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9月7日,太陽的光線漸漸地憂鬱起來,陰濕的氣息在田間到處撩走,高粱、玉米、大豆都已經收割完了,大大小小的一堆堆玉米稈、高粱稈寂寞地蹲伏在那裏,黃豆秧像揉亂的頭發一樣到處散亂著。田間變得非常憔悴。

    我拖著笨重的行李,揣著複雜心情返迴了學校。

    新生開學已經好幾天了,校園裏有許多新的麵孔。據同學講,今年學校的高一年級由原來隻收八個班變成收十二個班了,所以,新生比前多了不少。

    來到了學校,我首先找到田老師。

    田老師告訴我:“我被分到二年八班(那時高中是二年製,一年是高一,二年是高二),二年八班大多數是複讀生,你不要有壓力,像以前一樣就行了。”說完,便帶著我來到英語組,把我帶到一個叫李賽花的女老師麵前。

    這個李老師年齡也就三十多歲,性格好像很開朗,帶著一副深度的近視鏡,張開小嘴一笑還真的很迷人的。看樣子,田老師和李老師關係不錯。

    李老師看見我,就對田老師說:“這個就是你說的那個王采非嗎?”

    田老師笑著說:“是的,你可要照顧好她,她原來是學校的團工委副書記呢。”

    “長得可真漂亮,你來了正好可以幫幫我了。”李老師開心地笑著。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給李老師添麻煩了。”

    “嗬嗬,不麻煩,我以後還要麻煩你呢。”李老師高興地說道。

    田老師要走時,對我說:“采非,李老師會照顧你的,有事你和李老師講,也可以隨時來找我。”

    我剛要迴話,李老師就搶著說:“你放心吧,采非就交給我了。”

    我在一旁也連忙點了點頭。

    田老師走後,李老師拍拍我肩膀說:“好了,你先把行李放到宿舍,然後,把入學手續辦一下,明天就正式上課了!”說完,李老師叫過一個女同學,讓她把我帶到女生宿舍。

    走在路上,這個女生高興地對我說:“采非,你記得我嗎?”我認真地看了看她,留著五號頭,戴著金絲邊的眼鏡,抿著嘴在望著我,我想起來,她是原來五班的學習委員。

    “你是付麗靜?”我懷疑地問道。

    “嗬嗬……是的,我真的高興,你還記得我。”付麗靜和王梅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同學。倆人關係很不錯,以前經常來我們班找王梅,自然我也就認識了她。

    “你怎麽也沒有走呀?”我不由地問道。

    “誌願沒有報好,沒有走上,明年走一樣的。”付麗靜很不在意地說道。“對了,王梅上哪個大學了。”我問道。我自從王梅家離開後,就一直沒有聯係她,我也沒有收到她的任何信息。

    “王梅,她去省城的稅務學院。”付麗靜說道。過一會兒,付麗靜又說:“她還有一封信在宿舍呢,讓我交給你。”

    “好的。”我應聲著。

    我們來到女生宿舍,付麗靜指著大通鋪空的地方,對我說,“這個地方就是你的,我們正好挨著。”說完,她就找王梅那封信。

    不一會兒,她找到了王梅的信,遞給了我。

    我打開信一看,還真的寫了不少,整整六頁紙。看著看著,我便流下眼淚。王梅在信上說了好多想念我的話,擔心我的話,還有鼓勵我的話,在信的最後,還說有什麽困難,讓我和她說,她表示既能出錢,也能出力。

    付麗靜遞過來手絹,說道:“我知道,你和王梅比親姐妹還親,她上學走時,她還告訴我,讓我來好好照顧你。”

    我擦了擦眼淚說:“謝謝你,以後,我們就是好朋友了。我比你大一點吧,你就叫我采非姐吧。”

    “好呀,你不知道,以前王梅叫你姐姐,讓我好羨慕呀。哈哈,我終於有個姐姐了。”付麗靜撒嬌拉著我胳膊說道。

    然後,付麗靜陪著我辦完所有入學手續,整個過程中,付麗靜就像我親妹妹一樣,雙手緊緊地拉著我的胳膊。

    吃完晚飯後,我自己來到田老師家。

    看到田老師愛人自己一個人在家,我和田老師愛人便閑聊起來,聊著聊著,我便把自己的事跟田老師的愛人說了。田老師的愛人好像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隻是說過一會兒田老師迴來,他能知道怎麽辦才好。

    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田老師才迴來,看到我田老師一愣,便問:“采非,都安排好了沒有?”

    我站起來答道:“都安排好了。”

    田老師坐下後,田老師的愛人便向田老師說起我的苦惱。

    田老師沉默好一會兒,才說:“你的事是個例,文件上也沒有明確的規定結婚就不能考學。”

    接著又說:“不過,這件事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在檔案裏,還有填什麽表時,也不要注明這些。”

    我低著頭迴答說:“我不想讓同學和老師知道。”

    田老師過了一會兒又說:“李老師,要讓她知道,要不,你真結婚了。有些事不好辦呢。”

    我有點為難地說:“我不知道怎麽來和她說呢?”

