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歲生辰,這一世的何三姑娘前世的重歸,才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何萱。跟何家其她姑娘的文字輩比起來,何萱這個名字就顯得非常凸凹。當然不是說何萱有多特殊,真是如此也不會被扔到角落。而是何萱被排斥在何家正統姑娘之外,看名字就知道不被重視,隻是隨意的取了個名字。


    為著名字這件事,秦媽媽沒少背著其她小丫頭流眼淚,都快哭了一個月。秦媽媽的眼淚真的讓重歸很無奈,可是思想和觀念的代溝,兩人也根本就沒法說通。她現在年齡太小,沒法做主,想出院子去小花園逛逛都沒辦法,大夫人有令,三姑娘體弱要在房裏好好修養。


    沒有電燈手機電腦,更是連消遣的書都沒一個,這樣什麽事情都沒有的日子,真的很無趣。前世雖然被關了六年,可那時更多的想著怎麽照顧好自己。在這裏吃穿不愁,女紅秦媽媽倒是可以教,可現在年齡小學女紅太過傷眼睛,秦媽媽不舍得。


    做為被遺忘在後院內的庶女,何萱每日的日常就是吃飽了睡,睡飽了吃,除了秦媽媽之外,其她在小院裏當差的幾個丫頭,家生子在家人和或姻親的幫忙下,樂顛顛的離開小院。留下的三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都是跟府外人牙子買迴來的。


    對何萱這個不受重視的主子雖也恭敬,規矩和伺候人方麵,總歸不如家生子的婢女。跟秦媽媽更是不能比,卻總差了那麽點心意,或者說差了點忠心也不為過。何萱也不樂意對著小丫頭們自以為隱藏很好的憐憫不甘的神情,不甘心伺候這樣的主子,卻要屈服於現實。


    時代的差異不是一兩句能說清楚,不論怎樣的年代中,何萱都相信一件事,沒人天生就是奴才秧子,也沒人天生就該卑謙屈膝。即便是秦媽媽,對何萱生母的忠心,除了從小灌輸的意識外,還有大棒加蘿卜的馴化結果。


    不同時代的規則,何萱沒有身臨其境,可這一世從出生起,身邊的伺候的丫鬟和秦媽媽,都間接的讓何萱明白階級分明的嚴苛。即使是何府不受寵的庶女,也是他們必須去恭敬,必須去小心伺候的主子。當然,那些世代有臉麵的家奴,並不把何萱的身份看在眼裏。


    可這種不看在眼裏也隻能放在背後,當著何府真正當權的主子,臉麵在大的奴才,也沒有膽子可以輕視何府的血脈。何府的主子們可以無視,但絕對不允許自己的血脈被奴才糟踐。當然,後院的那些女人是什麽想法,就不言而喻了。


    男人的狠心是讓你死不瞑目,而女人的狠心卻能讓你全家都生不如死。


    這一世的嫡母對何萱,或者是對何萱死去的母親,即使她死了也仍舊對其耿耿於懷,可見何萱生母在世前,兩人之間的恩怨有多深。嫡母其實就是想把何萱給養廢,不缺吃不缺喝,卻從不讓何萱出院子,把何萱放在一個被隔離的狀態,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明白,將來嫁人也是被搓磨一輩子。


    光從秦媽媽口中聽說的宅門裏的事情,就跟聽人說故事一樣,明白那些道理,卻沒有身臨其境的代入感。紙上談兵光說不練不外乎如此。前世被林倩嬌關起來六年,沒變成什麽都不懂的傻子,是因為她有那麽多世的經曆。可是古代不同,她沒有古代生存的經驗,有的也隻是這麽多世以來對人性的了解,不過古代人的*,也不外乎名利權勢金錢女人男人孩子這些吧。


    當年嫡母來小院裏,把何萱院子裏伺候的下人都一頓打,當時的震驚已經身邊人的遭遇,讓她不得不麵對身份所麵臨的代入。最初的思想也就是順其自然,怎樣都無所謂,日子是人活的,要麽成佛要麽就瘋魔。當秦媽媽硬是撐著身體,如往常一邊,虛弱的照顧她的生活日常。


    何萱忘不了秦媽媽那時蒼白的臉色,更忘不了夜深人靜時,躺在她床外睡榻上隱忍的□□。或許她心性越發冷漠,可做人的底線卻始終沒有變,該有的責任卻不能丟。跟前世的殷家父母不同,從最開始就沒有接受對方的關懷,後麵的關懷她也不需要,緣聚則合,緣散則散。


