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灰霾,沒有因為除夕這一天的合家團圓而敞開白雲和藍天。雖然南京政府明令禁止在城區內燃放煙花爆竹,但是也有不怕罰錢的住戶悄悄點燃了紅色長鞭。尤其是人情味最濃的老街上,隨處都是扔著摜炮追逐打鬧的小孩。

    越往裏麵走,道路越狹窄。秦彐森將車子停在了外大街的馬路邊上,帶著秘書和女兒,帶著後備箱堆得滿滿的禮品,心情沉重得往老家走去。

    一個小孩跑著跑著就撞到了秦彐森懷裏,手裏拿了五六個禮品袋子的秦雪梨在後麵提醒道:“爸爸,小心。”

    秦彐森不以為意得笑了笑,一手摸了摸小孩的頭,一手從自己的大衣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紅包。

    現在的小孩可比他當年精明多了,拿到紅包就甜甜得說了一聲:“謝謝叔叔。”然後身子一轉,叫來遠方的二胎弟弟、表妹、表妹的二胎弟弟:“快來,這邊有個冤大頭在發紅包。”

    冤大頭愣了一愣:“......”

    秦雪梨氣得直跺腳:“爸爸,錢再多也不能像你這樣揮霍啊。”

    秦彐森照例好脾氣得笑了笑,拍了拍自己女兒的肩膀,解釋道:“爸爸出生在這片小區,小時候孤苦伶仃,都是這些孩子的爺爺奶奶救濟的。十歲的時候才被秦強的曾祖父收養,被秦家供著上大學,然後出了國。當年我為了得到更好的研修機會,丟掉了中國國籍,領了美國綠卡。這些年雖然取得了一些成績,但這心裏,總是不太踏實。總覺得自己數典忘祖、忘恩負義,忘了自己是個中國人。”

    秦雪梨應了一聲,心裏卻十分納罕。

    她被爸爸收養的時候也差不多十歲出頭。為什麽在這過去的十年裏,她從沒聽爸爸提過一點兒過去?

    也就是在酒會上認識了章耀華一家之後爸爸才有所改變,開始留意國內的信息,並且有了迴國度假和探親的打算。

    再來就是碰到了秦強,爸爸知道了老家裏還有一個無父無母的侄孫女。便是從那天起,爸爸變得有些焦躁、還有些患得患失,總覺得自己犯了什麽大錯,千方百計得要打聽到這個侄孫女的近況。

    再然後,就有了方才那個偶然且必然的相遇。

    三個人走近了一棟民國味道濃厚的老房子。所謂“六朝金粉地,十裏秦淮河”,隨便一條南京老街上,竟然還保留著這樣一棟梧桐樹伴,紅磚綠藤,鑲嵌彩色琉璃窗的民國建築。這棟建築就像一個曆史的見

    證者,承載了流年,也享盡了滄桑,

    尤其是它的尖頂,即便需要維護修繕,但依舊精美絕倫,保留著現代工藝能以仿造和超越的經典。

    秦彐森的臉上滿是惆悵,木愣愣得站在院子門口,良久,才問身邊的秦雪梨:“你是學建築的,知道這種屋頂屬於什麽風格嗎?”

    “......”秦教授就是喜歡寓教於樂。

    秦雪梨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結合她所學的專業給出答案:“爸爸,是西班牙風格的。”

    答案是對的,然而遲遲聽不到爸爸的誇獎。

    秦彐森蹲下身子,看著院子裏那一片秦夢闌早上燒元寶剩下來的灰燼,心裏像捅進了無數尖韌,刺痛得手腳都在顫抖。這堆灰燼代表了誰,光是想到人名,想到他辜負了二十多年迴過頭來卻隻能麵對一片灰燼,他都恨不得用真刀真槍結束了自己。

    秦雪梨急忙跑過去扶他。低頭一看,爸爸竟然哭了,眼眶紅得仿佛泣出了血。

    秦雪梨吃驚得大叫了一聲,秘書henry也狂奔了過來,兩個人圍在他的身邊,一臉焦急得關心著這個迷失了方向、迷失了人生的傷心人。

    忽然,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太拄著拐杖,一臉嚴肅得從房內走了出來。她老人家仇視得看了他們仨人一眼,用的是自己外孫女的口氣,嗤之以鼻道:“在外麵演什麽苦情戲,有什麽話,進來講。”

    “......”一臉疑惑的秦雪梨和一臉無辜的henry對視了一眼。

    這都是什麽情況?!

