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淩的舉動出乎所有人意料,張暮驚得差點將舌頭咬破了,他隻知道這個刀疤男與大當家認識,因為這個緣故,自己寧願忍辱扮女人也與他搭夥來京了,在心裏他是將魏淩當自己人的,結果這個“自己人”自首殺黃興這麽大的事卻沒有提前通知一聲,他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人家明顯沒將自己當朋友啊!

    魏淩的自首令三位大人同樣很震驚,他們這段時日都在查案,苦於沒有實質進展,結果有人來自首了!

    有人來自首對於迫切想破案交差的人來說是好事,但是這個突然來自首的人樣貌特征太明顯了,塵封在腦海中長達十年的記憶突然被喚起,三位大人震驚地彼此對視一眼。

    京兆尹身為主審,最先迴過神,壓下狂跳的心重重拍了下驚堂木問:“堂下何人!你真的是殺害黃小大人的兇手?”

    魏淩雖跪在堂下,但胸膛挺得筆直,眉眼間毫無懼色,周身都散發著一股威風凜凜的浩然正氣,自首前胡子也刮了幹淨,整個人看著一點不像殺人犯,反倒是比在坐的三位大人看著還要有氣勢。

    “十年不見,三位大人都升官了,風采更是不減當年啊!”魏淩沒有立刻迴答,反倒是如老朋友見麵般感慨了番。

    這番話令負責審案的三人都驚得站了起來!

    “你!”

    “你是……你是……”

    “你真是魏淩!”

    三人同時發出驚疑的聲音,表情更是有如見了鬼般。

    不怪他們如此失態,實在是魏淩這個人作為韓將軍當年最為器重的左膀右臂,很有名,且因著他臉上有明顯的刀疤,京城中的官員沒有不認識他的!

    原本死了十年的人突然出現在公堂上,還聲稱黃興是他所殺,這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無怪乎三人大人如此失態。

    這裏很多不明就裏的人,比如堂外那些觀審的百姓,比如關欣怡、林妍、陳狀師等。

    江沐塵自小在京城長大,幼時又與韓家來往頗為密切,是以他認識魏淩這個人,即便太久未見,但魏淩的相貌特征太過明顯,他第一眼便認出來了,是以雖未到像三位大人那般失態的地步,但一向淡然鎮定的俊臉此時也滿滿的都是震驚。

    自魏淩出現那一刻起,這次這個案子就已經不僅僅隻是黃興被殺的事了,這裏牽扯的事情更廣影響更大,關欣怡這場官司……江沐塵眼裏又湧起濃濃的擔憂。

    “三位大人還認得魏某,不枉魏某來投案自首了。”魏淩淡淡的笑著,對三位大人也隻是幾分遇到舊相識的感慨,除此之外沒別的了,當年文官與武官就算沒到勢不兩立那種地步,彼此關係也不怎麽親近。

    堂外的人開始忍不住議論紛紛,各種猜測全來了。

    大理寺卿見自己被人指指點點,臊得輕咳一聲給另外兩人使了個眼色,三人趕緊調整好情緒正襟危坐。

    汪大人見堂外亂糟糟,黑著臉重重敲了下驚堂木大聲喝道:“肅靜!”

    公堂緩緩地總算安靜下來,汪大人深吸一口氣問魏淩:“這是怎麽迴事?你十年前不是已經、已經……”

    憶起往事,魏淩神色頗為複雜:“當年的事有些誤會,那次外出辦公遇襲掉下懸崖,傷重很久,等傷勢終於好轉迴京後發現韓家已經出了事,而魏某也被人認為不在人世了,當年在那個情形下也不適合魏某再出現,於是隱性埋名遠走他鄉,原以為這輩子就這麽過去了,誰想無意中得知韓將軍之死與黃家人有關!韓將軍響當當一名頂天立地的英雄,結果被黃家人陷害通敵叛國!這口氣魏某咽不下去!見到黃興那小子出現在青山縣,還目無王法魚肉百姓,老子……魏某盯他很久了!某日早晨趁著他身邊沒人時一刀結果了他!”

    是的,魏淩此次進京就是為了自首的,以承認殺害黃興為前提將韓將軍被黃家汙蔑含冤而死的事抖出來,他觀察過了,黃興一案鬧的很大,這是最好的機會!

    一旁的黃燦對魏淩沒什麽印象,此時聽他說親手殺了他哥時的情景氣的指著他罵:“你殺人還這麽猖狂!”

    魏淩像是看螻蟻一般掃了他一眼:“那要看殺誰,殺你們這些姓黃的黑心爛肺人士老子就是這麽猖狂!你們家當年害國家忠良時難道不猖狂?黃興那狗雜種一路坑害百姓奸、淫擄掠之時難道不猖狂?老子殺他不僅僅是當作為韓家報仇的開胃菜,還為民除害了!”