    秦媽媽把她當作主子和女兒來對待,這些年來,再鐵石心腸的人,放在滾水裏也早把石頭給暖熱。


    年前,秦媽媽不放心的輪休迴了趟家,在家呆了一夜第二天迴來,口裏說家裏好好的,背著何萱時,眉間總有一絲淡淡的憂愁抹不去。秦媽媽的家庭情況何萱了解,當年她嫁的男人家在城外不遠的莊上,婆婆在她沒進門時就去了,家裏十多畝地。


    當年秦媽媽帶著主子賞的嫁妝嫁進去,又用攢的月錢和賞錢,又多買了十畝地。進門就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最大的兒子比何萱大了九歲多,最小的女兒都比何萱大了兩歲。俗話說寧娶大家婢不娶小戶女,其實也有一定的道理,至少秦媽媽的眼界心性和見識,小戶人家的女兒不一定能比得上。


    兩個兒子從小就聰明伶俐,自懂事的年齡,秦媽媽就做主把人送進學堂,秦媽媽自己也知文識字,管家斷賬樣樣都拿得出手。如果不是難忘舊主,她現在相夫教子過著悠閑的日子,平靜又溫馨。秦媽媽的心事,何萱留心仔細想想,也就找到了原由。


    這個是時代的人都早熟,十五六歲的男子就已經是個大人,何萱的大奶哥現在已經快十四歲,也到了考秀才了,而且人生大事也需要人現在就開始張羅。秦媽媽在府裏,家裏的事情望塵莫及,秦媽媽相公一個莊戶漢子,家裏的事絕對秦媽媽做主。


    能讓秦媽媽擔憂的,也隻有何萱的兩個奶哥了,畢竟做為母親,她沒有盡到責任。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個道理誰都清楚。在偌大的何府中,何萱欠了何府的生養之恩,但要說最在意的人,莫過於秦媽媽一個,雛鳥情節也罷。


    可舍不得是一迴事,不論從哪方麵考慮,何萱都希望秦媽媽能離開何府,安心的迴家享福去。留在府內隨時都有危險,被主人當成眼中釘的下人,等主子不想礙眼時,也就一句話的事情。在何萱看來秦媽媽不欠她什麽,這麽多年以來的照顧,比起早早香消玉殞的親生母親,何萱對秦媽媽不是母女卻也深似母女。


    可是秦媽媽的固執,何萱想起都覺得深感無奈,想要讓秦媽媽同意離開何家,還要想想辦法。想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秦媽媽如往常一樣照顧何萱起床,何萱就坐在床上,拉著秦媽媽的手,深深的看著她的雙眼,哀語道:


    “秦媽媽,這些年來除了你之外,這何府上下有誰關心我一個區區庶女的死活。秦媽媽,我娘走的早,把我托付給你,可很多事情你也鞭長莫及。翻了年我就四歲了,可嫡母那邊別說是進學識字的事,就是連年夜團圓飯我都沒資格露麵。我好歹也是何府的姑娘,父親的女兒。。”


    說到此如果能在配著眼淚滑落,悲情的氣氛就更妥妥的了,可何萱是真的哭不出來,仿佛眼淚被最初的幾世給哭光了一樣。沒辦法隻能鬆開握著秦媽媽的手,拿著帕子捂著臉揉眼睛,輕聳動著肩膀。反而是秦媽媽眼淚不停滑落,見何萱用帕子捂著臉,緊緊摟住何萱,哀泣的呢喃著。


    “小小姐。。。嗚嗚。。。我苦命的小小姐啊。。。小姐。。。是奴婢沒用。。。沒能好好照顧小小姐。。。奴婢該死啊。。。”


    秦媽媽是真傷心,比起何萱的裝委屈,秦媽媽也是真的覺得何萱受了天大的委屈。秦媽媽的觀念裏,何萱繼承了生母高貴的血統,就應該得到這個世界最好的環境。可惜,時也命也。抱著何萱哭了一會,用帕子擦了擦眼淚,決絕的望著何萱,輕撫著何萱的發頂,堅定道:


    “小小姐,你放心,奴婢就是拚了這條賤命,也要見到老爺。當年他答應過小姐,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結果卻任由夫人搓磨小小姐,把你扔到這偏遠的小院子裏,連出院子都不準。哪裏是世家小姐的過的日子,連的臉的奴才都不如。。。”


