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能想出來的,打破當前困境的最好法子。


    方孰玉何等人物,一點就透。


    淨衣庵乃皇家庵堂,裏麵住著的,是先帝留下來的幾位太妃娘娘。她們有品級在身,但卻無子無女。


    先帝臨終之時,留下遺旨讓她們都去淨衣庵度過餘生。


    這樣的安排,自然是比在宮裏的冷宮中終老,要仁慈得多。也是當今皇室,不同於前朝的寬仁之處。


    隻是,淨衣庵不是民間的尋常庵堂,由北衙撥出一隊禁軍輪流守護。皇家再仁慈,也容不得這些太妃娘娘出什麽錯,被天下人恥笑。


    莫說平頭百姓,就算他們這些官員,也不能輕易接近。


    不過,方錦書若能真進入淨衣庵,那有關於她的所有流言都會煙消雲散。當她和皇家扯上關係,誰還敢在背後嚼舌頭。


    若是說她不好,那豈不是說帝後的眼光有問題,選錯了人去陪伴太妃?說她的品性有問題,那豈不是說太妃娘娘也不檢點?


    誰要是嫌命活得太長,盡管說去。


    還是那句話,皇家再仁慈,也容不得非議皇室名聲的人存在。


    女兒竟然能想出這麽好的主意,方孰玉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道:“你這麽個小腦袋瓜子,是怎麽想出來這個主意的?也真是難為了你。”


    方錦書揚起笑臉,裝出天真的神態問道:“父親,我隻是聽說三聖庵裏太過清苦,不想去那裏受苦。”


    “淨衣庵裏住的都是太妃娘娘哩,吃穿用度想必不會差了。”


    聽到她這麽說,方孰玉有些失笑。原來這是誤打誤撞,他還當真以為是女兒自己想出來的主意。


    她才八歲,若能想出這麽高明的破局之法,那就近似妖孽了!他自問很了解女兒,絕不具備這等高明的智慧。


    “就算是淨衣庵,也是庵堂。”方孰玉嚴肅道:“這份苦,書丫頭可能吃?”


    “總比三聖庵好多了吧?”方錦書不在意的反問。


    方孰玉嗬嗬一樂,撚著短須笑道:“丫頭,你卻是給我出了一個好大的難題。”


    那淨衣庵,豈是想進就能進的?


    隻見方錦書狡黠一笑,道:“父親定然會有法子,我相信父親。”


    淨衣庵雖然不好進,但方孰玉是什麽人?


    一手將延平帝扶上帝位,官至從二品的尚書右仆射。再進一步,就是中書門下的首席執政事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


    他有謙謙君子之風,且胸中自有韜略。


    他擅長於在不動聲色之中解決問題,從一團亂麻之中找出關竅。和他談判,有春風拂麵之感,事後才恍然大悟。


    入淨衣庵一事雖難,卻難不倒他。


    看著一臉信任的女兒,方孰玉心頭沒來由的升起一股自豪,哈哈大笑道:“好!丫頭都這麽說了,此事就交給為父。”


    道別了父親,方錦書的腳步都要輕快許多。


    去淨衣庵,是她聽到白氏的話之後臨時起意,但越想越是個好主意。


    除了方孰玉看到的好處,她還知道一件事情。就在慶隆元年冬季,先帝的皇妹,也是當今皇上的姑母,靖安公主,因為兒媳婦不孝順,憤而離家到淨衣庵裏住了大半年。


    說起這位靖安公主,卻是個厲害角色。她是先帝最小的女兒,生母位份卑微,早逝在宮中。


    她卻硬生生憑著自己的本事,獲得了先帝的寵愛。賞了封號,又賜了風調雨順的靖安作為她的湯沐食邑。


    等到要嫁人的年紀,她求得先帝許可,自己舉辦了詩會,挑了一個懂得討好她,擅長花前月下的世家子弟,招為駙馬。


    這還不算完,當先帝一直偏愛戚貴妃誕下的汝陽王時,多少朝臣勳貴蠢蠢欲動,伸長了脖子看著方向。


    方家的嫡支,就是那個時候投靠了汝陽王,附驥尾翼。幸好沒有得到重用,否則眼下就不是被趕迴魏州老家這麽簡單。


    但靖安公主則不同,立場堅定的站在當時還是太子的慶隆帝身旁,憑借著她特殊的身份,出入宮廷聯絡宗室,為慶隆帝掙得了不少支持。


    或許,先帝堅定了不廢太子的決心,也跟她有關。所以,當慶隆帝登基之後,她活得比長公主還要風光無限。


    一輩子可謂是順風順水,榮耀非常。


    如果前世的軌跡不變,方錦書若是在這個時候去淨衣庵祈福,就正好可以碰見靖安公主。


    她在前世,曾經為了取得靖安公主的支持,而苦苦設法。而在今生,了解靖安公主一切喜惡的她,自然能再次獲得公主的喜愛。


    而且,借著這件事情,方錦書也想證實一下心中的疑惑:曆史究竟有沒有因為她的重生,而發生改變?


    慶隆元年時,她的精力都放在了後宮,對京中所發生的事記得的實在不多。靖安公主這件,實在是太過出名,想不記得都難。


    算算時間,不管父親用怎樣的法子上表,也需要費些周折,花些時間。


    利用這段時間,方錦書打算將拐賣一案的幕後黑手揪出來。


    雲桃、雲杏兩人固然可疑,但她絕不相信,兩個小丫頭片子,有這麽大的能耐。她被養在深閨,難得出門一次,她的貼身丫鬟何嚐不是?


    要跟拐子勾結,還將時辰掐得這樣準,這哪裏是她們兩個可以做到的。


    再說了,她一旦被拐,兩人都脫不了幹係。


    就算她們一口咬定不知情,找不到真憑實據。但主子處置兩個賣身的奴才,哪裏需要什麽憑據?亂棍打死了,連官府也管不到頭上,頂多背上一個嚴苛的名聲罷了。


    所以,她們定然不會有這麽大的膽子。這背後,不但有人在唆使著她們,還給了她們承諾。可惜這兩人在京兆府裏押著,否則她見了之後,還可以猜出些端倪。


    田媽媽在中秋那夜吃壞了肚子,也是疑點,就是不知道是誰下的手。是雲桃雲杏,還是另有其人?


    想到這裏,方錦書覺著有些頭痛。


    按說,翠微院中的下人都是母親掌過眼的,母親又是方家的當家主母,她斷斷不會害了自己女兒。


    但在方錦書看來,連她這個嫡幼女都能被聯手賣了出去,莫說是翠微院,估計母親的明玉院裏也如同篩子一般。


    唉!


    方錦書皺著小臉,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原主被養得嬌嬌的,腦中的記憶都跟衣裳首飾這些有關,頂多還記得闖過什麽禍,在學堂裏跟哪個姐妹拌了嘴。


    線索實在是太少了!


    腦子裏想著事,她已經迴到了明玉院中。


    還沒踏入司嵐笙的房門,就聽到正處在變聲期的男孩聲音:“書妹妹都迴來了,怎麽還在歎氣?誰欺負了你,我去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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