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看她的眼眸是冷的,昭和嘴角勾起一絲淺淺的弧度向她走了過去。

    “本宮當是誰呢,原來是貴妃娘娘。今兒竟然不惜冒著陛下的名義召本宮前來,難道是怕本宮拒絕娘娘的邀請?”

    藺貴妃嗤笑一聲:“既然長公主這麽說,那麽如果是本宮邀請長公主前來,長公主會過來嗎?”

    昭和眉眼一挑,款款到了她的小幾對麵坐下,道:“看本宮有沒有空吧。”

    藺貴妃眸底的冷光一閃而過,好大的口氣!

    桌上布置了幾樣精致小菜,並一壺美酒,酒杯擱在昭和的跟前,侍女看昭和坐下立即上前倒了滿了酒樽。

    麵對這個狡猾深沉的女人,昭和心底嫌惡,可沒心思同她飲酒,她開門見山:“不知貴妃娘娘有何見教,不如開門見山的說出來。”

    藺貴妃笑道:“長公主果然是個爽快人,而且本宮相信還是個聰明人,本宮最喜歡跟聰明人聊天了。”

    昭和譏諷的瞟了她一眼,口不對心的女人,客套話還真多。

    藺貴妃揮了揮手,侍女們立即下去了,這敞軒隻有一麵對外敞著,其他三麵卻圍有竹壁。除了軒後的一叢碧竹是藏不得人的,她又叫她的人在四周守著,一切隻為了談話的機密。

    這個時候皇帝正在浴池,一個時辰以內是絕對不會找到這裏來的。

    她想起堂兄藺辰不知為何突然離京而去,堂兄說他必須迴山西向他的父親稟告這邊的狀況,另外還需要整理山西的軍隊,沒錯,山西乃是藺家世襲的封地,自有藺家的軍隊。

    駙馬計劃沒有成功,藺辰的確不用一直待在京都,隻是她總覺得他走的未免太急促,這其中或許真的就和眼前的這位長公主有關。

    她瞟了昭和一眼,輕輕一歎:“長公主如今得了新婿春風得意,可曾想過我堂兄藺辰對殿下的一番深情厚誼付諸流水何等傷心?他如今已經離了京都迴了山西,怕是心裏不好受呢。”

    昭和聽了覺得挺可笑,藺辰那個人她還不了解嗎?若是說隻是因為他們的賭局他立即迴了山西那就是太低估他了,他迴山西必定另有目的,亦或是為了他的政治目的又開始籌劃什麽。

    情義,於他而言,哪就那麽重要?若是她猜的沒錯,他頂多也就惋惜難受那麽個一兩天,第三天便能生龍活虎。她現在迴想起前世同他的那些糾葛,看的是更加清楚,哪一樁哪一件不是因為

    她要的是情真意切,而他所能給予的永遠都隻是摻雜著利用的所謂“情義”,到底是真是假,真的又能有幾分,恐怕隻有那人心裏自己才清楚吧。

    昭和道:“這話就還請貴妃慎言,當初駙馬是陛下親自考出來的,你說這話豈不是讓陛下心寒?安陽侯再深情厚義,那也隻是他自個心裏知道,於本宮又有什麽幹係?如今本宮既然有了駙馬,自是橋歸橋路歸路,沒得半分關聯。貴妃娘娘還真是替令兄操心太過呢。”

    藺貴妃磨了磨牙根,將手中的酒液一飲而盡,她這麽得意囂張,隻是不知道她接下來聽到她的話,是否還囂張的起來。

    她輕輕一笑:“長公主這般灑脫,難道就沒有什麽放不下的?譬如說親人啊,幼弟之類的?”

    她觀察著對麵女子的神色,期望從她臉上看到驚慌失措,亦或是恐懼害怕,然而,她看了半晌卻始終沒瞧出來。

    難道她就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她的秘密?

    藺貴妃傾身向前,低語:“殿下難道不想解釋一下?”

    “解釋什麽?”昭和反唇相譏,“誰還沒有個把牽掛的人?貴妃娘娘難道不是?深宮寂寞之時,難道不會想起某個男子,某個身份低微卻讓你心悅的男子?”

    “砰!”的一聲,貴妃手中的酒杯立即落到了地上,酒液灑了一地。她震驚的望著她,她什麽意思?

    “你到底什麽意思?”她聲音暗啞,到底是不敢讓任何人知道。

    昭和也壓低了聲音,“本宮隻知道,在這皇宮的某個地方,上演著不可告人的事件,而事件牽涉的人物嘛,有高高在上的娘娘,還有不起眼的侍衛,說起來,傳出去也是一出話本子呢。”

    她幹幹的吞了一口唾沫,隻覺得心口狂跳,仿佛那顆心就要跳出胸腔外一般:“我不懂你說什麽。”

    昭和一雙明眸定定的盯著她:“你若是不明白,額頭上也不會出汗了。”

    她立即伸手抹去額上的汗珠,手微微的打著顫。

    昭和彎唇一笑:“其實,你的感覺……我大體也能了解,女人嘛,總是有些不知足,得了榮華,卻又耐不住寂寞……”

    “夠了!”她再也聽不下去,斷然嗬斥,顫聲道:“我已經知道你知道了,你不要說下去了……”

    昭和得意道:“我所牽掛的是應當牽掛的人,即便是陛下知道不過幾句責怪。而你,……”

    她不言而喻。

    誰還沒有一兩個小秘密,你努力去逮別人的秘密,誰想自己的秘密一樣能叫人逮住呢。

    藺貴妃沉下氣來,雙手緊緊的握著拳頭,恨聲道:“你想如何?”

