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您可千萬別進去。”他的心腹長隨一邊攔著,一邊苦口婆心地勸著:“您要是進去了,小的的屁股都要被大太太打爛!”


    鞏文覺聞所未聞,眼神焦灼地盯著產房門口,聽著裏麵的動靜。


    那架勢,若裏麵傳出來半分不對,他立刻就會擼起袖子衝進去。


    長隨著急的不行,靈機一動道:“大少爺,大太太那裏還在審著春姨娘哩,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果然,這句話讓鞏文覺有了反應。


    他冷冷一笑,道:“春姨娘自然有母親操心,與我有何幹係?”在他心裏,恨不得活撕了這個春姨娘。


    這位春姨娘,是他父親早年納的一名妾室,一向安分守己,膝下育有一名庶女。


    但這次方錦暉提早了一個月生產,是因為吃了春姨娘送來的一瓶梅子露的緣故。方錦暉有孕以來,一直都小心提防著,但誰也沒想到,春姨娘會起了害她的心思。


    按理,春姨娘雖然隻是半個主子,從輩分上卻是兩人的長輩。


    她要害方錦暉,或者說是要害方錦暉肚子裏的孩子,看起來並沒有半點好處。她都老老實實了大半輩子,怎麽突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也正因為如此,對她送來的東西,方錦暉並沒有太多警惕之心。何況,就算是要害人,也不會這般明目張膽,對她自己又有何好處?


    昨日,方錦暉正覺得有些口幹,便讓下人稍稍檢查後,就衝了梅子露來喝。


    誰知道這喝完不到半個時辰,她就覺得肚子隱隱作痛,半晌後便見了紅。


    幸好她雖然是下個月才生產,但因為是鞏家的第一個孩子,上下都十分重視。產房、奶娘更是早早便準備好。


    發現見紅後,巧琴便立刻去稟了鞏太太,請了產婆迴來,又讓人奔赴方家報訊。


    此刻在產房裏,方錦暉渾身大汗淋漓,花嬤嬤和產婆一左一右扶著她,在屋中慢慢走著圈。


    “姑奶奶你要撐住。”花嬤嬤的聲音不大,卻很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嗯!”


    方錦暉重重點了下頭,汗水將她的頭發濕成一絡一絡,不住地往下滴落。折騰了一夜,她的麵色蒼白,唇色幾乎透明,沒有任何顏色。


    腹部傳來陣陣抽痛,她咬著牙,在心頭發著狠,無論如何她也要將孩子誕下來!


    不管是誰要害她,她也不能認輸!


    為了他,為了兩人的孩子,為了自己。


    她是方家的嫡長女、鞏家長媳,怎會敗在這等魍魎伎倆之下?


    巧畫拿著熱巾子,不斷地給她擦著汗。


    看著自己主子如此難受,她心疼得恨不得以身代之。但她更知道,如今沒有別的法子。


    蘇小神醫和太醫的診斷一致,正是那瓶梅子露引發早產。但是,胎兒還未入盆,這其中的兇險,不亞於方錦暉一腳踏入了鬼門關。


    讓她在產房轉著圈子走,正是為了幫助胎兒入盆。


    巧琴端著一碗熬好的參湯進了門,花嬤嬤伺候著方錦暉喝了,摸了摸她的肚子:“快了,快了。”


    “當真?”方錦暉顫聲問道。


    她早就覺得身子不是自己的了,全憑一口傲氣在撐著。


    產婆也摸了摸,道:“大少奶奶再撐一會,真的快了。”


    又走了幾圈,兩人扶著她到產床上躺下。劉嬤嬤上前,和產婆一起用力,推著她的肚子。


    方錦暉痛得幾乎窒息,卻死死咬緊牙關,吭也不吭一聲。


    巧畫看得落下淚來:“主子,您覺著痛,就喊出來。”


    方錦暉的神智都痛得模糊,可她仍然倔強地搖了搖頭。


    她不能喊。


    她知道,此刻鞏文覺一定守在外麵。


    她要是喊了,鞏文覺絕對會衝進來。她不想讓他承受責備,更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


    “怎麽樣?”宮裏的醫女從外麵進來,問道。


    產房內男人不能進來,太醫在出診時,都會帶上用慣了的醫女。


    產婆搖了搖頭,還未入盆。


    醫女上前號了脈,匆匆寫了脈案拿了出去。


    像方錦暉這樣的情形,她見過好幾例,每一例都很兇險。能不能母子平安,得看上天造化。


    她將脈案交給太醫,守在門口的蘇良智便上前一起商討著應對法子。


    鞏文覺神色緊張地看著兩人,他不敢打擾他們,一顆心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提心吊膽。


    “怎麽樣了?”鞏太太帶著人匆匆趕到。


    她剛審完了春姨娘,將她看管起來。方錦暉折騰了一夜,她也一夜未合過眼,暗恨自己千防萬防,怎麽沒有防著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姨娘。


    鞏文覺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兩人神情焦慮地等著太醫和蘇良智商議的結果。


    過了片刻,太醫上前問道:“大太太,萬一出現意外,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當然是保大人!”鞏文覺衝口而出。


    他不能想象,餘生沒有她的日子。


    他對她允諾了一生,而這才剛剛開始。


    鞏太太緊接著問道:“煩請據實告知,文覺媳婦將來調養起來,子嗣可會艱難?”


    作為鞏家的當家主母,她考慮的要更多一些。兒子要保大人,她不會在這節骨眼上跟他對著幹,但她必須要弄明白,方錦暉還能不能生。


    “這……”太醫略略遲疑,道:“若果真有意外,保住一條命也就不錯了。其餘的,得看產後的恢複情況。”


    言下之意,他並無把握。


    “其實,若能產下孩子,對大人孩子都好。”太醫道:“隻是還差那麽一點才能入盆,唉!”


    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這口氣,就好像歎在鞏文覺的心上。


    鞏文覺心頭一緊,倘若方錦暉真的不能生養了,就算他一門心思要護著,她的餘生也不會快樂。


    要知道,她可是鞏家長媳。


    這明裏暗裏的壓力,她怎麽抗得住?


    母親就算再怎麽通情達理,事關他的子嗣、鞏家的後代,恐怕不會讓步。


    他不願見到,原本和睦的一家人,因為這件事而陷入無盡的紛爭之中。


    但是,眼下可怎麽辦才好?


    他自然是盼望著母子平安的,但事情卻不如人意。


    鞏文覺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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