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大家都以為關欣桐要指證親叔父了,一半人認為是她打算大義滅親,一半相信關二河未殺人的則覺得她卑鄙無恥打算陷害關二河,誰想最後她玩了個大反轉,將苗頭全指向了程家。

    程家,自從李潛案傳出一來,程家與關家便一直被人放在嘴邊談論,隻是最後的走向卻是一味地嫌疑全落在關家,而程家置身事外,誰想原來程家真的不無辜,居然為了陷害關二河將人家親侄女都利用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江沐塵沉聲問道。

    關欣桐此時的勇氣全被滿腔的憤怒撐著,她一臉氣憤地道:“迴大人,民女所言句句屬實,那個程浩此時也在堂外,大人可以將他傳進來與民女對質!”

    堂外嘩然,這下可熱鬧了,眾人興奮地四處張望,沒多會,就有人將躲至角落打扮不起眼的程浩推到了公堂門前。

    “傳程浩上堂!”江沐塵下令。

    衙差立刻將慌亂想躲的程浩扯入了公堂,而後迅速迴到原位準備隨時待命。

    程浩自從安佳出事後就再沒有出現在公眾視線內,偶爾出門也是往人煙稀少的地方去,今日來公堂外還是鼓起了萬分的勇氣,特地將自己打扮得不起眼,一身的下人裝扮,站在角落裏低著頭,眾人全部精力都在公堂上,根本沒人注意他。

    “草民程浩叩見大人。”程浩跪在堂上磕頭,而後頭又低低地埋在胸前,半駝著背,整個人都被頹廢自卑之氣籠罩。

    關欣怡看著仿如變了一個人的程浩,又掃了眼正怒瞪著人的堂妹,眸中閃過一絲同情,就這樣的男人也值得她近來那麽興奮地屢屢出去約會?

    江沐塵打量著堂下頭都不敢抬的男人:“關二小姐稱於二的五十兩銀子是你所給,並且你還威副利誘她出堂誣告自己的親叔父,可有此事?”

    “沒、沒有,草民沒有那麽大的膽子做這等事!她是氣草民不答應娶她而蓄意報複!”程浩迴道。

    “你胡說!”關欣桐憤怒更盛,直接致使她忘了緊張,指著他怒斥,“你這個小人,以前為了安家毀婚,不久前突然一副懺悔模樣反複求我原諒,原以為你是良心發現,誰想你卻是動機不純,想迷惑我上當繼而陷害我二叔!我怎麽可能受你蠱惑上當?就以你們程家的作為,哪怕我作偽證害二叔入獄,你也不會娶我入門,有安家的前車之鑒,我豈會還上你當?”

    這一番話說下來,關家所有人簡直都要對她刮目相看了,看這將家人看得

    最重的表現,看這一副自認聰明的表現,哪裏像是她平時的作為?

    其實這些還真不是關欣桐自己想明白的,是胞兄關佑傑將其罵明白的!

    最初程浩突然“迴心轉意”給她寫信邀其見麵,關欣桐因著“醜名遠揚”,感覺與“綠雲罩頂”的程浩可以稱為同病相憐,程浩想娶到更好的女子也是不可能了,她也嫁不到好人家了,於是想著畢竟喜歡過程浩,且他的模樣還算是不錯了,於是沒矜持兩日便跟他好上了。

    程浩會哄人,將關欣桐哄得心花怒放,以為他真心悔過,想與她以後好好過日子,是以那陣子她走路都帶風,臉上時刻都帶著幾分春意。

    前兩日關佑傑突然找她說她別再被程浩騙了,程家敢退親一次,就會退第二次,何況兩家打過官司,又因著安佳的事,程家絕不會真的對她沒有芥蒂,但是當時正與程浩你濃我濃的關欣桐根本不聽,覺得哥哥對程浩有偏見,堅信程浩是迴心轉意了,為此還與關佑傑吵了一迴。

    “你早晚會發現他們的真麵目,不及時悔過,以後再後悔可就晚了!”這是吵架之後關佑傑留下的話,關欣桐根本沒放在心裏,還想著以後嫁入程家與程浩過恩愛日子來令他們為如今的偏見道歉。

    誰想,昨日程浩將她約出去,卻是讓她上堂誣告關二河!那時她才徹底明白程浩接近她真不是良心發現或迴心轉意,而是最開始便不安好心!