    魏淩的出現原本已經讓還記得他的人感到震驚,他說的韓家是被黃家所害的話更是讓人坐如針氈,汪大人等負責審案的要臣更是恨不得自己在做夢,抹一把臉就醒了!

    黃興一案本來就是個難題,結果魏淩又將韓家扯了進來,這案子還怎麽審?他們頭頂上的烏紗帽要不保呢!

    三位大人坐立不安,關欣怡更是摸不清情況,她不認識魏淩,這次的官司她與江沐塵的打算是將黃興所犯過錯抖出來,然後循序漸進將黃家其他人或黨派犯的事也列舉

    出來,有皇帝撐腰黃家就要受到教訓了,黃興被殺一案自然便不了了之。

    可兇手突然出現,還與韓家有關,這官司還怎麽打?關欣怡趁人不注意拿眼光掃江沐塵,對方輕輕搖了搖頭讓她稍安勿躁。

    “韓家的事與黃家有關的證據你可有?”汪大人問這話時雙腿都在微微發抖,這是倒了八百輩子血黴了攤上這事!

    魏淩:“證據不是沒有,但在確保萬無一失之前恕魏某不能將證據呈現,誰知會不會被人趁機毀掉證據!”

    “你!”汪大人臉色瞬間鐵青,這是懷疑自己與黃家勾結呢,還是懷疑自己無能在黃家麵前保護不了證據?

    這事已經不是他們自己能做主的了,刑部侍郎與大理寺卿對視一眼後向汪大人使眼色。

    看懂他們意思的汪大人心裏鬆了口氣,他自己也是此想法,於是拍驚堂木大聲道:“案子出現新的進展,又因牽扯到別的案件,需稟報聖上方能定奪,此次堂審先行結束,下次開堂時間待定!魏淩暫且收押,江二爺和林姑娘因未有實質證據證明與黃興的死有關,且已有他人自首,是以二人洗清嫌疑人汙名,沒有實質證據出現之前不用再以被告身份上堂,退堂!”

    黃燦恨的要死,江沐塵洗脫嫌疑且不用再上堂,他們還如何收拾江家?

    都是這個刀疤男害的!黃燦恨很地瞪向魏淩,結果對上了對方森冷的仿佛鬼一般陰寒的視線,嚇得他差點當堂失禁,忙收迴視線不敢再望過去。

    魏淩一臉譏諷,蛇鼠一窩!黃家掌舵人是蛇,黃燦這小子就是鼠,自己瞪一眼他都嚇成這副模樣,這要是自己兒子,早一拳打死了,丟人現眼!

    黃燦固然膽子不大,但最主要也是魏淩那一瞪過於嚇人,戰場上廝殺過多年的人麵對仇人後代那猛的一瞪,威懾力會大到何等地步?等閑人哪裏受得住?

    關欣怡臨走前看了看魏淩,猜到了他自首的目的,心裏隱隱湧起幾分擔憂,韓將軍的人,她一點都不希望有事。

    “這個家夥和我一起來京城居然來自首,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張暮對於魏淩的舉動很不理解,氣急敗壞地向關欣怡等人抱怨。

    顏涼不知什麽時候也來了,定定地看著已經沒了魏淩身影的公堂,臉色蒼白如紙。

    “顏姐姐?”關欣怡見她情緒不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衣袖。

    顏涼眸中有著關欣怡看不懂的情緒,觸碰到她手後關欣怡差點

    驚唿出聲:這手太涼了!

    江沐塵不動聲色地將顏涼的失態看在眼中,若有所思地與楊少白對視一眼,均在彼此眼中看出了沉重,而楊少白情緒則更為複雜些。

    顏涼隻是一時對魏淩自首的行為難以接受,眾目睽睽之下,她不可能一直情緒外露招人懷疑,是以很快便調整好情緒道:“我沒事。”

    楊少白看了她好幾眼,最後忍不住突然上前抓住她的手正色道:“跟我走,有重要的話要跟你說!”

    不知顏涼是還沒緩過神還是有意想離開這裏,居然沒有掙脫,安安靜靜地與楊少白走了。

    “我們也迴去吧。”關二河開口道。

    因著江沐塵要立刻進宮向皇帝說魏淩的事,以後的官司還怎麽打他也想聽聽皇帝的意見,是以沒有陪他們會客棧,交代幾句便匆匆進了宮。

    迴到客棧後,關二河道:“這次案情出現變動,但對咱們來說也不算壞事,你本來是為兩個被告打官司的,如今真兇出現,被告洗脫嫌疑,你也不用再去打官司了,雖未能痛痛快快贏了對手揚名立萬,但爹覺得還是遠離是非更為妥當!”

