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老天沒有再為難方錦暉。


    胎兒入盆的位置很正,在產房內守著的,都是經驗老道的嬤嬤。又有鞏文覺陪在一旁,給予了方錦暉力量。


    小半個時辰後,產房裏便傳出來嬰兒“哇哇”的啼哭聲,宏亮有力。


    就好像經過了這一次折騰,他也覺得委屈。好不容易才來到這個世界,便哭得格外用力。


    “恭喜大少爺、大少奶奶,是位小公子。”產婆手腳麻利地將男嬰用繈褓包好,抱到兩人跟前。


    方錦暉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隨著嬰兒的誕生而失去,她勉力看向繈褓,看見哭得通紅的小臉,心頭泛起前所未有的溫柔。


    他,是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是自己生命的延續。


    “敏莊,你瞧他多像你。”鞏文覺的聲音裏充滿了喜意。


    這麽小的孩子,還哭得這般驚天動地,哪裏看的出來像誰?


    方錦暉虛弱地一笑,點了點頭。


    “辛苦你了。”鞏文覺握著她的手。


    第一次見到她,她是那般從容優雅、才思敏捷,瞬間便征服他的心。此後的每一次相見,直到兩人成親後,她都是一名舉止端莊的淑女。


    是為了給他生孩子,她才這般虛弱辛苦,怎麽不讓他疼到骨子裏去?


    產婆將孩子抱出去,給等在外間的鞏太太報喜。


    花嬤嬤上前道:“姑爺,姑奶奶這會需要休息。”


    鞏文覺點了點頭,看著方錦暉道:“你好好歇著。眼下你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身子將養好。其他的,一應不用操心。”


    說罷,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屋中眾人假裝沒有看見這一幕,各自做著手上的事情。


    方錦暉臉色一紅,閉上眼睛不敢看旁人。


    待鞏文覺出去之後,巧畫才端著一碗溫熱的桂圓乳鴿湯過來,伺候著方錦暉慢慢喝下。


    “大少奶奶,大少爺對您可真好。”


    夫妻之間,能共富貴的不少。


    但在這樣關鍵的時刻,能挺身而出的男子,卻實在是數不出幾個。


    鞏文覺,世間罕見。


    這次方錦暉早產,若不是鞏文覺當機立斷,究竟會是什麽結果,都說不定。


    方錦暉輕輕點了點頭。


    他的好,她如何不知?


    喝完乳鴿湯,她閉上眼睛沉沉睡去。折騰了兩天一夜,她的體力早已耗盡。


    產房外,鞏太太看著繈褓中的嬰兒,眉開眼笑。


    盼了這麽久,總算是方錦暉的肚皮爭氣,一舉誕下鞏家的頭一個嫡孫。怎能讓她不喜?


    讓丫鬟給產婆封了一個大紅包,又安排了下人去給鞏家的姻親報喜送信。


    “母親。”鞏文覺走到她跟前,見禮道。


    鞏太太將嬰兒交給候在一旁的奶娘,道:“你隨我來。”


    方錦暉誕下兒子是好事,但這其中的曲折,此時卻不能不細究。


    兩人出了外間,來到園子裏坐下。


    鞏太太將下人都打發得遠遠的,道:“這些話,我忍了許久,索性趁今日之事都說出來。”


    “母親請講。”鞏文覺在心頭明白,母親的心思。


    “你堂堂七尺男兒,怎能進入產房?”鞏太太道:“我知道你疼媳婦,也不是這麽個疼法。”


    當時方錦暉和胎兒命懸一線,鞏文覺的行動她沒有阻止。此時既然母子平安,這件事她就必須要說清楚。


    方錦暉是她認可的兒媳,進門後也果然沒有令她失望。


    但是,和兒子比起來,兒媳算得了什麽?


    “你就不怕沾了汙穢,影響到你的運道,甚至招來血光之災?”這種說法,古來有之。雖然並沒有人去認真考證其真假,但她怎麽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去冒這個風險。


    “兒子知錯了。”鞏文覺態度誠懇的認錯。


    “你還讓蘇大夫去給她施針。”說到這裏,鞏太太的麵上露出厭惡的神色。


    產房裏是個什麽情形,她最清楚不過。


    既然是施針,那麽,不可避免的一定會接觸到肌膚。一想到方錦暉被別的男人碰過,她就止不住的犯惡心。


    雖然,那並非是方錦暉的錯。


    “母親,都是兒子的錯。”鞏文覺忙道:“蘇大夫醫術高明。若非如此,恐怕保不住您的孫子。”


    他這句話說得巧妙,不說是他的兒子,偏說是鞏太太的孫子。


    可鞏太太何等通透的人,瞧著鞏文覺急急替方錦暉分辨,心頭更是對她起了隔閡。不過,方錦暉剛剛生養有功,她也不好再說什麽。


    “母親,春姨娘現在何處?”


    鞏文覺知道,他進入產房的後果。但當時情勢危機,他無法顧及到母親的感受。然而,就算讓他重新再選擇一遍,他也會這樣做。


    方錦暉母子平安,接下來就是秋後算賬。


    他的目光中,閃過冷冷的寒意。


    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那名本本分分的春姨娘。


    鞏太太了解自己兒子,他絕不會輕易放過害方錦暉的春姨娘。何況,春姨娘做下這樣的事情,差點害了她的孫子,她也是惱恨的。


    當下也不勸阻,道:“關在偏院裏,我讓人帶你去。昨夜我已經審過了,至於原因,你見到她就明白了。”


    原因?不管是什麽原因,鞏文覺並不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便是她需要付出代價!


    春姨娘一臉坦然。


    她知道她接下來要麵對什麽,更知道惹怒鞏文覺的下場。


    但是,她怡然不懼。


    這個時候,可以說是她一生中最平靜的時刻。


    久未使用過的房門,被鞏文覺推開時,發出“嘎吱嘎吱”的難聽聲音。


    春姨娘抬起頭來,捋了捋耳邊的碎發。


    她的手指上,是昨夜受審時留下的青紫色傷痕,麵頰也因為被掌摑而高高腫起。


    而她麵上的神情,卻平靜得嚇人。


    鞏文覺背著光站著,神情陰鬱,看了她片刻了問道:“你有什麽話想說?”


    春姨娘輕輕一笑,問道:“大少爺,大少奶奶她可還安好?”


    她下的藥很霸道,所以她眼下所關心的,便是能不能害了鞏文覺的子嗣,最好能夠一屍兩命。


    方能,解她的心頭之恨。


    “母子平安。”


    鞏文覺淡淡道:“這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不!這怎麽可能?!”


    這句話,瞬間粉碎了春姨娘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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