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麽,不過是皮外傷。”


    胳膊並非身體要害,不過是多流了些血而已。幸好她躲閃了一下,否則紮到肩膀關節處就麻煩了。


    “姑娘,你真是太不心疼自個了。”聽她說得輕描淡寫,芳菲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這樣的傷,若是換了旁的姑娘,多半都會大唿小叫的吧。也隻有自家的這位主子,能如此不放在心上了。


    被她這麽一說,方錦書反笑起來,道:“有你心疼不就得啦?再說了,已是傷了,難道我攪得所有人雞飛狗跳,就不痛了?”


    芳菲啞然,明明覺得她說的這道理不通,也找不到理由反駁,便嘟囔道:“就怕留下疤哩,姑娘這般嬌貴的身子。”


    她見識不多,也知道姑娘身子的金貴。莫說疤痕,就連頭發絲都不能損傷分毫。宮中選秀的話,聽說連對胎記的要求都很嚴格。


    “胳膊處,有衣服遮著,你瞎擔心什麽。”方錦書將胳膊放在桌麵上,讓芳菲用素羅一圈一圈地替她先纏好,語氣輕快。


    “姑娘,您還有這個閑情逸致來打趣婢子。”芳菲沒好氣道:“等嫁了人,可怎麽辦。”


    萬一,被將來的姑爺嫌棄,可怎麽是好?


    “你個小妮子,想那麽遠。”方錦書笑道:“快收拾了,替我去找傷藥來才是正經。堂姑母若問起,你就說我不小心被樹枝給劃傷了。”


    這件事,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權墨冼那裏,她並不擔心。以他的能力,那名傷人的男子定然不會說出她來。


    “婢子遵命。”芳菲屈膝,道:“隻是姑娘,您要應婢子一件事。”


    方錦書斜了芳菲一眼,道:“喲?這是誰家的丫鬟,把膽兒養肥了?還敢管起姑娘來了。”


    芳菲並不起身,倔強道:“您要是不應,婢子就不起來。”


    方錦書頭痛道:“好吧好吧,這原都是我慣的,你趕緊說。”


    “婢子要答應姑娘,要再有像剛剛那樣危險的時候,姑娘就遠遠退開,不要上前。”看見那柄尖刀朝著姑娘飛去的時候,她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好吧,我答應你。”芳菲一心擔憂著自己,迴想那個時候自己也確實魯莽了一些。砸了銅壺之後,就該遠遠躲開才是。


    芳菲這才起來,收拾了有血跡的水,替方錦書換了另一件備著的半臂,才出了房門。


    方錦書看著桌麵上換下來的那方青色羅帕,想了想,仔細疊好放進了妝奩匣子裏。這裏隻是借住的小院,這方羅帕不能留在這裏。


    不一會功夫,方慕笛便帶著人進來。


    “怎麽迴事?不過才出去沒多少時候,怎麽就被樹枝掛了?快給我看看,傷的厲害不?”方慕笛進了門,一口氣問道。


    她懸著一顆心進門,卻瞧見方錦書好好地坐在窗邊,手中還拿著一冊棋譜在看著,一如往常般安靜淡雅。


    方慕笛長鬆了一口氣,道:“我都急死了,你跟個沒事人一樣。”


    “本就沒什麽大事,是芳菲非要去找藥。”方錦書放下棋譜,淺笑道。


    跟著方慕笛的初雪,拿出一個瓷瓶放在桌上,方慕笛道:“芳菲做的對,小傷也不能輕忽了。這是我找小侯爺拿的傷藥,他說用來治刮傷,太大材小用了些。”


    說著,方慕笛抿嘴一笑,道:“有用就行,什麽大材小用。”


    “謝過堂姑母。”方錦書道謝。


    “跟我謝什麽謝,我帶著你出門,自然要對你的安危負責。”方慕笛道:“你的傷處不敷藥不行,快來給我看看。”


    說著,就要來親手解開方錦書胳膊處裹著的素羅。


    “堂姑母,”方錦書的麵上閃過一絲羞澀,低聲道:“上藥這種事,就讓我的丫鬟來吧。”


    方慕笛玩味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果然是長大了,知道害羞了。”


    說罷,她起身道:“那我就不擾你了,換了藥好生歇著,再有一個時辰我們就迴京了。小侯爺說,府裏有生肌膏,用了不會留疤的,迴頭我打發人給你送來。”


    這瓶傷藥,是崔晟隨身帶著的以備萬一的。


    崔家是武勳之家,興之所至時,遊獵比武也都是常有之事。隻要他出門,傷藥乃是必須之物。


    方錦書傷口處已不再流血,撒上藥粉後,再重新包紮起來,連疼痛都變得不那麽明顯。


    “迴了家,切記別說漏了嘴。”方錦書叮囑。


    “婢子知道。”


    這刀傷,根本無從解釋。


    若追究起來,姑娘和權墨冼見麵之事就瞞不住。


    但被樹枝所掛的傷,和刀傷根本就不一樣。這麽一來,可就苦了自家姑娘。明明是很深的傷口,卻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她擔憂的神情落入方錦書眼中,方錦書笑了起來,道:“你且放心好了,我沒事。”


    話雖如此,但剛剛在方慕笛來之時,她為了不讓對方看出來,忍得額角處的鬢發都被冷汗浸濕。


    “姑娘快別說話了,好好歇著。”


    芳菲伺候著她喝了一杯熱茶,扶著她到榻上躺下。


    在家中原就有午休的習慣,方才卻去了後山,方錦書也感到了疲憊。


    原本隻打算合合眼就好,但失血帶來的影響超出了她的預期。幾乎是剛剛沾上枕頭,胳膊處的傷還在隱隱作痛,卻在轉瞬間就睡了過去。


    看著她睡著,芳菲舒了口氣,將絲被替她蓋好,走出房門。


    很多事情,姑娘不在乎,但不代表她也能不在乎。


    這次跟來伺候的小丫鬟是春雨,這幾年過去,她也越發得了方錦書的信任。有好些要臨時跑腿、或打聽消息的事情,方錦書都安排她去做。


    “春雨。”芳菲迴身掩了房門,叫她到了跟前。


    “婢子在。”春雨快走幾步上前,微微屈膝。方錦書進門時,腳步匆匆,她卻真切地看見姑娘麵色的蒼白,和微微蹙起的眉尖。


    按她對姑娘的了解,若隻是被樹枝劃傷,恐怕姑娘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吧?


    但姑娘既然這麽說了,那就是事實。她作為四姑娘的丫鬟,隻會去維護姑娘,斷然不會去深究其中的原因。


    也正是如此,在兩個二等丫鬟中,她才更得方錦書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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