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傳出林氏有孕的消息,元和帝異常高興,得到消息的當天就封了貴人。

    昭和得到消息一早便入了宮,親自去看望青鸞殿的皇帝。

    宮門前,聶縉侍立在馬車旁,正等著昭和。在他身後不遠處,兩個宮女引著一位衣著華麗的少女款款走了過來。

    少女不經意間看到那馬車邊的青衣男子愣了一下,再細看時腳步停了下來。

    “姑娘……”

    身邊丫鬟玉柳出聲:“姑娘,辰妃娘娘還在宮裏等著你呢。”

    少女對那聲音恍然未覺,一雙清水般的明亮眸子定定的看著那青衣男子的背影,帶著不可思議的震驚。

    “姑娘……”玉柳又喚了一聲。

    少女蹙起煙眉,道:“你幾個現在一邊等我一會,我要去說幾句話。”

    說罷,她邁了步子向那青衣男子走去。

    “聶縉……”

    輕輕柔柔的聲音在耳後響起,聶縉一愣,轉了頭,便看到一個花季少女。

    麵似三月桃花,眼若夜色漆黑,一頭烏油油的頭發挽著雙環髻,發間簪著翠玉環簪,身著一襲俏麗的粉色錦裙,很是眼熟。

    他怔了怔,望著她的臉,似乎在迴想什麽。

    少女失聲:“聶縉……真的是你……”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聽聞聶家滅了滿門,她竟從未想過這個少年居然還活在這世界上。

    她快走幾步,過來緊緊扯住了聶縉的袖子角,看著他一如當初般英俊的麵容,雙眼閃著淚光,哽咽道:“你……你……”

    一連兩個“你”字,竟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洛顏!”聶縉心口仿佛猛烈的一擊,恍如隔世一般。從前的一些畫麵再次浮現在腦海中,隻是那時多麽美好歡樂,這時便有多麽痛苦難當。

    他後退了一步,收迴了自己的袖子,低頭道:“姑娘還請慎重,畢竟……今時不同往日……”

    洛顏哽咽無語,當初的他是多麽意氣風發,如今這般謹慎內斂,該是怎樣的磨磋和打擊。

    她緊緊攥著自己的袖子,拿了帕子輕輕擦去了落在臉上的淚痕,低聲道:“聶縉,我知你處境,隻是當初你家同我家是世交,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本來,我以為你已經死了,可如今既然你活著,不管我父親是什麽打算,我斷然不能看著你不管。”

    她瞧

    著他的打扮和他身邊的馬車,知道他如今是替人趕車,頓時心如攪碎了一般。

    她瞧著那馬車十分華麗,卻不知道是哪個貴人的,開口問道:“你如今是在替誰家趕馬車?”

    聶縉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道:“是長公主殿下。”

    洛顏一驚:“你說的是那個愛養麵首的長公主?”

    聶縉一哽,長公主的名聲何時便成了愛養麵首的長公主?他在府中自然是知道,長公主並沒有麵首,隻是坊間最愛傳些皇家的八卦,自然是添油加醋的亂傳一氣。

    他沒有解釋,這件事也沒向她解釋的必要。

    洛顏看他沒迴答,應該是默認,她瞧著聶縉,一兩年沒見,他長得越發出脫,不由得心裏糾結犯難,道:“聶縉,我有點擔心你。”

    她說這話很有些孩子氣,畢竟才十六歲的少女,在溫侯府中如嬌花般養著,完全不經世事。

    聶縉心裏苦笑,看了她一眼,道:“你若是進宮看你姐姐,便去吧,不要在此多耽擱。”

    他的話音很是溫和,洛顏心中一酸,便知道他還是念著她的,苦著臉看了他一眼,憤憤道:“聶縉,若是那長公主欺負你,你必定要告訴我知道,我會叫父親去替你主持公道的。”

    男子嘴角揚起一絲淺笑。

    洛顏依依不舍,想了想,從袖子裏取出一樣東西,是一個玉佩塞在了聶縉的手裏,聶縉待要推辭,她已經轉身離開,迴頭嫣然淺笑道:“你若是要找我,憑著這塊玉佩到我侯府上,必定沒人能阻攔你的。”

    玉柳早瞧著就在那裏跺腳了,看她家姑娘迴來,急忙拉著她的手:“聶家那是多大的罪,便是聶縉少爺不死,也沒人敢沾染,姑娘你這是做什麽?簡直是自己招罪呀。”

    洛顏甩了她的手嗔道:“到如今,別人都不管他,偏生我不能不管他,爹爹小時候便跟我說了,長大了要嫁給聶縉的,這樣的關係,叫我如何放得下?”

