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生的衛亦馨,行事上與當年的曹皇後已完全不同,她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方錦書也沒有把握。


    洛陽城裏,是整整一日的熱鬧。


    晚間刺客行刺失敗,當初被擒,更是成了城中百姓津津樂道的談資。但方錦書卻知道,在那其中蘊藏著的兇險。


    在方府的司嵐笙也都聽說了行刺的消息,不禁替在宮中的方老夫人捏了一把汗。


    她隻知道有刺客,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危及了在宮中朝覲的命婦女眷。這份擔心,待方老夫人從宮中迴來,才終於放下。


    五月過去,天氣一日熱過一日,氣候卻變得十分不正常。


    該下雨的時候,未曾下雨。進入六月,卻從最開始的傾盆大雨,變成連綿不絕的細雨,終日不停,下了足足大半個月。


    在這樣的雨裏,齊王和太子的明爭暗鬥逐漸浮出水麵,最後的衝突,卻集中於徐婉真身上。


    太子為了獲得安國公府的支持,要將徐婉真說給安國公世子石京澤為妾;齊王為了拉攏鎮西將軍的義子樊彬,替樊彬求娶徐婉真。


    一時間,徐婉真處在風口浪尖。


    這一切在前世也發生過,到最後,局勢被武正翔出手化解,並設法讓安國公夫人收了徐婉真做義女,又求了肖太後的懿旨賜婚,賞了五品宜人的誥命。


    短短說來幾句話,其中藏著的兇險不言而喻。


    在前世,這些是方錦書事後才知道。一個商戶女子,從庶民到國公夫人義女,再到五品宜人。光聽起來,就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如今方錦書置身其中,眼看著這一切發生,越發覺得徐婉真的經曆奇特。


    而宮中的曹皇後,按部就班地發動了對太子的反擊。


    整套謀略,都出自昭陽公主之手,並由她居中調度,楚王負責消息渠道,以戶部秦右丞之子,在京中有夙希公子之稱的秦夙希作伐,成功設局引來太子上鉤。


    秦右丞上報大理寺尋找秦夙希的蹤跡,卻找到了太子別院,撞見自己兒子被褻玩的現場。


    於是,他冒死在禦前告狀,要求嚴懲太子。


    慶隆帝震怒,將太子禁足。


    然後,在隨之而來的肖太後壽辰上,太子妃進宮替太子求情,惹得慶隆帝越發不悅。


    緊接著,昭陽公主借太後壽辰的大好機會,一手策劃了禦史台眾人跪在端門前彈劾進諫,要求廢掉太子的大事。


    在禦史列出的罪名中:太子操縱買官賣官、在朝中安插人手,貪財奪產、縱容惡奴傷人性命;私德敗壞、公然褻玩朝臣之子。


    這些,都是曹皇後一直以來,暗中收集的太子罪證。


    而秦夙希一案,是引發這一切的最好良機。私德,對太子而言並不算是什麽大的罪名。但因著秦夙希的身份,卻最能引起朝臣的同仇敵愾,反省太子是否真能做為國之儲君。


    昭陽公主在宮外,對這局勢的變化看得更加清楚。於是,便當機立斷,將所有籌碼拋出,隻為了替齊王博一個勝機。


    有了禦史的帶頭彈劾,朝中局勢動蕩。有替太子求情的,也有趁亂告狀的,還有那渾水摸魚意圖謀求私利的。


    太子的地位,真切的感受到了威脅。


    將這一切變化看著眼裏的關景煥,審時度勢,認為屬於他最好的時機已經到來。親自前往太子府,秘見太子,並派出他的心腹幕僚田師爺,替太子出謀劃策。


    禦書房裏,慶隆帝看著那一大摞關於太子廢立的奏章,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疲倦。


    奪嫡之事,首次公開擺到了朝堂之上。


    “昭陽公主求見皇上。”門外有太監稟道。


    昭陽公主?


    慶隆帝在心頭明白,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昭陽公主。


    太子的品性縱然有不堪之處,但絕不是好男風之人。秦夙希再怎麽引得京中男子垂涎,那也不該是太子。


    有影衛出手查證,其中的線索都指向昭陽公主。


    慶隆帝不說,隻是顧慮著曹皇後替他生兒育女的辛勞,以及昭陽公主定下來要和親契丹的親事。


    “宣。”


    昭陽公主坐男裝胡服裝扮,滿頭黑發攏於玉冠之中,一對明眸顧盼有神,行走之間英姿勃發。


    “昭陽見過父皇。今日所來,正是來給父皇請罪。”她眼眸清亮,一片坦蕩蕩。


    她使出的手段,乃是陽謀。在洛陽城中的動靜,在父皇麵前打小算盤,她就沒有指望能瞞過慶隆帝。幹脆以退為進,先行請罪。


    慶隆帝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你構陷皇兄,煽動朝臣上書彈劾,導致朝堂不安、人心不穩。”


    “按家事,你不敬兄長,設局陷害,其心可誅。按國事,你結黨營私,彈劾太子動搖國本。請罪?這個罪責你可擔的起?”


    說到後麵,他疾言厲色,散發出令人膽寒的龍威。


    禦書房裏空氣凝滯,落針可聞。房中伺候著的小太監,紛紛屏住唿吸,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昭陽公主卻不為所動,朗聲道:“父皇,昭陽有錯,但錯不在彈劾太子。沒錯,秦夙希一案,是我設局陷害。但要不是他先動手,要構陷楚王在先,怎會入了我的局?”


    “他私德有虧,暴戾無常,昭陽隻是小試,他就現了原形。試問,這樣的太子,將來如何為君?”


    昭陽侃侃而談:“更何況,他大肆斂財,與民爭利,吃相難看居心叵測。他一旦登基,我母後兄長豈非任他宰割?昭陽遠嫁契丹,尚可逃得一劫,但齊王、楚王何辜?”


    隨著她的話語,慶隆帝臉色越來越難看。這都是他心中深深憂慮之事,被自己女兒如此直白的說出來,愈加惱怒。


    昭陽公主跪下,道:“昭陽有罪,罪在不能替父皇分憂,若您生氣。但這樣的國之儲君,今後豈不是會被權臣擺弄?還能有何作為?”


    不動聲色的,給關景煥上了一記眼藥。


    “這些話,昭陽不說就無人會說;這些事,昭陽不做便無人會做。父皇憂心國事,日夜不輟,難免對太子有所疏忽,昭陽隻是想與父皇分憂。”


    “那照你說,應當如何?”慶隆帝掩住怒意,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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