    程浩因是長房嫡出,日子過得一直很順風順水,安佳的事是給他的打擊很大,但骨子裏的少爺氣性早已根深蒂固,此時被關欣桐在公堂上鄙夷兼謾罵,他哪裏受得住?

    “你也不看看你是什麽樣子!整個青山縣提起醜女來,誰不第一個想到你?真以為我喜歡上你了?

    呸,本少爺就是耍耍你!我程家近來受人嘲笑都是拜你那個堂姐所賜!別人我耍弄不了,但是你這個蠢笨如豬還自認清高的醜女卻是好騙的很,你姓關,報複你一個人也能順利膈應到關家,何樂而不為?”

    程浩一下子便將程家在此案中的嫌疑摘了出來,即便有事被查出來,也是他為報複關家而耍關欣桐,與李家的案子無關。

    關二河等人立刻便聽出了他的意思,但是關欣桐沒有,被程浩當眾這麽一說,脾氣向來就大的關欣桐頓時理智全失,惱火燃燒之下更是忘了此時身在公堂,“嗷”的一聲就撲過去掐程浩的脖子:“我要掐死你這個王八蛋!”

    關欣怡見狀沉著臉揪住她的衣領將

    她整個人提起來扔至一邊,狠狠瞪了她一眼後,臉帶尷尬地向江沐塵微微彎了下腰鞠躬:“大人息怒,舍妹性子急躁衝動,擾亂了公堂,民女代她道歉。”

    他本來也沒怒,何來息怒?江沐塵手掩唇輕咳了一聲道:“關大小姐客氣了,關二小姐還請控製情緒,再有下次本官可就要治你個擾亂公堂之罪!”

    聽到江沐塵的威脅,盛怒中的關欣桐瞬間清醒下來,冷汗立刻流下來,她手忙腳亂地重新跪好磕頭道:“大人息怒,民女不會再衝動了。”

    程浩見她這麽快便恢複了理智,眸中快速閃過一絲失望。

    關欣怡信不過自己這個衝動易怒傻堂妹,抱拳道:“大人,鑒於人證情緒不穩,可否由民女代她與程二少爺對質?”

    “準。”

    程浩聞言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對付這個大小姐可比那個二小姐難多了,他如臨大敵般攥緊了拳頭。

    “你剛剛那番話的意思是說近來與人證交好隻是為了報複先前關於安家官司的事?與其它無關?”關欣怡問。

    “對!”程浩眼睛看地上,語氣含著幾分怒意,“我程家的名聲因你關家而受損,我起意想報複又有何奇怪?”

    “是不奇怪,我隻是對程二少爺你對安大小姐的情意感到佩服,出了這種事,你還為了她而報複舍妹,這份情意當真是感天動地。”關欣怡說完後心裏默默念著道歉的話,希望逝去的安佳不要氣惱她今日的行為,與心存惡意的程家對質,兩家的矛盾衝突根源——安家根本避免不了會被提及。

    安佳的事是程浩心頭的刺,被關欣怡冷不防提到,他差點就如方才的關欣桐那般失了理智,費了好大一番力才緩和下情緒,咬牙道:“我是為了程家的名聲想報複關家,與安家的事無關!”

    “哦?程家的名聲受損是被關家害的?與安家無關?”關欣怡悄目含著冷意看著他,嗤道,“我很納悶,程家的名聲受損不是你們咎由自取嗎?若真想將錯處都推到別人頭上,那安家與你的仇怨不是比關家更大嗎?畢竟誰若提起程家二少爺,大家首先想起的可是被安家算計著差點喜當爹的事,而非被關家害得綠雲罩頂,你說是嗎?”

    這程家心存歹意,一次兩次不停地想害父親背了殺害李潛的罪名,簡直可恨,她不介意在這個場合專挑程浩的痛處猛踩!

    “綠雲罩頂”和“喜當爹”這兩個詞是程浩最最不願意聽到的話,此時被關欣怡當眾提起,他隻覺全

    身血緣都湧上了頭,堂外幾道嘲笑聲傳入耳中更是令他渾身有如被針紮般難受,大聲斥道:“若非你上公堂咄咄逼人,我程家又豈會輪為笑柄?都是你害的!我就要報複你家!安家有錯,但他們已經死了至親且名聲沒比程家沒好到哪裏去,隻有你家日子半分不受影響,卑鄙無恥,我最恨的就是你家!”