    玉柳急了:“低聲低聲,我的姑娘,叫人聽見可怎麽是好呢。快點走吧,辰妃娘娘怕是等你都等的急了。”

    聶縉低頭看手心的那塊玉佩,乃是一塊並蒂蓮花的碧綠色玉佩,雕工精致盈潤光滑,佩上以一根嵌金紅繩係著,還帶著溫度,是她常戴的。

    他看了看,收入了袖中。

    “這是什麽?”驀地,耳畔一聲,驚得他一跳,不知為何,他趕緊將玉佩塞好,收了手站直

    了。

    昭和眼底浮起一絲冷意,她故意這麽問的,其實她早就看清楚那是一枚並蒂蓮花的玉佩,也瞧見了方才匆匆離開的那個姑娘。

    那姑娘她曾經在宮裏頭見過一次,依稀記得是溫侯家的二姑娘,時常進宮探望她姐姐現在的辰妃。

    兩個人居然還扯著袖子說話,大老遠的她在宮殿門前瞧著就覺得很是不同尋常,這說話的片刻又送了個並蒂蓮花的玉佩。昭和心情不好,很不好。

    昭和蹙眉看了聶縉一眼,冷聲道:“本宮還要去看看林貴人,馬車你先駕迴去,本宮晚些再坐宮轎迴府。”

    聶縉見她不動聲色,這才心底稍安一些,不知為何,他同洛顏相見總是有些怕讓昭和知道。

    聶縉有點擔心她的安危,又想到公主府的侍衛都等在外頭,也就沒什麽顧慮了。

    “好,屬下這就迴去。”聶縉轉身上了馬車,駕車迴去了。

    昭和看著那影子,狠狠的磨了磨牙,嗔道:“春華,帶路,隨本宮去瞧瞧那懷了孕的貴人!”

    林氏封了貴人便住在了錦容宮。昭和來的時候,她正躺在床上休息呢。

    瞧著是長公主殿下,她沒奈何,隻得下來迎接。

    昭和目光上下掃在她的臉上、身上,瞧著那小腹有微微的凸起,問:“太醫說,幾個月了?”

    林氏竭力保持鎮定,感覺她那目光如針刺一般在身上一遍遍紮過:“三個月了。”

    昭和靠著幾邊坐下,又問:“三月前承恩可有記錄?”

    林氏心口一跳,忙道:“這個自然,若是長公主有疑慮,自是可以查閱宮中花冊。”

    “是哪個太醫給你把的喜脈?”昭和幽幽的問,銳利的目光不離她那小腹。

    林氏穩住氣息,道:“是楊太醫。”

    昭和一笑:“哦?那倒是宮中的老人。你這可是宮裏頭的第一胎,甚是可喜,我皇弟高興的很,就是希望你不要讓皇弟、讓大家失望才好。”

    林氏隻覺得背心冷岑岑的在冒汗,“臣妾自然是好生的養著,必定不負皇家恩德。”

    昭和站了起來,驀地來到了她的身邊,伸手到了她的小腹前,林氏大驚失色,往後退了一步。

    “你怕什麽?本宮隻是想摸摸孩子,畢竟他是本宮的親侄子,本宮覺得親的很呢。”昭和挑眉看她。

    林氏臉色微白,正不知道該說些

    什麽,突然聽到門口一聲笑:“真是巧了,皇上讓雜家來傳林貴人,原來長公主殿下也在這裏呀!”

    昭和驀地轉身,便看到馮立一身紫色錦袍拿著拂塵立在門口,雙目炯炯的看著她。

    “馮太保啊……嗬嗬……”昭和一笑,“來的可真巧呢。”

    “那可不是雜家來的巧,那可是皇帝陛下下的聖旨巧呢,長公主覺得侄子親,那是好事,來日方長機會多的是,雜家現下可要領著林貴人過去了。”

    昭和看著馮立,馮立亦是毫無懼色的看著她。

    好一個馮太保!昭和輕輕一笑,雙手交握寬袖輕垂,走到了馮立的身邊,輕聲道:“太保果然手段通天啊,隻可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膽子太大的人,不一定有好下場呢。”

    馮立微笑迴道:“雜家在長公主殿下跟前,絕不敢膽大!長公主殿下這出門去可一定要小心哩!要是磕著絆著,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呢。”

    昭和看著他笑了笑,快步出了宮門。一出宮門,臉上笑容倏然消失無蹤,變得如冰霜般冷冽。

    好一個膽大妄為的馮立!當她什麽都不知道嗎?李代桃僵蒙天過海這種事情他也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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