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了如此境地,盧家還想著全身而退?簡直是癡人說夢!


    盧先生反唇相譏道:“也不知道是誰,一力主張要對付權墨冼。若不是捅了這個螞蜂窩,我們何至於此?”


    當初權墨冼反出家族時,第一個出來挑頭要力壓權墨冼,讓他出不了頭的,正是鄭旭臨。


    “他一個寒門學子,敢做出那樣大逆不道之事,難道不該對付他?”鄭旭臨撥弄著手上的酒杯,道:“此一時彼一時,吳展衝的人刺殺於他,可與我無關。他們膽大包天,還不是仗著有你們撐腰?”


    兩人言語交鋒往來了幾個迴合,勢均力敵誰也沒有占到便宜。


    李騰抬起雙手虛虛往下一按,道:“這些陳年老賬,再翻出來也沒有意義。盧先生,我來問您,若是皇上要用此事拿世家開刀,你當如何?”


    辯得再激烈,也不過是預熱,這句話才是真正的目的。


    李騰這句話問的是,盧家願意付出怎樣的代價。


    盧先生思忖片刻,慢吞吞道:“若皇上怪罪,老夫自當上請罪折子一力承擔。”


    “如何承擔?”李騰緊追不舍。


    “我們盧氏從此退出洛陽城三十年。”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盧先生。洛陽城,乃當今天下之政治、商貿中心,有大運河之便,四通八達。


    三十年,足足一代人。


    盧氏若退出京城,就等於在這三十年裏,無法與其他世家爭雄。這個代價,不可謂不大。


    “好!”王康擊掌道:“有盧先生這句話,我們自當鼎力相助。”


    陸五爺的嘴邊掠過一絲笑意。


    王康如此迫不及待,是怕盧先生反悔吧?盧家一旦退出,留下來的大片空白,正好由在座各大世家瓜分。


    不過,他卻知道,盧家在範陽出了些亂子,自顧不暇,更顧不上京城。用退出洛陽城來贏得其餘世家的支持,對盧家來說,正是順勢而為。


    原本他還期望著從盧家身上多分一塊肉下來,但王康這話一說,卻俱都不好再提旁的要求。


    他舉杯,表示讚同。


    鄭旭臨看了王康一眼,也舉起手中酒杯。


    沒有逼出盧家的底牌,對這個結果,李騰並不是很滿意。但在座七家,想要達成一致意見,本就殊為不易。


    盧先生有一句話沒有說錯,七大世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今上殺伐果斷,他們必須抱團渡過難關。


    “好,盧先生既然有這樣的誠意,我們李家豈能袖手旁觀。”李騰表明了態度。


    剩下三人原本就做壁上觀,緊跟著附和。


    解決了這個最大的問題,剩下的事雖然複雜,商議起來卻是順利了許多。


    他們七人所能調動的能量,大得超乎人們的想象。足足商議了一個多時辰,將應對法子分攤到各家身上,才結束了這場飲宴。


    春江水暖鴨先知。


    初春時的洛水,清澈見底,如同一條淺碧色的玉帶,流淌在中原大地之上。


    一艘從亳州而來的小舟抵達碼頭,從上麵下來兩人,一身精神的短打。出了碼頭,立刻快步朝著安從坊而去。他們,正是權墨冼留在亳州養傷的人。


    “公子,亳州的人迴來了。”木川稟道。


    “讓他們進來。”權墨冼放下手中的邸報,吩咐道。


    兩人進了書房門,抱拳作揖:“見過公子!”


    權墨冼看著風塵仆仆地兩人,問道:“怎麽樣,傷勢養得如何了?”


    “迴公子的話,已經好得差不多。”外傷沒這麽快能好,但他們本就是江湖中人,對這樣的傷勢早已司空見慣,迴京後再慢慢養傷便是。


    權墨冼點點頭,道:“去找劉叔領賞。”


    “屬下不敢。”其中一人稟道:“公子交代我們看牢了玉珠姑娘,她卻憑空失蹤了。”


    什麽?


    權墨冼瞳孔猛地一縮,方錦佩,失蹤了?


    他迴來跟方錦書商議後,緊跟著便派人去了亳州,要將方錦佩暗中弄出青樓。迴來的這兩人,可能在路上和新派去的人錯開了,還不知道他新的命令。


    方錦佩的失蹤,意味著她背後的勢力,察覺到她可能已經暴露了她真實身份的事實。


    “不怪你們。”當初事態緊急,他沒有在方錦佩身上花太多心思。


    這麽樣的一名女子,要不是因為和方家有關,他連看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方錦佩再次失蹤,禍福難料,但與他都沒有任何關係。隻要,她不再出現,不會連累了整個方家,那都是她自作自受。


    “丫頭。”權墨冼迴了房,走到方錦書身邊坐下。


    方錦書正在窗下,手裏拿著針線,替他縫製著一件中衣。見他來了,停住手中針線,將針線筐子拿開,看著他問道:“怎麽了?”


    一看他的神色,她就知道有事。


    “亳州的人迴來報,方錦佩失蹤了。”權墨冼道。


    “她又失蹤了?”方錦書詫異地問道。


    “在她背後的,不知是什麽人。”權墨冼道:“我總覺得,那背後的勢力不簡單。”


    當然不簡單。


    方錦書在心頭補充了一句。但是,她卻不能說。


    一來時機未到,二來她並不想將權墨冼牽扯入這樣的一團麻煩之中。


    權墨冼的敵人已經足夠多,要再豎一個強敵,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再說,這個敵人和朝臣、世家都有所不同,那是為達目的不擇一切手段的勢力。


    “由著她去吧。”方錦書道:“她自己選的路,也怪不得他人。”


    權墨冼想了想,問道:“這件事,是不是跟嶽父說一聲的好。對方捏住方錦佩,看上的想必不隻是她的美色,還有這個方家嫡女的身份。”


    他總覺得,方錦佩的這個身份,恐怕會有一日會被對方利用,來拿捏方家。


    見他如此替方家著想,方錦書心下感動,頷首道:“既是夫君碰上了她,就由夫君找機會去跟父親說一聲。”


    方錦佩之事,已經不再是後宅事務。


    極有可能,會涉及前朝的爭鬥。權墨冼在煙花之地撞見方錦佩,個中細節自然是由他去講訴更為合適。


    這是在前世未曾發生的事情,方錦書也沒有把握,對方究竟想用方錦佩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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