    關欣怡聽得秀眉一揚,嗤笑道:“感情人被狗咬後就隻能受著不能反擊?若合理反擊了就得過苦日子,否則就卑鄙無恥,請問這是什麽邏輯?”

    “強盜邏輯!”堂外的張暮捏著嗓子喊道。

    幾名土匪很捧場地哄笑出聲,令程浩臉脹得通紅,牙都快咬破了。

    “人又沒將狗打死,狗卻將人恨上了,處處使壞,還……”

    “你口口聲聲將我程家比作狗是何居心?你一個女人怎麽這麽不是東西?活該沒人要!和你那個蠢堂妹一樣作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吧,這是你關家的報應!”程家理智大失,嘶吼著打斷關欣怡的話。

    “我有說程家是狗嗎?有人聽到嗎?”

    “沒聽到!”堂外很多人應聲。

    關欣怡看著胸口起伏很大明顯已經不鎮定了的人,道:“我沒說程家是狗,結果你非這麽認為,莫非你也打心裏覺得你們程家所作所為是畜牲行為?”

    這話說得堂外有些養狗的人家不樂意了,大聲道:“狗也是好狗多,你不能一杆子打翻所有狗!”

    關欣怡忙迴頭抱拳:“抱歉,抱歉,我沒有汙辱狗的意思,狗確實比很多人都可愛。”

    琢磨過味來的人一聽瞬間大笑出聲,程浩臉脹成了豬肝色,突然大喊一聲,然後指著關欣怡罵道:“你看看你就是這麽討厭不要臉!活該被人恨著!”

    此言一出,向來疼愛女兒的關二河立刻變了臉,還沒等出聲有人反應比他更快。

    江沐塵沉著臉重重拍了下驚堂木:“程浩在公堂亂吼亂叫,惡意擾亂公堂,來人啊,先拉出去杖責三十!”

    程浩連反抗都沒來得及便被拉下去挨板子,每板子都打得很實,三十板子下來再迴到公堂上他隻能趴著,並且沒力氣再衝人耍橫了。

    看到程浩挨打,關欣桐感到解氣,她也沒說什麽,就一直幸災樂禍地看著他,看得程浩頻頻用陰狠的目光迴瞪她。

    “繼續審案。”江沐塵看著終於老實了的程浩,表情嚴肅地問,“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程家名聲受損而報複關家,

    你收買於二以及企圖誘騙關二小姐作偽證一事程家其他人可知情?”

    “都……不知情,全是草民一人所為。”程浩有氣無力地迴道,平時養尊處優,狀漢挨了實打實的三十大板可能還不會太傷元氣,可是他卻受不住,感覺快暈了。

    關欣怡開口:“大人,民女有話想問他。”

    “準。”

    “程二少爺,你說你要報複我家,為何早不來晚不來,非要李潛的死被發現後才突然實施?一邊收買於二,一邊蓄意接近舍妹,雙線並發,這等有預謀的行為不像是純報複,更像是找關家作替死鬼!”

    “你胡說!”本是很強硬的反駁話,已經眼冒金星的程浩卻說得氣若遊絲。

    關欣怡根本沒給他喘氣的機會:“一個人自認受了天大委屈後,最憤怒的時刻該是受委屈的那一瞬間!可能這點怒意在之後的幾日發酵到最高點,當然這是建立在有新的事情或轉折發生的基礎之上,否則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仇恨值是會慢慢下降,這便是世人在受到屈辱後會很快便施以報複的原因,因為咽不下這口氣!當然心機深沉且沉得住氣的人會稟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原則,但是你程家在安家的官司過後長達一個多月的時間都沒有報複,突然李潛一案浮出水麵時你們立刻便開始動手腳,這便蹊蹺了!”

