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走出宮門,步履沉重。

    天邊掛著一顆明亮的星子,閃爍著鑽石一般的光芒。

    她看了那星子一眼,歎了口氣。本應該高興不是嗎?終於除掉了一個禍患,除掉了那個操縱皇帝的女人,除掉了馮立的左膀右臂,可是當她看到阿琦的樣子,她的心好似被一個小手緊緊揪住。

    迴到公主府裏,她無心睡眠,身著一襲素色錦衣便走出了寢宮的門,青衣男子正在收拾馬車。

    昭和抬眼瞧見了他,輕聲道:“聶縉,陪我走走。”

    聶縉看了她一眼,見她臉上殊無笑意,漂亮的眼睛裏沒了平日的神采飛揚,罕有的帶著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他沒有應聲,跟在了她身後,兩人一起向著木槿園走去。靜謐的木槿園中,飄蕩著淡淡木槿花香,時而傳來蟲兒嘰鳴。

    她走在前麵,沒有迴頭,但是能感覺到後麵踩著草地窸窣的聲音,他就在後麵,心底莫名的安定了一些。

    園中有一條橫貫木槿園的小溪,一直通向外麵的山泉,小溪邊綠草茵茵,昭和脫下了鞋襪,赤著腳向溪中走去。

    聶縉一個箭步攔在她跟前:“殿下,溪底有碎石,會劃傷的。”

    昭和嘟起嘴看著他,不滿的說:“我就是要下去,你管我?”

    聶縉皺了皺眉,依舊攔在她的跟前。

    昭和翻了個白眼:“我不下去也行,那你得背著我沿著這溪邊一直走到小溪的盡頭。”

    聶縉頓了頓,臉色微紅,然而轉身半跪在她跟前,昭和詫異,今兒他怎麽這麽聽話了?

    看著他堅實的背,忍不住心頭砰砰跳了兩下,昭和咬了咬唇,伸出手趴在了他背上。

    她從後麵環著他的脖子,安靜的靠在他的背上,每次靠近他都有淡淡的鬆柏氣息,就跟那三年,每晚他抱著她入眠時的氣息一模一樣。她伏在他的背上,感覺溫度從他背心傳來,心底也似漸漸迴暖。

    兩團柔軟豐潤抵著他的後背,微涼柔滑的皮膚貼著他的側頸,他隻是想背著她走一走而已,誰料到竟是這般溫柔折磨。他竭力使自己每一步都走的穩健而堅實。

    “聶縉,你說,難道是我做錯了嗎?”

    濕潤芬芳的氣息吹拂在他的耳畔,他能感覺出她的失落。

    “殿下沒有做錯。”

    “可是,阿琦那麽傷心,我心裏難受。”

    聶縉蹙眉,低聲道:“一劍雙刃,殿下看到一人傷心,卻未曾看到千萬人歡唿。殿下快刀斬亂麻,男子都自歎弗如。”

    昭和愣了半晌,伏在他肩頭輕聲問:“你都知道了?你知道是我殺了欒氏?”

    她在幕後操縱,極為秘密,這件事她利用的是宮中暗樁進行操作,並未告訴楚離或者聶縉。

    “欒氏和馮立狼狽為奸,欲殺馮立必先誅欒氏。這段時間馮立出行,殿下去找皇後,就是為殺欒氏找人手。殿下同後宮聯係密切,是為了籌謀殺欒氏之計策。殿下欲在馮立歸來之前了結欒氏,否則她必有東山再起的機會,現在殺欒氏正是最好的時機。殺欒氏乃天下之幸事,何錯之有?”

    昭和沒想到她行事的秘密,被這家夥看的一清二楚,不禁有點惱,伸出粉拳敲在他肩頭:“幸虧你是我的人,否則,我被你賣了還不知道。”

    那句“你是我的人”,莫名的讓他心頭一蕩,嘴角淺淺勾起。

    昭和伏在他肩頭,歎了一口氣:“欲殺閻羅者必先成閻羅。聶縉,若有朝一日,我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你還會留在我身邊嗎?”

    半晌沉默。

    昭和惱的捶他的肩膀,這才聽他黯然說:“聶縉早已無處可去。”

    她怔了半晌,環著他的脖子柔聲說:“聶縉,你記住。心之所安即為家,這世上隻要還有一個惦念你的人,你便有家。無論現在,還是以後,公主府的大門永遠是對你敞開的。”

    他的腳步頓住,站在原地立了好一會,喉頭滑動,眼眶酸澀,“公主若要誅殺馮立,不要再一個人籌謀。殿下不是曾經說過聶縉是你的劍?既然是劍,便能見血光,也必能替殿下擋住血光。”

    他是怕她有危險。

    昭和輕輕一笑,道了一聲“好”,低頭在他臉上蜻蜓點水般的輕吻了一下。

    她能感覺到他身體驀地一僵,心底忍不住好笑,這個聶縉啊。

    “你看,那邊有螢火蟲!”昭和指著小溪對麵的林子裏,“我們過去看看!”