    ~~~

    壓抑的老房子裏,外婆盤著腿坐在沙發上,紅得發紫的嘴唇緊緊抿著,好像一張口就能噴出無數的口水來。

    秦雪梨和秘書henry都被留在了門外,秦彐森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屋內,彎腰,屈膝,一聲不發就撲通跪在了地上。

    外婆沒有發火,也沒有噴口水,而是伸手捂住了嘴,嚶嚶得哭了起來。眼淚水沿著她的手指縫隙,灑落在腿上、沙發上。秦彐森以頭撐地,一直伏地跪著,也是傷心得全身顫抖,遲遲不敢抬頭。

    兩個人就這麽無言相對了半晌,外婆率先發話了:“有件事我想了二十多年,怎麽想也想不通。今天看到你,我明白了,我這個老太婆終於明白了啊。”夢闌身上有他的影子,尤其是眼睛,長得再像不過了。老人家再老,腦子再糊,連個串也該猜到裏麵緣故了。

    秦彐

    森顫抖著抬起頭來:“您說。”

    “你還讓我說!?秦彐森,你還有臉讓我說!”外婆恨得牙直哆嗦,抄起手上的一筐野菜就砸了過去。

    秦彐森被砸了一臉,臉上的悲痛卻絲毫未減。

    外婆氣歸氣,氣到一半還是免不了嚎啕大哭:“我的好女兒啊,真是又狠又聰明啊。她圖什麽啊,到底圖什麽啊?死了一了百了,為什麽還要落下夢闌跟著我受苦受罪!秦彐森,你居然還有臉迴來?你給我滾,滾,滾出去。”

    冒著熱氣的茶杯也擦著秦彐森的臉邊而過,杯子沒砸到臉上,熱茶卻一滴不落得澆灌到了他的臉上。

    秦彐森全都忍了下來,開口道:“我也是剛剛知道。當年,我以為可可跟章耀華是真的...我沒想到可可也瞞了我......”

    外婆打斷了他的話,試著平靜的交流:“這次你迴來,是為了什麽?帶夢闌走嗎?”

    秦彐森沉默了半晌,堅決得點了點頭。

    “......好。”外婆點點頭,認命一般接納了他:“沒有爹媽的孩子像根草。我活到這個歲數,防不了腦子裏進漿糊,說中風就中風。照你的本事,夢闌跟著你不會過苦日子。夢闌跟著你,可可在下麵也會高興。但是吧......跟著你來的那個小姑娘是怎麽迴事?這些年你又娶了老婆?”

    秦彐森搖了搖頭,解釋道:“雪梨是我在美國收養的女兒,沒有血緣關係,我也沒有娶其他人為妻。”

    外婆冷笑了一聲:“但凡你今天說一句你娶了老婆生了孩子,我拚了老命也會扇得你鼻青眼腫。別跪在這兒了,叫了你的跟班和假女兒進來,夢闌也快迴來了。”

    秦彐森低著頭從地上站了起來,默了良久,還是開了口:“我怕夢闌反感我,跟她,就以現在的關係處著吧。有了合適的機會,我再告訴她。”

    “哼,你也知道你女兒恨你。”外婆瞬間覺得解氣了不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頤指氣使道:“還愣在這邊幹什麽啊?不知道吧地上的垃圾清理清理?哼,看見你杵在這兒我就來氣。”

    堂堂一個院士級別的大教授,不敢有絲毫怨言,也不管有絲毫怠慢,脫了外套就動手打掃起來。

    一直站在門外的秦雪梨聽了一個全程,聯想到爸爸說他是秦家的養子,再想了想秦夢闌那張嬌俏鮮嫩又極其熟悉的臉,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偏偏這種爆炸性的事情隻有她一個人知道,秘書henry這個聽

    不懂中文的傻缺還在低頭玩手機呢。

    接收到秦雪梨投遞來的渙散眼神,這個二十老幾還保持七八歲童心的美國佬朝她齜牙一笑:“achinesedamataughtmetodownloadtheapp,whichiscalledlianliankan.youcandownlioad,shirly,itssoamazing!”