    “我們交換秘密。”昭和輕笑,“我保守你的秘密,你保守我的秘密。你記住,倘若我的秘密曝光天下之時,你的秘密也保不住了。”

    藺貴妃眼眸暗沉,心裏思量了幾番,終於道:“罷了!就這麽說定了!”

    倘若這件事鬧到皇帝跟前,即便是昭和沒有證據,陛下也許一樣會疏遠她,何況,她同那人如今已是打得火熱,又怎能忍受驟然分離?

    自打她托人升了他的職位,他接近她更為方便,而且更加殷勤,此時此刻,她難以放手。

    “還要加一條!”昭和又開口。

    藺貴妃恨恨皺眉:“你不要得寸進尺!”

    “幫你保守秘密,本就是你得了便宜,還敢說我得寸進尺?如之前說的,如果我的秘密泄露,你的也絕無可能隱藏。所以,倘若有人或者是陛下對於我的秘密有任何察覺,你必須派人知會我。包括藺家也絕不能有人知道這件事。”

    藺貴妃扶著額頭:“罷了,知道了,我會告訴你的!”

    她之前的氣焰此時蕩然無存,昭和冷冷一笑,也不想再刺激她。

    “本宮勸你還是小心些,否則,也許還不等本宮泄露,你的秘密就已經悄悄的傳出去了。”

    藺貴妃驀然抬頭,雙眼放入淬了毒的劍一般,惡狠狠道:“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遠處,隻聽得一聲帶著拖音的尖細聲音響起:“皇上駕到——”

    兩個女人都是一驚,藺貴妃立即坐直了身子,昭和迴頭向遠處望去。

    元和帝沐浴之後換了一身清爽的石青長衫緩帶輕裘的走過來,嘴角還帶著愉悅的笑意。

    瞧著她們兩個人居然坐在一起飲酒,不由得笑道:“真是其樂融融啊!甚好甚好!”

    藺貴妃和昭和對看了一眼,立即別開了臉。

    昭和心道,甚好個頭啊!她知道所作所為有些對不起元和帝,但是想到阿吉的性命,她的天平已經傾斜了。

    而且,作為重來一世的人,她隱隱的已經預知了一些事情。雖然說起來無情,但是麵對那樣的未來,她不得不未雨綢繆。

    昭和同元和帝寒暄了幾句便告辭了。元和帝自去跟藺貴

    妃一起飲酒,隻是他總是覺得,今晚這女人老是迴避他的目光,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不安。他禁不住會想,方才貴妃跟皇姐兩個到底談了些什麽?

    馬車出宮門時,天色已經漆黑,幾顆明亮的星子掛在天空上閃爍著鑽石一般的光芒。

    她看著天空,驀然間想起了母後,倘若母後還在,今時今日,他們姐弟三人還會變成如今這番模樣嗎?

    她譏諷的勾起唇角,母後又怎會還在?父皇早已將她逼死了。

    皇家啊皇家,這才是真正的皇家,外表光鮮內在醜陋。她的心情有些低落,是在為阿吉而難過,還是為元和帝呢?或許都有一點吧。

    安靜的街道上響起了清脆的馬蹄聲,馬蹄聲近時漸漸的放緩,不知不覺,就在昭和沉思時,那馬蹄聲已經停在了馬車邊。

    昭和驀然初醒一般,不知何時,馬車已經停了。是她方才想的太入神了嗎?

    車門打開,一個人影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綰綰,我叫你兩聲怎的沒聽到?”

    昭和看著他的臉,驀地笑了:“怎麽是你?”

    “我過來接你。”他趁機鑽了進來,坐在她的身邊,衣服上還帶著夜露的濕潤。

    昭和伸手拂去他頭發上的露水珠子,道:“瞧你,才多遠一點路。還要來接?”話是這麽說,心裏到底甜絲絲的,嘴角隱隱帶著暖笑。

    “反正也無事。早已備好了酒菜,等你迴去吃飯。”

    “你還沒吃?”昭和詫異的望著他。

    聶縉搖搖頭,“一個人吃飯,不習慣。”

    昭和輕捶他胸口:“傻瓜。”

    他長臂一展,她便靠近了他的懷中,今晚同那女人的角逐的確讓她好生疲憊。

    “我問你,做駙馬累不累?”她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著。成為駙馬之後的這段日子,昭和帶他一起拜訪了許多人。其實他之前也知道的,在昭和的身邊隱隱的有那麽一群人存在,隻是到如今,他才正式走入那些人的眼中。

    這同他以前,隻負責羽林衛相比,的確更加繁重。

    “那我也問你,做公主累不累?”

    “我先問你的。”昭和捶他。

    男子的下巴蹭了蹭她頭頂的青絲,低聲道:“我隻是沒想到你肩頭的擔子這麽重,能幫你分擔,我已經很高興了,又怎會喊累?若真喊累了,那才叫你笑話呢。

    ”

    昭和抬眼看他,說:“我乃出身皇家深諳權力製衡之道,我隻怕為你所不喜,倘若你不想陷入權力糾葛,我亦隨你。”

    聶縉親了親她的額頭:“你不要多想,我願意護你一路向前,即便是刀山火海,亦不言悔。”

    她輕輕一笑,柔媚的瞥了他一眼:“就衝著你這句話,迴家去好好的獎勵你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小天使的留言心情好多了,好,決定今天加一更,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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