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方錦書尖叫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茫然四顧。


    重生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夢到前世的事情。


    那種尖銳的疼痛,那種強烈的悔恨,尤其是最後在黑暗中,另一個執念中蘊藏著深深的怨毒,令她不寒而栗。


    聽見她的喊聲,田媽媽急忙衝了進來,將她發抖的身子摟在懷裏,安撫道:“姑娘別怕,隻是做噩夢呢。老奴在這裏,在這裏陪著你。”


    汲取著她身上的溫暖,方錦書才慢慢平靜下來。方才有一個瞬間,她很害怕在醒來之時,不是在方家。


    對,不用怕。


    自己已經重生了,而且就在方家。


    距離方孰玉成為齊王的詹事還有整整七年的時間。這麽長的時間,足夠自己想出辦法,來阻止這件事情。


    “姑娘,你的裏衣都汗濕了,得趕緊換一件,別著了涼。”田媽媽心疼的為她擦去額上的冷汗,道。


    方錦書點點頭,這具身子已經足夠嬌弱,經不得任何風浪。


    “四姑娘,田媽媽。”煙霞打了簾子進屋,紅霞跟在她的身後,手裏端著一盆熱水。


    給方錦書見完禮,煙霞道:“大太太吩咐了,婢子和紅霞兩人就跟在四姑娘身邊伺候一段時日。等四姑娘這裏有了人手,婢子們再迴去。”


    司嵐笙再怎麽忙,也會顧著女兒。


    方錦書迴來了,兩個貼身丫鬟都不在,雖說她自己帶迴來一個,但也是立即派不上用場的的。幹脆將自己身邊兩個靠得住的丫鬟撥了過來,臨時充作她的大丫鬟。


    田媽媽取了幹淨的裏衣過來,笑道:“大太太就是心疼姑娘,想得周全。”


    兩人捧熱水進來,原本是要伺候著方錦書午休起身洗漱的,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


    煙霞擰了毛巾,仔細的擦去了她後背上冒出來的冷汗。紅霞給她穿上幹淨的裏衣,好聞的玉蘭花香飄到了她的鼻端。


    因原主極其喜愛玉蘭花香,她的衣物被褥,全是熏的這種香味。不是味道不好,而是如今的方錦書,也想依著自己的喜好。


    “田媽媽,下次熏香換一種味道。玉蘭花香用了這麽久,我有些膩了。”


    田媽媽笑道:“好,姑娘覺著哪種好?”


    方錦書故意多思索了一會,道:“就用梅花香,我喜歡那種冷冽的味道。”


    田媽媽應下。這種事情,當然要依著姑娘的心意來,她說喜好什麽就用什麽。


    煙霞、紅霞兩人能做到司嵐笙身邊的大丫鬟,自然有過人之處。不一會功夫,就將方錦書收拾得妥帖清爽。


    門外有小丫鬟稟道:“煙霞姐姐,大太太打發人來說,四姑娘若是收拾好了,就去明玉院裏。”


    煙霞應了,紅霞又給她加了一件薄薄的披風,一行人往著明玉院而去。


    見她來了,司嵐笙忙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握住她的手道:“書兒,我請了懷仁堂的老大夫來,給你診診脈。”


    “你打小身子骨不算康健,又折騰了這麽一迴,別落下什麽病根才好。”


    方錦書應了,她也想知道這具身子到底虛弱到了什麽地步。


    早上逃跑她崴了腳,幸好權家的那瓶藥酒相當有用,後來她才能忍痛走動。


    原本她想著,崴腳這種小事過幾天就好了,不想給家裏添麻煩。既然有大夫來,但既然有大夫來,不妨也一起看看。


    懷仁堂的老大夫確實夠老,須發皆白。在他後麵,跟了一個眉眼伶俐的藥童備著藥箱。


    方錦書看著老大夫顫抖著雙手,將脈枕從藥箱裏拿出來,忍不住在心頭懷疑起他的醫術來。


    在前世她見過不少大夫,民間的郎中、宮裏的禦醫,還有後來在京中崛起的蘇大夫。有藥到病除的,也有醫術平庸的,還有的甚至就是為了混口飯吃胡亂開藥。


    但是,她還沒有見過這樣老,還出診的。


    她伸出胳膊放在脈枕上,老大夫顫抖著雙手搭上她的脈門。


    就在搭上她脈門的一瞬間,老大夫手沒有一絲抖動,變得極其穩定。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從老朽變成了一個睿智的醫者。


    方錦書壓下心頭詫異,靜待診斷結果。


    約莫過了一炷香功夫,老大夫收迴了手,目中露出困惑之神,道:“姑娘的脈息生機勃勃,按說沒有什麽問題,但是……”


    司嵐笙心頭一跳,忙追問道:“怎麽了?謝大夫有話不妨直言。”


    拈了拈胡須,謝大夫語氣有些猶豫,搖頭道:“姑娘的脈息有些奇怪。在昨夜,生機突然斷絕,按說應該已經死了。但不知何故,又重活了迴來。”


    他這番話一出,方錦書在心頭大位驚歎。


    這位謝大夫,竟然診出了她在昨夜就已經喪命的事實,這是何等高明的醫術!


    司嵐笙的麵上浮起薄怒,道:“謝大夫,我女兒好端端的坐在這裏,你卻說她應該已經死了!我們家都在懷仁堂看診,因小女受了波折,才特意請你出診。你怎麽能亂說話!”


    她是方家的當家主母,發怒起來頗有些威勢。


    謝大夫一下子有些手足無措,呐呐道:“方大太太,老朽隻是實話實話。”


    不忍見他受窘,方錦書忙替他解圍,道:“母親,大夫這麽一說我記起來了。昨夜又冷又餓,昏迷了過去,還是芳菲將我救醒的。”


    謝大夫連忙點頭,道:“原來如此,這樣就說得通了。姑娘昏過去的那時非常危險,幸好醒了過來。”


    司嵐笙這才收了怒意,道歉道:“事關女兒性命,是我說話太著急了些,給謝大夫賠罪。”


    謝大夫樂嗬嗬的一笑,好似畫上的彌勒佛一般慈眉善目。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並不以為意,擺擺手表示事情過去了。


    “謝大夫,那我女兒的身體?”


    “貴府姑娘受了驚嚇,加上一直氣虛陰虛,有些不足之症。”謝大夫看了眼滿麵焦急的司嵐笙,道:“虛不受補,須得好生調理,著急不來。”


    “我先開兩幅藥方,都是溫補的。吃上半個月後,我再來診脈換個方子。”


    聽他這麽說,司嵐笙的一顆心才放迴了肚子裏。隻是好好調養而已,方家有這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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