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方錦書從淨房裏出來,權墨冼放下手中書冊,微笑著看向她:“時辰已是不早,我們先歇著?”


    就算過了這幾日,方錦書仍是覺著害羞。


    “這明明還早著呢。我給你做的那雙襪子還差幾針,我把這幾針收了就來。”


    權墨冼笑了笑,走到她跟前道:“好娘子,什麽針線不能白日裏做?晚上就不要廢眼睛了,還是早些隨夫安歇為妙。”


    “你……”方錦書紅著臉推了推他,但哪裏能推得開?


    權墨冼得寸進尺,環上她的腰將她拉近自己:“明日我要去衙門裏。這一去,估計就得整整一日。”


    “丫頭,今天晚上你就好好犒勞我一番,如何?”他低頭嗅著她的味道,在她的肩窩處蹭著,語氣軟軟地,就好像在撒嬌。


    這樣一個男人,露出這樣柔軟的一麵,讓方錦書的心被猛然擊中,無法拒絕。


    良宵苦短。


    當天色再次亮起,權墨冼輕手輕腳地起身。


    感受到他的動靜,方錦書窩在被子裏勉力睜開眼睛,聲音沙啞而慵懶:“你等會兒,我起來送你。”


    送夫君上衙,乃是做妻子的義務。


    “不用。”權墨冼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道:“時辰還早,你再睡會。”


    方錦書隻覺全身發懶,聽他這麽說了,心神甫一放鬆,便又進入了夢鄉。再次睜眼時,已過了半個時辰。


    “大奶奶,公子說今天不必等他用晚飯。”芳菲打了熱水進來道。


    方錦書“嗯”了一聲,道:“你去外院問問,往日是怎麽個送飯法?準備好了給他送去。”


    用過早飯,去慈恩堂裏給權大娘請安。


    權夷庭規規矩矩地坐著,待長輩們說完話,他才看著方錦書道:“母親,孩兒想跟母親學畫。”


    “行,”方錦書一口應下,柔聲道:“上午母親要處理家事。你午休後就來清影居如何?我讓人把學畫的材料提前備好。”


    “好的。”權夷庭乖乖答話。


    迴到清影居裏,方錦書讓芳菲拿上對牌,到了花廳裏開始理事。


    管事的媳婦仆婦盡都到了。這是方錦書嫁到權家之後,頭一天理事,誰都不敢怠慢了。


    方錦書坐在鏤空團刻玫瑰椅上,目光緩緩掃過廳中七八個人,道:“你們有原來就管事的,也有新近才提起來的。”


    “這家裏的頭一個規矩,就是凡事以老太太為先。若是讓我知道了,誰怠慢老太太了,底下的人和管著他的人,一並受罰。”


    “是。”眾人齊齊應了。


    “其他的規矩,想必花嬤嬤也都講清楚了。”方錦書道:“我隻說一條,事不過三。自己做了什麽事,心頭清楚,不要怪我到時候手下無情,攆人出府。”


    有先例在前,這句話格外有威懾力。


    訓完了話,便開始分派家事。各管事依次上前,針線房、廚房、茶水房、管花木的等等都上前迴話,領對牌下去。


    快結束的時候,任穎帶著丫頭從外麵進來,笑道:“表嫂,我來你跟前學學怎麽管家。”


    方錦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既是要學,就該早些來。”


    她在權大娘跟前應承了,要教任穎管家,就沒有反悔的道理。隻是,教是一迴事,怎麽教又是另外一迴事。


    她的態度讓任穎一愣,連忙應了,將想要說的話咽迴了肚子裏。


    “多搬一張椅子來。”方錦書吩咐。


    芳菲應了,搬了一張椅子放在方錦書的下首,讓任穎坐了上去。


    “今兒是頭一日,你也都不熟悉。先聽聽,不著急上手。”方錦書對任穎道:“我在娘家學著理事,也跟著母親身邊,看了一年半。”


    一年半?


    任穎心道:這麽長的時間,她可耽誤不起。


    不過,隻要能待著方錦書的身邊,她總能找到機會的。


    待此處散了,任穎笑著道謝:“多虧了表嫂教我,原來當家理事還有這麽多學問,我竟是一無所知。”


    她這份恭維,實在是有些過了。


    才看著方錦書處理了幾件事而已,哪裏就有這樣的感觸了。


    方錦書淡淡一笑:“我還有些事,表妹請自便。”說著,便扶著芳菲的手離開花廳,連說話的機會都沒留給任穎。


    任穎呆立了片刻,才憤然跺了跺腳,離開花廳。


    迴到房內,芳芷沏了八寶茶上來,方錦書慢慢喝了,問道:“任穎可離開了?”


    “迴姑娘的話,她走了。”


    “把她給我盯緊些,有什麽異常立刻來迴我。”方錦書道:“今日她來,怎地沒一個人來報?”任穎的身份是權墨冼的表妹,清影居不能拒絕她來,卻不能任由她如此來去自如。


    花嬤嬤道:“是老身的錯。今日看門的是才來的小丫頭,規矩還沒教好。”


    “不是嬤嬤的錯,這些人用起來總有個過程。讓她先學規矩,看院門的換個人。”方錦書吩咐。


    不是她嚴厲,眼下正是立規矩的時候。要是一時心軟,難免就有人心存僥幸、有樣學樣。


    “是。”花嬤嬤應了。


    喝完了茶,方錦書吩咐芳菲:“你去找楊柳,讓她把江梅、高露都叫上,明兒來見我。”既然嫁入權家,她的身份發生了變化,有些事情需要重新吩咐過。


    芳菲應了退下。


    “大奶奶,要不要歇歇?”芳芷輕聲問道。


    “不用了。”方錦書揮揮手,道:“這會正好有時間,你把賬冊都拿上來,”


    權墨冼既然把這個家都交給了她,她就要對此負責。還有她嫁妝裏的田產、莊子,司嵐笙給她陪嫁的店鋪,她都需要心頭有數。


    埋頭看著賬簿,不知不覺便到了午飯的時間。


    用罷午飯,方錦書在院子裏散步消食後,午休了片刻。


    “作畫的顏料筆墨,可都準備好了?”方錦書問道。


    “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小少爺來。”


    芳芷伺候著她淨了麵,換上一件半新不舊的對襟梅花紋月華裙,罩上撒花繡牡丹夾襖半臂,挽了輕便的流雲髻,整個都是家常的打扮。


    “走,我們先過去看看。”


    這座宅子,相對於權家的人口來說,實在是大。清影居,就比方家司嵐笙起居的院子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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