    聶縉抬眼看過去,對麵林子裏,星星點點,盈盈綠色,四處飛舞,好一番如夢似幻的景象。

    他背著昭和跨過了小溪,徑直向林子裏走去。

    昭和從聶縉的背上下來,赤著腳奔向了林子中央,被點點綠色螢火環繞,她伸出雙手,快樂的旋轉起來,墨色青絲如瀑飛揚,素白錦裙迎風飛舞,腳踝上的

    金玲發出動人的聲音,仿似謫落凡塵的仙子,那一瞬間,他看的呆住了。

    他能感覺到胸腔之中心髒劇烈的震顫,她說,心之所安即為家,這一秒,他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涵義。

    昭和玩的開心了便拉著聶縉離開了,不像小的時候那般會把螢火蟲全部都捉起來,沒了自由和綠葉的螢火蟲,就是捉起來也活不過一晚上。

    馮立在江南得著消息已經快馬加鞭的往迴趕了,欒氏乃是他在皇帝身邊最重要的一顆棋子,這顆棋子陡然消失,讓他一時之間措手不及。他迫切的要知道欒氏到底是怎麽死的,死於何人之手?說什麽欒氏自縊,那樣一個貪慕虛榮貪生怕死的婦人怎麽可能自縊?打死他都不會相信這套說辭。每每想起幕後那個黑手,他後腦勺便一陣寒涼。

    碧縈宮中,貴妃榻上慵懶的靠著一個女子,眉若遠山顏若蓮萼,皮膚白皙若雪身段修長而勻稱,身著一襲玫瑰色蟬翼煙羅紗,那繡著金蝶的紗衣從榻上垂落迤邐曳地。

    她一隻手撐著頭,若有所思的瞧著紫檀圓幾上的大簇豔紅的海棠花,漂亮的眼中仿似迷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

    “娘娘,王妃過來了。”宮女紫冉輕聲道。

    “噢,是母親過來了。”藺貴妃露出笑意,立即整衣坐了起來,讓紫冉替自己披了一件淺紫色撒花穿蝶錦衣,又整理頭飾,這才出去迎接。

    從門口進來一個華服婦人,雖然已生華發卻姿容端莊秀美,一看便知是大家貴婦,正是藺貴妃的母親沁陽王妃。

    “母親……”藺貴妃笑著迎了出來,拉著樓氏的手在房裏坐下,讓人守著門,娘倆說些私房話。

    樓氏看著女兒春風得意的樣子,微微一笑:“我女兒本是人中龍鳳,我就知道,如今欒氏一死,便該是你的天下。”

    “母親哪裏的話,上頭不是還有個皇後娘娘嗎?當初欒氏鬧著廢後,結果皇後沒廢成,倒是把自己弄死了,可見皇後手段非同一般,入宮這幾年我倒是小瞧她了,她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樓氏沉吟,歎道:“你也別想著招惹皇後了,她弄死了欒氏,如今矛頭還不對著你?你才升了貴妃,要打牢基礎,你乃是我們藺家在皇宮裏頭的支柱,倘若你有事,合家都不得安寧,你記住,慎之又慎。”

    藺貴妃點頭:“家中犧牲了偌大的銀礦才將我扶上貴妃之位,我豈敢妄動?自是坐穩了這位置為第一,聽聞馮太保就要迴來,這樁事,我瞧著他必定把賬算在

    皇後的頭上,我坐山觀虎鬥,足以!”

    樓氏欣慰的笑了笑,摸了摸藺貴妃的頭發:“我女兒聰慧,我自是放心。”她壓低了聲音,又道:“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要知會你。”

    藺貴妃看她神秘的樣子,便知道定是大事,急忙豎起耳朵聽。

    “你可知道,這皇城的羽林軍本是一軍,以金豹令為號,當初先皇帝臨終前,將一塊金豹令一分為二,一塊給了元和帝,一塊給了如今的昭和長公主,將三萬羽林軍分了左軍和右軍,讓兩人分掌左軍和右軍,是要他姐弟二人齊心協議共衛京城。如今元和帝的那塊左軍金豹令落入了馮立的手裏,還有一塊右軍金豹令在長公主的手中。”

    藺貴妃大吃了一驚,她腦海中浮現出昭和長公主那張嬌媚慵懶的臉龐,想不到這樣一個嬌滴滴的長公主手裏竟然手握一半羽林軍軍權。

    樓氏低聲道:“這件事一般人是不知道的,你父親近日才打探出來的消息。”

    “所以呢?莫非父親對這位長公主有所圖謀?”

    樓氏一笑:“你父親一把年紀了能有什麽圖謀?關鍵在你堂兄,藺辰。”

    “堂兄?”貴妃一愣,“跟堂兄有何關係?”

    樓氏掩唇低笑:“你記住,想方設法的,讓你堂兄做個駙馬爺!”

    藺妃恍然大悟,她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可是聽聞現在長公主無意召駙馬,這可叫她怎麽辦呢?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一如既往的求收藏求評論求作收各種求哦!別怪某蘇羅嗦哦~_~

    吃了粥的某蘇表示還很餓呀!減肥真痛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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