    一瞬間的電閃雷鳴,沒有人跟她分享這個突如其來震撼的打擊,秦雪梨感覺自己的人生崩塌了。

    拎著幾袋子菜迴家的秦夢闌疑惑不已,問沙發上閉目養神的外婆:“婆婆,那個外叔公呢,沒到家裏來嗎?”

    外婆睜開眼睛,指了指客廳桌上的一堆禮品,言簡意賅道:“剛走了。”

    “咦,不是來蹭飯的麽,怎麽說走就走了......”秦夢闌有點不爽,不光是為了沒跟秦彐森聊上梁成硯眼睛的事情。

    外婆冷哼了一聲,評價道:“他那個假女兒不是省油的燈,不想待在我們家吃飯唄,裝個低血壓就把你外叔公騙迴酒店了。瞧她那個人高馬大的樣子,還低血壓。我一把年紀了,不過就是有個高血壓......”

    “假女兒?”秦夢闌機靈得捕獲到了關鍵詞。

    外婆越看自己的外孫女兒越覺得可憐,恨不得現在就踢了秦雪梨好讓她的夢闌穿金戴銀。但顯然不太可能,踢走他一個小三、情人的倒是可以,踢走一個養在身邊十幾年的女兒,老太太資格再老也沒這個立場。而且秦彐森收養的是個女兒又不是小貓小狗,他身上的責任感跟當年的秦老太爺一個樣,都很當真哪。

    外婆雖然在教育子女這件事上有些失敗,但在“看人”方麵還是很有一套的。至少年紀擺在這兒,看人的水平那是相當的狠準毒啊。此時此刻,外婆也不閑著,意味深長得提醒秦夢闌:“那丫頭是你外叔公在美國領養的,不是親生的,所以說是假女兒。夢闌啊,以後跟她接觸不用怕,你跟你外叔公身上流的是一種血,她算什麽?”白白享受了你該享受的一切。

    “說起假女兒,”秦夢闌插話道:“舅舅才是真正的假兒子。”

    “......”一句話被堵到沒話說。外婆張了張嘴,又幹脆利索得閉上了。

    其實秦夢闌也不喜歡秦雪梨,有些人你看一眼就能知道不對盤。

    具體為什麽,秦夢闌也不

    清楚。或許是秦雪梨身上流露出來的高人一等,或許是是她看著秦夢闌費盡心思討債的時候眼睛裏透露出來的小輕蔑......

    秦夢闌蹙了蹙眉:“那外叔公有說他下次啥時候來嗎?過年這幾天我還要出去打工呢。”

    “我把你手機號給他了,你聽他電話吧。放心,他不會不來的。”頓了頓,外婆試探著問秦夢闌:“夢闌啊,你覺得你這個外叔公,怎麽樣?”

    “......夠年輕的,感覺跟舅舅差不多大,但比舅舅帥慘了。”秦夢闌轉身就將買來的菜洗洗弄弄,再將中午的飯菜熱一熱、炒一炒,準備忙活一頓豐盛的年夜飯出來。

    外婆看著秦夢闌忙碌的背影,想克製情緒,可是控製不住,嗓子模糊不清得夾雜著哭意:“那要是,讓你跟著他去美國生活、學習,你願不願意?”

