連聲說道。


    楚長秦整了整身上的披風,道:“謝不要光嘴巴說啊,拿出點實際行動。”


    懷化中郎將:“……”


    這世子爺可真是……直接。


    ……


    ……


    一盞茶的功夫後,懷化中郎將就在問月居對著舒吭隻差拱手作揖,一疊連聲道謝:“謝謝鶯鶯兒,謝謝鶯鶯兒……”


    “自家人,舅父不必如此。”


    猛地被外甥女兒拉過手去在手心上寫下特別有人情味的一句話,懷化中郎將內心暖暖。


    其實吧,當年往山嵐寄生活費,他就是礙於老爺子,他還覺得麻煩來著,心裏抱怨過很多。


    後來他也就隨意地交代了家人去辦理此事。


    不想此女卻真心誠意在報償。


    這讓懷化中郎將內心五味雜陳。


    “世子爺就在花廳等你,鶯鶯兒快去吧。”懷化中郎將親自打燈籠將舒吭送到了花廳。


    花廳已擺放了楚長秦的古琴,而舒吭亦帶了綠倚絲桐。


    兩把琴相對而放,兩個人相對而坐。


    “我和平大人交換了一個條件,我夜夜到府中喬裝平娘子的夢中情人,治療平娘子的不眠之症,尹娘子必須夜夜教我彈琴,作為報答。”


    怪不得,舅父要不停向她道謝來著,原來如此。


    你可知,你所欲亦是吾之所欲也。


    這世道,誰是誰的甕中之鱉呢?


    舒吭心內冷笑,麵上卻是嬌俏一笑。


    一屋子西瓜燈籠散發橘紅燈光。


    楚長秦呆呆,沒想到這啞女竟也有如此生動的時候。


    一隻白皙小巧的手伸在琴上,楚長秦再次呆呆。


    舒吭唇角一彎,又一個生動的笑,示意他伸手過來。


    楚長秦會意,愉快地將自己的手伸過去,放到她的手上。


    舒吭左手捧著他的手,右手在他手上寫字。


    “是彈琴,還是談情?”


    這啞女在……撩撥他。


    她她她……什麽時候……怎麽會?


    楚長秦內心小鹿亂撞起來。


    都說十指連心,她柔軟指尖寫下的這個綿綿“情”字是從她心底裏流瀉出來的嗎?


    楚長秦有些不敢相信,有些恍恍惚惚。


    細想來,這啞女從對他敵意,到冷漠,到漸漸假以好顏色,到現在巧笑倩兮……


    她真的變了。


    “我唐突了嗎?”啞女突然噘嘴,眉眼現出無助和彷徨來。


    那抹無助和彷徨像箭射穿世子爺的心房,聽說那箭美其名曰:丘比特的箭。


    “彈琴,也談情,一樣都不能少。”


    楚長秦一把握住了舒吭柔軟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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