    田老師馬上說:“我來和李老師講吧,李老師人不錯,你別看大大咧咧的,心可細著呢。”

    “那就麻煩您了!”我不由地道。

    “哈哈……采非你客氣什麽呀。”田老師笑著說。

    田老師的愛人接過話,對著田老師說:“你說,采非怎麽這麽苦呢?”

    田老師說:“農村的事,你不了解,我在農村呆了將近20年,什麽事我都知道。這實際上就是所說的‘換親’,為了家裏男孩子娶媳婦,就把姑娘先嫁出去,然後,用嫁姑娘錢為男孩子娶媳婦。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況采非家這麽困難,當然也隻有這個辦法,才能為她的哥哥娶媳婦了。”

    田老師看了看我,說:“采非,你可要想好了呀,這是你終身大事。”

    聽田老師這麽說,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我迴答道:“我想了好久了,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我有些哭出聲來了。

    我停頓一會兒,擦了擦眼淚又接著說:“看著父母哭,聽著弟妹叫,我能怎麽辦呢?我是真的不想找什麽對象,更不想結婚。可不結婚,人家不同意,怕我考學走了,就黃了。”

    田老師的愛人也在一旁流著淚,聽我說到這,一把就拉過我,把我抱在懷。還說道:“你的命真苦,苦命的孩子。”

    田老師愛人讓我感到很溫暖,好像有了一種依靠的感覺。我長大了,媽媽已經好久沒有這樣抱過我了。

    我和田老師愛人抱著哭了一會兒,我才端正地坐好,對田老師和田老師的愛人說:“田老師和阿姨您對我好,我會永遠記著的。以後我會報答你們的。”

    田老師的愛人忙說:“這孩子,說什麽報答不報答的,你以後路走順了,我和田老師自然為你高興的。”

    快到晚上十一點了,我才迴到女生宿舍,同學們大多數都睡了。

    付麗靜看我迴來,馬上坐了起來說:“姐,你去哪了,找不到你,害得人家都睡不著。”

    “我出去有點事,睡吧。”說著,我把付麗靜塞進被子裏麵,我也準備脫了衣服睡下。

    付麗靜從枕頭旁拿起眼鏡戴上,小聲對我說:“姐,你的胸好大呀。”

    “去,死丫頭,睡覺!”我打了一付麗靜就躺下了。

    付麗靜的一句話,讓我想起了王梅可愛的樣子。

    以前王梅也總愛說我的胸大,其實我的胸脯並不比王梅大多少,相反,我自己感到好像比她的還小。

    王梅現在怎樣了呢?明天要給她寫封信,問一問情況怎樣了。還有張小川也應到西安了吧,他一定會生我的氣,過幾天就可能寫信給我,我和他說什麽呢?說我要結婚了,那他不得暈過去呀,說我現在學習緊張,沒有時間談戀愛,就這樣說吧。說到結婚,我是應該好好想一想,這事誰也不能知道,讓人知道了,在學校就沒法待了。和於順水結婚,以後會怎樣呢?於順水這個“小金魚”,現在變成“大金魚”了。雖然說他長得不難看,可總好象少了點什麽似的。唉,這是沒有辦法,不結婚也不行呀。結婚會幸福嘛?怎麽結婚?結婚幹什麽?結婚就是兩個人擁抱親嘴嗎?還做那事。想起那事,我心裏就感到難堪,有些話也說不出口,我也沒有搞清那事究竟是怎麽迴事。在我小時候,我和父母睡一個大炕上,有時半夜醒來,借著月光,多次看見父親唿哧唿哧地用力著,母親也不時發出壓抑的呻吟聲,那就是在做那事。第一次看見時,我非常生氣,爸爸怎麽睡覺還欺負媽媽呀,心裏還想,媽媽這麽羸弱,怎能打過爸爸,爸爸也真是夠壞的了,隨著時間增長,自己也知道了這是怎麽一迴事,慢慢地對這樣的事改變了想法,這是父母恩愛的具體表現。這樣的事,和“大金魚”做,會是什麽樣的感覺呢?看他的樣子,也是挺好玩的,特別他傻笑的樣子還是很可愛的。唉,要是和張小川在一起該有多好,就是做那事也一定很美好,單憑他一抱我,我就感到渾身發麻,接吻時,我都忘記自己是誰了,我真是太想他了,他也太迷人了,要是能和他結婚一定很幸福。

    想到這,我看著身旁的付麗靜已經發出了鼾聲。我不由地對暗罵自己:在想什麽呀,這麽齷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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