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她怎麽會不明白?在前世,她在上了花轎的那一刻,就徹底失去了自由。


    她的少女時光、她的善良,都隨著自由而一並失去。


    從此之後,她埋掉以前的自己,從太子妃到皇後、再到太後。每走一步,都多失去一些自我;每向前一步,就擊破一次心底的底線。


    直到最後,她變得麵目全非,變得不像是她自己,變成自己是少女時曾經厭惡的嘴臉。


    所以,她完全能理解喬彤萱此刻的心情。


    無關感情,那是一種自由被剝奪、被禁錮、卻無法從現狀中掙脫的沮喪情緒。


    這種情緒,讓她在理智上明明知道,既然即將嫁給方梓泉,就要和他好好相處,牢牢抓住他的心才是上策。但在情感上,她卻一再放任自己,不想去做這件事情。


    “是的,是的!”喬彤萱激動地兩手握住方錦書的手,停下腳步道:“還是你懂我,就連我大哥也不懂我!”


    “我們都是女子,”方錦書溫言道:“我自然明白你。隻是,萱姐姐啊,旁人不會理會你心底的想法,他們隻會看你過得好還是不好。”


    “所以,就算是為了爭一口氣,你也要活得漂漂亮亮地,給他們看看!”方錦書重複了一遍,道:“讓他們好好看看,你這個喬家嫡長女,活得有多麽風光!”


    “你要讓那些所有等著看你笑話的人,都仰視你、嫉妒你、眼紅你!偏偏,又奈何不得你!”


    方錦書眼神堅定,語氣斬釘截鐵,一下子就將喬彤萱心底累積的陰霾驅散。


    她怔怔地看著方錦書,眼眶中泛出淚來,顫聲問道:“書妹妹,你覺得我能做到嗎?”


    “你當然能!”方錦書道:“你看看你大哥,他一個人肩負起了多少責任。他都能做到,你是他嫡親的妹子,怎麽會做不到?”


    “嗯!”喬彤萱握著拳頭點了點頭,道:“好,我一定努力去做,我不會拖我大哥的後腿。”


    瞧著她終於恢複了精氣神,方錦書也放心下來。


    天大的道理說得再多,她自己要是想不通,不願去做,那也沒有任何法子。


    “有什麽事,你千萬別一個人悶在心裏。”方錦書道:“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你來找我,我就算不濟事也能跟你解解悶不是?”


    “你不知道,你迴來這些日子連麵也不露,下帖子也不迴,可把我們給擔心壞了。晴妹妹那邊,都問了你好幾迴。”方錦書叮囑她。


    喬彤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道:“都是我的不好,是我太自私了。隻顧著自己,害你們擔心一場。”


    “我們姐妹之間,你道什麽歉呢?”方錦書笑道:“我哥哥的幸福,還要交給你啦,嫂子。”


    “哎呀!你亂喊什麽?”喬彤萱急得一跺腳,道:“這還不是呢。”


    “遲早會是的,你害羞什麽?”方錦書笑著打趣她。


    她好不容易才讓喬彤萱走出了那種沮喪的情緒,便趁熱打鐵,讓她找迴原本屬於這個年紀的少女心情。


    那樣的壓力,原本不該是在她這個年紀所承擔的。


    兩人正笑鬧著,忽地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喧囂聲,裏麵還夾雜著犬吠聲。


    方錦書聞聲看過去,神色忽地一變。那邊,不正是芳菲去采香椿的方向嗎?難道是她遇上什麽事情了?


    “萱姐姐你先迴去,我過去看看。”方錦書道。


    “不,我陪你一道過去。”擺脫了陰雲的喬彤萱,在骨子裏還是那個有著俠義精神的姑娘。


    “好。”方錦書應下,差了一名下人去跟方錦暉那邊報訊,自己則和喬彤萱一道,帶著幾個跟隨的下人一道,快步趕向香椿樹那邊。


    離得近了,見到有幾個著黑色家丁服色的男子圍在香椿樹下,有兩人手中牽著細犬,正衝上麵狂吠著。


    站在樹椏上的,正是芳菲。她手裏抓著一個用一張大羅帕係成的包袱,裏麵應該裝著采好的香椿。


    被這麽多人在樹下圍著,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神情還算鎮定,並沒有被嚇得方寸大亂。


    “怎麽迴事?”


    方錦書站定,沉聲發問。


    聽見聲音,為首的一名男子轉過身來,看見她和喬彤萱的穿著打扮,知道她們是有身份的姑娘,卻也沒有放在心上。


    他昂著頭,鼻孔朝天道:“樹上的這個野丫頭,是你們的奴婢?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地盤,怎麽就胡亂采香椿了?”


    “敢問,你可是朱大人的家仆?”方錦書看也不看他一眼,問道。


    多虧她提前問清楚了這一片是誰家的地,否則一時間還真是不好應對。前世今生,她都十分了解朱自厚此人,在他的門下,斷然不會有這等驕狂的下人。


    一個家仆而已,還不夠資格在自己麵前放肆!


    那男子一窒,有些尷尬。轉瞬間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抬了抬下巴:“這幾棵香椿樹,可不屬於朱大人家,那是我們主子親手種下。沒經過我們主子的同意,誰敢亂動?”


    其實,他隻是奉了主子的命出來放犬,走到這裏發現了正在采香椿的芳菲。見芳菲隻是奴婢裝扮,又孤身一人在此,才起了齷蹉心思想要調戲於她。


    哪裏知道,芳菲根本不買他的賬,他這才放出細犬嚇唬於她。


    這幾棵香椿樹,誰知道是誰栽的?他不過是仗著主家的勢,信口胡扯罷了。


    他給另外一名家丁使了個眼色,那名家丁心領神會,邁出一步傲然拍了拍胸脯,道:“我們主子,可是承恩侯府裏的小侯爺!你知道承恩侯府什麽來曆?那可是當今太後娘娘的舅家!”


    這些家丁沒什麽見識,又一向仗著主家的勢力橫行慣了,難免看誰都是一副勢利眼。


    喬彤萱拉了拉方錦書,低聲道:“書妹妹,我瞧著可不好跟他們硬碰硬。”她們帶的下人雖然比對方還要多兩個,卻都是女子。真要發生衝突,估計也就那兩個婆子能頂用。


    對方都是男子,還有呲牙咧嘴的細犬助陣。而且是侯府,要有了什麽也隻能吃個啞巴虧。


    芳菲站在樹上急道:“姑娘,您不用管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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