    秦夢闌頭都沒迴,穿上圍裙,將炒鍋拿到水龍頭下洗刷了一番,最後才迴應她外婆:“不去啊,留外婆一個人在家裏,我不放心。”

    “好,那等你大學畢業了之後再說吧。”外婆偷偷得用袖子擦掉眼淚,心裏的一塊大石也跟著落下了。

    ~~~

    大年初一的早上太陽難得露了臉,大梁溫泉度假村裏掛滿了紅燈籠,就連觀光車上都掛上了中國結,處處都透一種過年的歡樂氣氛。

    梁成硯照例在健身房裏做機械訓練,有著“哼哈二將”美譽的教練站在他旁邊,一左一右,目不轉睛得看著他拉伸膀臂。力度從1升級到10,每做一個動作都會提醒梁成硯唿氣吸氣,玩的就是一個人健身,兩個人陪著,一點兒也不無聊。

    秦夢闌興高采烈得走進健身房,衝著房裏的三個人打招唿:“嗨,帥哥們,祝你們雞年大□□!”說完就轉了個身,原路溜出去了。

    雞年大吉就雞年大吉吧,還雞年大雞/巴......

    練得正high的梁成硯被嚇得一下子鬆了手,機械的兩個支臂一下子彈到了哼哈二將的臉上。不一會兒,從健身房裏傳出了齊整的慘叫聲。

    “哼...疼死我了。”

    “哈...疼死我了。”

    哼哈二將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裏查獲了一條信息:以後不能再讓那個陪聊的進來了!

    梁成硯裝著沒事人的樣子探手拿毛巾擦汗,低了低頭,還是沒忍住嘴縫裏麵透出笑來。

    惹禍的秦夢闌一點兒也沒有惹禍的

    自覺,刷得又跑到了夏名慧所在的人事辦公室。大過年的夏名慧也沒有時間休息,一如既往得坐在電腦前邊敲鍵盤,眉頭都簇成了山巒。

    秦夢闌一蹦一跳得走了進來,跟夏名慧打招唿:“夏經理新年好啊,大年初一還在上班啊,好辛苦啊。”

    夏名慧先是麵容慘淡得應了一聲,然後反應過來,問她道:“哎,你今天怎麽來這麽早?不在家多睡一會兒呀?”

    秦夢闌將昨天從舅舅那兒要來的兩萬塊錢放到夏名慧桌上,笑容燦爛道:“今天先還了兩萬塊,剩下的兩萬塊等過完年再說。”

    “你在度假村裏好好待上一個月,也能賺個兩三萬了,還什麽錢。”夏名慧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舒展臂膀:“哎,你除夕過得如何?家裏是不是燒了大魚大肉?”

    說到昨天,秦夢闌立馬想到了正事,一臉嚴肅道:“哎,夏經理,‘仿生眼’這個產品你知道嗎?給他命名是一個美國的華人教授,名字叫秦彐森,我昨天剛跟他接觸了一下。我在想這個仿生眼是不是適用於梁成硯的眼睛.....”

    夏名慧愣了愣,不到兩秒,仰天狂叫了起來:“小秦,你怎麽知道我們在找秦教授?董事長告訴你的嗎?”

    秦夢闌捂了悟耳朵,看著夏名慧這個瘋狂的樣子,感覺有點兒可怕。

    “沒有啊,我就是前腳在度娘上知道了這個科研產品,後腳就在別人家裏碰到了產品的命名人......”

    夏名慧豈止是有一點兒可怕。整個人就跟瘋了一樣,雙手抓著秦夢闌的肩膀,歡欣鼓舞得扭起秧歌來。

    秦夢闌:“......”不至於啊,激動成這樣。

    夏名慧扭完了一個八拍迴來抱住秦夢闌,激動得熱淚盈眶:“小秦啊,你知道嗎?秦彐森教授是治愈他眼睛的關鍵啊!我們嚐試著聯係他大半年了,天知道怎麽會被你給撞見了。小秦啊,你知道秦教授現在人在哪嗎?趁他在國內,我一定要好好求求他。”

    夏經理這個經理當的,比人家後媽還負責任。秦夢闌撓了撓頭,心裏壓力很大:“夏經理,你放心,我能聯係到這個秦教授。到時候我先跟他說說梁成硯的眼睛,梁成硯眼睛的病症我記得清清楚楚,我相信我能說得明白。如果到時候秦教授願意安排手術,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壓在身上大半年的擔子眼看就要卸下了,夏名慧十分感動:“我就知道,我沒找錯人,我沒有找錯人!!!”