    關欣怡遲疑了下後也點了點頭,她總覺得不會這麽輕易就抽、身,尤其在皇帝對她說過放開手與黃家打官司後。

    “沒多久就可以搬進新府邸了,我們還是多上心下這件事吧,你祖母他們……”

    關欣怡聞言立刻問:“祖母他們怎麽了?難道他們想來京?”

    關二河臉上湧現幾絲窘意,他沒好意思承認老太太確實想帶著長房的人來京城定居,想過過官家老夫人的癮。

    他當然沒同意,已經寫信迴絕了,他自己都沒有想在京城定居,自然不會同意其他人過來,在京城這陣子他時刻都提心吊膽,即便被封為侯爺都沒有絲毫改善,迫不及待想迴到青山縣過自由安穩的生活。

    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關欣怡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這裏麵肯定少不了關大夫人母女的攛掇,她道:“他們還以為來到京城就能過好日子了,也不想想哪有那麽容易?就算最後大殿下……我們也不能讓他們來京,不能給大殿下丟臉!”

    以長房母女的性子,若有朝一日大皇子真的登基為帝,她們還不定得如何鬧騰呢,到時候若是新帝管這個事難保不會被人指責不認舊情,所以堅決不能讓長房過來。

    關二河麵色沉沉:“爹曉得輕重,已經迴絕了,等迴去後再好好與他

    們講講這裏麵的利害。”

    如意忍不住搖頭歎氣:“定是二小姐恨嫁了,迫不及待想來京城,因為這邊沒人知道她……芳名遠播呢。”

    其實如意想說的是“醜名遠播”,怕關二河不高興,換了個說法。

    關二河有件事都沒有與她們說,關佑傑未婚妻原本要進門結果因為家裏長輩去世守喪推遲了婚事,關大夫人知道他被封侯後開始嫌棄起女方家境想悔婚。

    這種事他當然不能答應,給關大河和關佑傑兩父子分別去了信,警告他們若是做出悔婚的事就分家,讓他們長房搬走,以後兩家少來往。

    相信這個威脅能令他們收斂些,關二河在生長房的氣,於是對如意嘲笑關欣桐的話不但沒有生氣,反倒覺得小丫頭說得很有道理,都說到他心坎去了!

    過了很久,顏涼才迴來,迴來時眼圈泛紅,像是哭過。

    “妹妹,這次你幫顏姐姐一個忙吧。”顏涼迴到房間後便拉住關欣怡的手懇求。

    關欣怡忙道:“我能幫的一定幫,顏姐姐怎麽了?”

    顏涼有些難以啟齒,臉上湧現出愧疚來,低著頭不敢看關欣怡:“我想、想你幫魏淩打官司。”

    關欣怡聞言詫異地睜大眼,此時突然想起江沐塵說過的每次他們查到什麽時都被顏涼攪合了的話。

    見關欣怡沒說話,顏涼更是羞愧:“我知道這次的官司牽扯眾多,這個請求是為難你了,但是魏叔叔是我很重要的長輩,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找誰幫忙,我……”

    “顏姐姐別急,我答應幫魏淩打官司!”關欣怡安撫情緒有些激動的顏涼,在對方驚訝地抬頭看過來時解釋道,“不說我們兩人的交情,就憑他是韓將軍心腹這點我也願意為他打官司!不瞞你說,韓將軍是我爹娘和我最為崇拜的英雄,他的故人有事,我豈會袖手旁觀?你放心,我定會竭盡全力幫忙的!”

    顏涼聞言眼睛猛地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忙仰起頭將眼淚忍了迴去。

    沒想到父親去了那麽久還有人記得他,她此時的心情不知道如何來形容,隻覺得以後自己為關欣怡赴湯蹈火也甘願!

    “妹妹,謝謝你。”顏涼緊緊攥住了她的手。

    彼時,隔壁房裏的關二河也陷入糾結之中。

    為了閨女及整個關家的安穩,這個官司他們不再插手最好,但是那個魏淩是韓將軍最為器重的兄弟啊……

    管,

    擔心閨女卷進更大的漩渦引來殺身之禍。

    不管,良心上過意不去。

    想來想去,關二河決定幹脆自己出麵作魏淩的狀師算了,隻是不知已經身為侯爺的他還會不會被允許為人打官司。

    一夜過去,關二河父女都頂著黑眼圈起床,兩人見麵後還沒等將自己的決定說出口,聖旨居然到了。

    這次他們都不用擔心不好向對方開口了,因為皇帝欽點關欣怡為魏淩的狀師,繼續打這場未完的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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