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燃著,紅紅火苗跳動,木柴炸裂發出嗶啵的響聲。


    舒吭一下驚醒了,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楚長秦懷裏,她騰地跳開了。一站起身,一件男人的衣服便從身上滑落,舒吭黑了臉:她身上蓋著楚長秦的衣服,而她的衣服正在地上支著的木架上晾著,一旁的篝火暖暖烤著。


    楚長秦從地上撿起自己的衣服,欲給舒吭披上,舒吭向後退了一步,一臉警惕。


    楚長秦道:“冬日風冷,你如此任性,病了更加拖累人。”


    舒吭的臉色越發冰冷,楚長秦大步上前不由分說將自己的衣服裹在舒吭身上,道:“你這渾身濕透可是失足落水?”


    才不是失足,更不是那周子矜想的那樣她是想不開,她隻是想……靜靜。


    還記得她騎著淤雪疾馳數十裏於山崖旁終於找到治療焦嬌眼睛的解藥,無意看見崖下一潭深湖,於是前塵往事一股腦撲麵而來,那麽多與周兆倫在湖水嬉戲的畫麵乘著風逐著月,撞擊她的視線,令她急火攻心,不得不縱身躍進湖水,讓冰冷的湖水澆滅心頭急火。


    她正在水裏飄著,讓湖水一點一點澆滅心頭怒火,卻被一個冒失的小子打擾了寧靜,多事地拉她迴岸邊。


    舒吭臉上現出不屑神色,轉身欲走。


    楚長秦道:“你不至於為了不想看見我,而寧願衣衫不整走出這林子被其他不肖徒撞見吧?”


    舒吭停住腳步,略一停頓,迴身欲去取自己的衣服,楚長秦已經先她一步拿起支架上的衣裳往自己肩上一披,粉紅色的衫子在他肩頭像隻小巧的兔子。


    “我的衣服被你扔了,我整好穿你的衣服禦寒。”楚長秦一臉淡然說出這話,竟顯得滑稽。


    “女裝不祥,怎可蓋於男子身上?”


    依稀仿佛她給周兆倫蓋上自己的衣裳,周兆倫卻煞有介事說出迂腐的話來,那時那地,她卻當他是腦子木,轉不過彎,卻不知這正是他從未愛過她的表現。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舒吭恍恍惚惚,目光迷離。


    肩頭一暖,是楚長秦將自己的外衣重新披到舒吭身上,寬大的男子的衣袍罩住她小小的身子,暖意籠罩全身。


    他道:“你的衣服還沒有烤幹,你就先穿我的衣服吧。”


    言語溫柔,關切誠懇。


    舒吭抬眼看楚長秦,這張臉和那個人一模一樣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啊,淚水浮上了舒吭的眼眶,竟不知該恨還是該怨。


    “女裝不祥。”她在他手心寫道。


    楚長秦卻是啞然失笑:“你這女子,不是一直孤高,自帶傲氣嗎?怎麽為一件衣裳忸怩起來,真是矯情!”


    矯情二字沒有嗔怪隻有憐惜。


    舒吭的心更加一顫,仿佛被什麽重重撞擊一般,心頭迷霧一點一點彌散開來,這個人到底不是那個人……


    周兆倫,我的仇人,你在哪兒?


    已然歸於塵土,還是如她這般借屍還魂?


    看著舒吭眼裏噙著的淚水如珠子般滾落,楚長秦凝眉道:“其實一直以來我對你都沒有惡意。”


    是的,一直以來他對她都沒有惡意,有惡意的一方是她。


    他和他是兩個人,哪怕頂著同一副皮囊,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靈魂。


    舒吭的內心充滿失落,淚水越發落得歡唱。


    “你失蹤的這一天一夜是遇到了什麽……意外嗎?”楚長秦看著舒吭越哭越兇的眼淚,心裏不由要往壞處想,這個女子雖然厲害可到底是個女子,這一天一夜難道是遇到了惡人,遭了什麽輕薄?


    “我遇到了一個人。”


    舒吭在楚長秦手上寫道。


    楚長秦的心瞬間沉入穀底,臉色慘白,但還是強作鎮靜道:“你……沒事的沒事的……你不要……阿鶯,你忘記這個人就好……無論他對你做了什麽,忘記他,忘記這件事……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


    楚長秦安慰得滿頭大汗,舌頭也有些不聽使喚了。


    舒吭不解看著他:我為什麽要忘記他?他救了我。


    讓舒吭寫了好幾遍,楚長秦才讀懂其間意思,關心則亂,自己適才真的失態了。


    “有人救了你?”


    楚長秦問道。


    舒吭點點頭。


    楚長秦摸著自己手裏舒吭那還有些潮濕的粉色小衣,再看看舒吭嚴肅的小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不小心落水,然後有人救了你,是不是這樣?”


    說對了一半,的確是落水被人救起,隻是她並非不小心落水而是故意落水。可是隻怕越解釋要越混亂,舒吭便安靜點了頭。


    楚長秦唿出一口氣,吃了顆定心丸般,眉開眼笑道:“那救你的人可有留下姓名,他日可要好好感謝他才是。”


    “周子矜。”舒吭寫道。


    楚長秦盯著自己的掌心啞然失笑:“周子矜嗎?這個名字與我一個……”


    “咱們之間不是君臣,是朋友是兄弟!”


    周梓卿熱情洋溢的聲音響在耳畔。


    “與你什麽?”舒吭又在他掌心問道。


    “與我一個老友的名字相若,乍一聽還以為是他呢。”


    楚長秦哈哈大笑。


    舒吭卻一點兒都不覺得好笑。


    焦生被焦嬌哭鬧得頭都要大了的時候,淤雪帶著楚長秦和舒吭迴來了。


    素雪衝過去抱住舒吭就嚎啕大哭。


    焦嬌眼前黑漆漆一片,聽著素雪哭聲,緊張問焦生道:“是不是阿鶯出事了?她有沒有拿迴我的解藥啊?”


    焦生道:“阿鶯平安迴來了,但是解藥,得問阿鶯。”


    焦嬌伸手向前摸索:“阿鶯在哪裏?阿鶯在哪裏?”


    焦生扶著焦嬌走到舒吭跟前來,焦嬌迫不及待問道:“阿鶯,我的解藥找到了嗎?”


    “沒有。”替舒吭迴答的是楚長秦。


    焦嬌的臉瞬間綠了。


    旅程終於繼續,馬車踽踽前行,馬車上傳來焦嬌嚶嚶的哭聲。


    為了防止焦嬌鬧嚷,舒吭沒有上馬車,而是和楚長秦共騎一馬。


    “你為何要騙她?”舒吭在楚長秦手上寫道。


    楚長秦一手勒著馬韁,騰出一手給舒吭寫字。


    舒吭寫完迴轉頭看他,眼神不再像之前充滿敵意了。


    楚長秦笑道:“看不慣她欺負你的樣子,之前沒少受她欺負吧?”


    “看焦生的麵,扯平。”舒吭想了想寫道。


    又是因為焦生,楚長秦的臉色微微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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