    十分鍾之後,跟打了雞血一樣亢奮無比的夏名慧,神秘兮兮得領著秦夢闌走進一間畫室。

    畫室中央空落落的,隻豎著兩張畫板,一張上掛了一幅完整的現實主義風景油畫,另一張上,則是一雙空落落隻勾出輪廓的眼睛。

    如果這兩幅作品是梁成硯遇事之前作出來的,那隻能說明,作畫不能隻作一半,否則,後果太驚悚了。

    畫室的角落裏堆積了作品很多,大部分都是風景油畫。夏名慧彎著腰在角落裏翻來倒去,終於翻出了一幅落灰已久的女生素描。

    這張素描的人物形體優美,勾勒的線條流暢,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個熟手畫出來的。

    一眼就看明白的還不止這些:畫上的女生穿著一身高中生才穿的藍白相間運動服,甩著一頭不長的獨辮,兩臂高抬,正握著一根球拍在接球。她的臉部輪廓極其模糊,但五官卻頗有□□。尤其是透過球網、好似看破平麵的一雙眼睛,簡直就是這幅素描精華之所在。

    秦夢闌雙手捧著這幅素描,有些不敢相信:“畫上這個人,怎麽感覺...是我?”她有一件同款高中女校服,大學二年級了,還留存在宿舍衣櫃裏。

    當然了,不是她故意留著校服裝嫩,高中校服的料子是真得貼身柔軟又耐髒。對於她這種一個季節隻買兩身衣服的窮學生而言,校服真得是百搭款!

    “不用感覺,就是你。你翻過過來,看看背麵。”夏名慧笑著提醒她。

    秦夢闌不敢置信得翻過紙板,果然,發現白紙板上有著炭筆寫的七個字:15級新生,秦夢嵐。

    “這......”先不忙著吃驚,秦夢闌開始點評:“畫得真好,就是寫錯了我名字。”

    這裏麵的事情夏名慧就不清楚了,攤手道:“我隻能告訴你,這素描是公子畫的。我收拾畫室的時候發現了它...所以麽,後來找陪聊的時候,我們就找上了你。怎麽說呢,當初什麽筆試麵試都是虛的,就是想讓你過來兼職。”

    秦夢闌忙完點評,終於有點兒吃驚了:“所以說,我不是靠內涵來陪聊的?我是靠美色來陪聊的?”

    “呃,怎麽說呢,當時我是希望有個他喜歡的女生陪著他,這樣子的話,他的情緒可以好一點。”夏名慧努力還原了一部分事實和真相。

    秦夢闌又不傻,腦子一轉就想到了關鍵點上:“可是你讓我簽了保密協議,不僅要對外保密,對梁成硯本人還要保密啊。”

    夏名慧底氣不足得笑了笑,解釋道:“主要是照顧到他的自尊。畢竟自從他眼睛壞了之後,周圍的男性朋友啊、女性朋友啊,少得幾乎看不見人影。如果你聊了一兩次也走了,他這個心裏會更不好受。所以,我寧願你偽裝成一個‘芭芭拉’,一個‘王珊珊’,也不能讓他知道你是他畫裏麵的那個‘秦夢嵐’。”

    秦夢闌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倘若注定失落,不如一開始就沒有希望。

    這幅素描應該是15年畫的,可是在她15年的海馬體裏,一點兒關於梁成硯的記憶都沒有。

    而他也寫錯了自己名字,顯然是在外麵道聽途說打聽了她叫秦夢嵐。

    以上一切說明了一種可能:那就是梁成硯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然後再也沒能忘掉她的容顏。

    哈哈哈,越想越覺得有點兒羞恥是怎麽迴事......

    梁成硯的畫感覺被詛咒了一樣,畫了一半的眼睛預示著他的眼睛出了毛病,畫的肖像人物偏偏又是可以和秦教授搭上關係的秦夢闌。

    這個世界的聯係是真玄妙,□□在左手,解藥在右手。

    秦夢闌還是不太敢相信這個巧合,刨根問底問真相:“梁成硯隻畫了我一個?除了我,沒有其他女性人物了?”

