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淨衣庵裏的時候,彗音比方錦書還要大上兩歲,跟她的關係最為要好。


    迴京之後,方錦書每年都會在過冬後,讓人送東西、書信上來,問候庵裏的師太、師姐妹。消息雖然一直不斷,但總比不上見到真人這樣驚喜。


    起初聽見師妹說起的時候,她還不敢相信,便想著出來瞧瞧,就算不是也沒什麽損失。


    這會見到了人,彗音拉著方錦書的手,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你們最近怎樣?靜塵師太的身子可好?靜和師太怎樣?”方錦書問候著大家。


    彗音連連點頭,道:“書音你就放心吧,大家都挺好的。前段時間,靜塵師太在給英烈皇太後做法事的時候,還提到了你。”


    “你怎麽樣?”她看了看她梳著婦人的發髻,悄聲問道:“你成親啦?怎麽也不說一聲。”


    方錦書笑道:“有什麽好說的?這不,剛開春我就來看你們了嗎?”冬日大雪封山,不通音訊。


    “快跟我說說,你嫁給了誰?”


    方錦書朝著房間裏麵看了看,道:“刑部的權郎中,他今日陪我一道來。”


    看著她的神情,彗音若有所思,道:“他一定待你極好。”


    “哦?”方錦書詫異問道:“你還沒見著人,怎會知道?”


    “看見你就知道了,哪裏需要見他。”彗音是父母雙亡的孤兒,在庵堂裏長大。也曾有過少女懷春,但這些年的修行,已經讓她將決意將一生侍奉佛祖。


    她歪著頭打量著方錦書,道:“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就覺得你過得很不錯。”


    “當真?”


    彗音點點頭,道:“你在淨衣庵的時候,年紀雖小,卻總覺得你藏著心事。這會兒見著你,明快了許多。”


    “就好像,自由了。”


    自由了。


    她不經意間的這句話,讓方錦書如醍醐灌頂一般,猛然驚醒。


    對啊,她和權墨冼成親才沒幾日,感覺確實前所未有的自由。他明白她的心思,甚至是她一抬手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她要什麽。


    就好像,剛才在端王妃麵前一樣。


    這次兩人出來,原就是權墨冼的主意。他是那樣興致勃勃,想要給她在外輕輕鬆鬆地散心遊玩。


    可是,自己一個眼神,他便同意了今日迴京。


    原來在他麵前,自己已經是如此放肆了嗎?因為有他這樣無條件的寵著縱著,滿足自己有理無理地每一個要求,心情才會如此鬆弛而自由吧。


    因為知道被深愛,所以肆無忌憚了嗎?


    迴頭想想,這幾日她幾乎連前世都很少想起,睡得很香,一夜無夢。


    是因為他啊,他的肩膀,給了自己安全感,才能收獲這份難能可貴的自由。


    方錦書心潮起伏,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明亮起來:那高遠的天空,幾縷白雲意態舒展。這院裏的樹木,高大而青翠。就連空氣,都充滿著清冽的草木清香。


    迴望著彗音澄澈的眼眸,裏麵是自己的倒影。


    方錦書笑道:“是的,自由。彗音姐姐你沒看錯,我確實過得不錯。”


    彗音拉著她的手笑道:“我瞧見你,心頭歡喜。我這就迴去跟師太們說說,她們都念著你呢。”


    方錦書應了,道:“我等你的消息。”


    有彗音出來接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完成這次來的心願。


    端王妃收拾了儀容,穿上狐毛鬥篷從屋裏出來,攏著袖子看著方錦書笑道:“我這就先迴京,你們難得來一趟,慢慢來便是。”


    方錦書應了,將端王妃送出了院門。


    權墨冼站在她身邊,目送著端王妃遠去,微微歎了口氣:“骨肉分離,當真是世間極苦之事。”


    否則,以端王妃今時之超然地位,理應安享晚年含飴弄孫才是,怎會奔波在此?


    “幸好,今日這般巧。”方錦書看著他,道:“多虧了夫君,認出了她手裏的玉訣。”否則,不知道她要到何時,才能夠尋找到線索。


    那被害的外鄉人身上的半塊白玉訣,乃是證物,輕易不會曝光。


    就算要尋找外鄉人的身份,也會從吳展衝入手,或者當日在亳州驗路引的士卒。那塊白玉訣隻得一半,一時半會想不到那裏去。


    “這是她的福報。”權墨冼笑了笑。


    如果不是他們剛剛新婚,如果不是來北邙山小住,如果不是剛好今日來淨衣庵,任意一個時間對不上,都會錯過。


    這不是福報,什麽才是?


    許是上天也憐憫端王妃這一顆愛女之心,才給予了這種種巧合吧。


    方錦書道:“希望她的女兒在世過得不錯。”否則,又不知道該怎麽傷心。


    權墨冼點了點頭,道:“會的。”


    隻要有了線索,這一切的真相總會被揭開。


    兩人又站了一會兒,彗音重新迴到院子裏,笑道:“靜塵師太給了手書,我來接書音你進去。權大人,要勞你稍候。”


    淨衣庵乃是女尼修行之處,就算主持同意,權墨冼身為外男,也不得入內。


    權墨冼笑著應了,替方錦書整理了一下鬥篷,道:“你且去,我就在這裏等你。”


    彗音將手書遞給負責守衛的百騎長,對方卻麵有難色,道:“彗音師傅,你就不要為難我了。這裏的規矩,外人要進庵,必須有宮中旨意或手令。”


    “你看,剛剛端王妃來,也隻是留下香油,沒能進去。”


    “書音她曾經奉旨在庵中修行過,不是外人。”彗音堅持。


    百騎長道:“這幾年,每年我都在這裏輪值,也沒見過她。”方錦書在淨衣庵裏修行,畢竟已經是八年前的事情。


    而這位百騎長,卻是近幾年才來。


    對他而言,不放方錦書進去,正是職責所在。皇家庵堂,豈能有外人輕易出入?這份風險他冒不起,他隻認宮中命令。


    方錦書見狀,走上前跟彗音道:“彗音師姐,就不要為難這位大人了,他也有他的職責。師太的心意,我知道了,還煩請你給靜塵師太帶個話,書音來跟她問安了。”


    “可以借筆墨一用嗎?”方錦書對百騎長道:“我寫一封信,托彗音帶進去。”


    庵裏有她關心的人,光是托彗音帶話,她唯恐不夠周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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