    秦媽媽憐愛愧疚的看著何萱,一臉決然的起身轉身準備離開。何萱有一小瞬間的傻愣,迴神後趕緊拉住人。真跑去找她親爹,何萱覺得人沒見到就先得一頓懲罰,何萱的目的可不是讓秦媽媽自尋死路。拉住人急聲道:


    “媽媽難道也不要我了嗎,你這樣衝出去,連前院都進不了,就得被拿問住。媽媽,何家雖然不管不問,可也沒短到我什麽,這兩年府內跟我有關的傳言也慢慢淡了,時間久了也不會有人提及,可總歸對我以後有礙。沒有親娘護著,將來年齡到了,也就一副嫁妝的事就打發了事。家族不重視,又沒兄弟撐腰,一副看著鮮亮的嫁妝能頂什麽用,到那時才是我的苦日子。。。”


    不足四歲的女童說這些,放到現在是智多近妖的天才,而對著照顧她長大的秦媽媽,就覺得何萱跟已經被秦媽媽美化了的小姐一樣聰明。而且古代的女子,比男子更加早熟。古代對女子的種種苛刻,就是最好的催熟劑。


    女人一輩子,在家從父出門從夫老來從子,一輩子都隻能寄托在男人身上。所以,秦媽媽除了對何萱的心疼外,剩下的就是對何萱未來的擔憂。秦媽媽曾經也是大丫鬟,更明白世家外甜內苦的日子,看似風光無限,其實還不如得寵主子跟前的丫頭。


    秦媽媽不傻,如果不是之前何萱突然的傷感,一時心緒激動難平,也不會做出衝動的舉動。現在冷靜下來,也不在提去找何萱那個沒見過影的爹了,隻是淚眼朦朧疼惜的望著何萱。


    “媽媽,我能相信的人隻有你,能依靠的也隻有你和奶哥他們。我知道我接下來的話會讓你傷心,可我希望你能離開何府迴家去。這些年你為了照顧我,撇下家裏大大小小,是我虧欠了奶哥奶姐他們。而且在外麵媽媽可以做的事情很多,這些年你幫我存著的月例銀錢也有幾百兩,應該能買下一間小鋪子,你和奶爸幫我照看著。


    再者媽媽迴去要好好照顧奶哥他們,隻要他們將來出人頭地,我也算有個依靠,媽媽總不會不管我死活,至少不會跟眼下一樣,孤零零的沒人惦記生死。將來的事情,誰說的準,或許有機緣,能出府跟媽媽團聚。怎樣都不會比現在差,風霜刀劍嚴相逼。。。。”


    秦媽媽已經哭的不能自已,何萱勸了半晌,秦媽媽才止住眼淚。最終點頭同意贖身出府,可卻堅持要給何萱□□出一個忠心趁手的丫頭,才會離開何府。何萱無奈,秦媽媽說的忠心趁手,簡直是把人往死忠的方向□□。好在院子裏剩下的三個小丫頭,都不是家生子,無牽無掛的雖不好掌控,卻也沒什麽後顧之憂。


    秦媽媽被她相公贖迴去時,何萱又長了一歲。把這些年來存的銀錢早就換成銀票,逢到秦媽媽裏衣夾層,能換成銀錢的幾隻金銀頭釵,也硬塞給她帶走。而後在新提上來的大丫鬟紅英的陪同下,站在小院門口,惆悵的望著秦媽媽離去的背影,這一別不知什麽時候能再見。


    何萱給秦媽媽畫了一個大餅,可這個大餅真的很難有能吃的那天。何萱也不像用人的劣根性來評估這件事情,總歸全了這些年的感情。


    何萱在何家不受重視,可家規擺在那裏,秦媽媽出去想進來看何萱根本沒可能,正院嫡母不在意何萱的死活,卻也不會允許有人壞了家規,影響了家裏其她姑娘名聲,一筆寫不出兩個何字,嫡女庶女可都是何家的姑娘。


    嫡母如何萱預料的那般,秦媽媽被贖身,不僅善心大發沒收贖身錢,更是親切和藹的賞了五十兩銀子,以表這些年忠心伺候主子。不論怎樣,秦媽媽徹底的從何府脫身了,就是奔著何萱給畫的大餅,也能幸福美滿一輩子。


    何萱也沒什麽遺憾了,惟願秦媽媽離去一切平安,一生幸福康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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