    “有啊。”夏名慧掀開了幾張擺攤大媽的素描畫,指給她看,讓她死心:“畫個大媽很正常啊。你沒學過素描嗎?隻有大媽的臉部線條才可以顯露出作者運筆的速度、明暗關係是不是清晰、線條變化豐富不豐富...”

    “...我不懂,但是我懂人物肖像權這一說。夏經理,秦教授的事情我等會兒再跟你說,我先去找梁成硯算賬。”秦夢闌說完就昂著頭出去了。

    夏明輝忍不住在後麵叫她:“...害羞就直說,誰笑話你啊。”

    健完身正在浴室裏麵衝涼的梁成硯頓了頓,感覺身後刮來一陣涼颼颼的風。大概是浴室門沒關緊,他轉了個身,扶著扶梯將外麵的門關上了。

    這個浴室是為了方便他洗澡精心改裝過的,除了門,四麵有三麵都是扶手,底下的防滑墊墊得比外麵的地毯都厚。

    梁成硯照例先洗了個頭,然後衝了一下身子。但是今天洗到一半,感覺有點怪怪的。這種怪異感說不出來,就像有一雙眼睛透過水汽覆蓋的玻璃,正密密麻麻得掃視著他的全身上下,以至於隱私部位都不放過。

    好在他習慣了穿著短褲洗澡,如

    果是打掃的阿姨不小心進來了,他也能麵不改色得趕人出去。

    衝衝洗洗又五分鍾,梁成硯關掉了水閥,扶著欄杆打開了玻璃門。水蒸氣少了一半,外麵的溫度也降了不少,梁成硯彎下腰,跟往常一樣在沙發上摸毛巾,還有,事先放在這兒的的短褲和衣服。

    摸了半天,梁成硯終於摸到了那條一米長的白色浴巾。

    順手將浴巾披在身上,梁成硯彎下腰,抬起腿,準備脫掉腰上濕漉漉的短褲。

    然而到了這個瞬間,剛才衝澡的詭異感又突然迴來了。

    他感覺得到那道密密麻麻的視線鎖住了他的動作,鎖住了他的神經。有一種微妙的尷尬,還有驚悚,無聲無息得彌漫在整個浴室間裏。

    “說吧,為什麽要畫秦夢嵐?”秦夢闌半躺在沙發上,懶懶散散得看著麵前這個剛剛濕身、表情略囧的帥哥。當然,手裏還捧著濕身帥哥的衣服和短褲。

    “......”梁成硯猛吸了一口氣,差點沒嚇得叫出聲來。

    秦夢闌麵無表情得追問他:“你告訴我理由,我就把衣服給你。”

    梁成硯先是裹緊了身上的浴袍,然後背過身去喘了幾口粗氣,平複住情緒之後才大聲吼她:“王珊珊,你有沒有一點男女觀念?”

    “......秦夢闌跟我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了解一下情況怎麽了?”切,本身就是啊,她抬頭照個鏡子就能看見自己啊。

    梁成硯將自己裹得嚴絲合縫,確保自己沒那麽狼狽之後才轉過頭問她:“你跟秦夢嵐是同學?”

    “是啊,還是舍友呢。”秦夢闌站在王珊珊的角度詢問他:“你是不是暗戀她?說,你今天要是不說,我明天就打電話告訴她真相!”

    “......”梁成硯是真得拿她沒辦法,隻能實話實說:“我是覺得她...看人的眼睛裏麵有種我沒有的東西。她這樣的女生,怎麽講,很吸引人......”

    秦夢闌點了點頭,表示很讚同:“你直接說她長得漂亮就行了,我能接受。”

    梁成硯:“......你能接受就好,把衣服給我吧。”

    秦夢闌反應過來之後臉騰得紅了。媽的,梁成硯喜歡誰關她什麽事啊,要她接受個毛線。

    秦夢闌惱羞成怒得將衣服一拋,夾著疾風砸到了梁成硯身上,然後麻利得拍了屁股走人,裝得好像自己沒來過一樣。

    梁成硯歎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你眼瞎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分析帝馬上有美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分析帝馬上有美男並收藏你眼瞎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