    程浩屁股上火辣辣的疼,鬥大的汗自額上流下,他想反駁,可反應慢,還沒等開口可恨的關欣怡她又說話了。

    “按我剛剛提出的兩點來看,關程兩家期間並無新的矛盾,你們若是沉不住氣的性子,早就會采取措施了,最不濟都會找人或親自動手打關家的人出氣,可是你們沒有,這便說明第一點假設不存在。而你家若是很沉得住氣的話,這才一個多月便迫不及待使手段陷害關家,那請問這到底是沉得住氣還是沉不住氣的表現?在這敏感時刻施動小動作唯恐我們懷疑不到你家頭上呢是嗎?這第二點有相互矛盾的點,說明也不成立!”關欣怡在公堂上腦子轉的快,話說的也快,分神的或是腦子反應慢的都會聽得有些稀裏糊塗。

    而正疼得要命,汗珠又流到眼睛裏正看不清人的程浩更無暇細聽清她說的是什麽,很難跟得上她的思路,隻一個勁地說:“你胡說。”

    關欣怡抬頭望向堂上的男子道:“大人,民女的這兩點假設,程家都不占,是以程浩所言的為了程家名聲受損而蓄意報複關家一事並不成立!程家確實要報複關家,但更大的目的卻是為了掩飾他們與李潛被殺一案有關,

    迫不及待想拉關家當替死鬼!”

    堂外瞬間一片嘩然,這程家果然小人,背後做了那麽多動作,為了拉替死鬼居然不惜將自己兒子弄出去勾引關家小姐,這行為可真下作卑鄙得很啊!

    一時間,所有人都對程家鄙視起來,堂外觀審的個別程家下人都感到無地自容,除了程浩的隨從沒走,其他看熱鬧的人都待不下去偷偷走了。

    關二河欣慰地看著將前因後果縷得順當的女兒,他有意讓她盡興發揮,所以能不出聲便不出聲,將所有機會都讓給她,原本打算她應付不來時他再出手,現在看來他多慮了,女兒的本事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好一陣沒出聲的人還有李子澈,自從原本很有力的人證關欣桐突然反口時他便覺得大勢已去,半點說話的心思都沒有了,對程浩隻有無盡的鄙夷,說得好聽,什麽關欣桐蠢得很一定會上鉤,事實證明蠢的人是程浩!自己居然信了程浩的話也沒聰明到哪去!

    “胡說,程家與本案無關!”在這關鍵時刻,程浩終於將反駁的話吼了出來。

    關欣怡冷笑一聲,沒再理他,而是望向關欣桐:“你此時就將程浩如何誘惑你作偽證的話都說出來,看他卑鄙到什麽地步,還有沒有臉再反駁!”

    關欣桐本來就氣自己感情被欺騙,此時是她狀告別人,而非像上一次上堂時身上背著殺人的嫌疑,是以她並沒有過於緊張,開始說了起來。

    “程浩這廝說隻要我狀告了二叔,事成之後他立刻名門正娶我作程家二少奶奶。我說‘二叔是關家的頂梁柱,若是以命償命了那關家以後怎麽辦?’他就說‘你這是婦人之見,關二河若是被判斬首,二房隻剩下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及一個庶子,女兒若嫁人隨意給點嫁妝便成,而剩下那個是庶子又非嫡子,能成什麽氣候?以著你祖母的偏心,整個關家都是你們長房的!’我就說‘二叔對我很好,我不想他死。’他立刻哄我道‘你二叔和你堂姐在公堂上都嘴利的很,真被判殺人你二叔也能脫身。總之,他死了家產是你們長房的,不死對你們也沒壞處,我恨他們害程家受人恥笑,你放心,隻要你指認了他,我立刻便娶你,如今整個青山縣,除了我之外找不到同條件又真心對你好的男子了!’”

    關欣桐說得極為氣憤,那表情絕不像是裝的,她平時有多笨蛋眾人早有耳聞,是以聽她一句句說出來,堂外的人都目瞪口呆,這程浩原來這麽卑鄙!

    “謝謝你這麽惦記著我的命啊!”關二河對著程浩的方向冷笑道

    。

    程浩因關欣桐說的這些話頭暈腦轉,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出來。

    關欣桐說完後對江沐塵道:“大人,這些就是他誘惑民女說的話,民女絕無半分虛言!”

    說完後她又瞪向程浩,眼中滿是恨意:“你真當我白癡呢?關家有二叔在,我這個親侄女以後真嫁了人婆家想給我氣受都得忌憚幾分,若二叔不在,我這個出嫁女會被婆家高看?你程浩就算真履行諾言將我娶進門,那也是會肆意羞辱我虐待我,一個連親叔父都敢陷害的人你們程家會高看?呸,我又不傻!”

    娘家是出嫁女在婆家的有力靠山,關欣桐即便再與關欣怡不睦,也不會希望關二河出事,自己的父母與親大哥加起來都不如關二河一個人厲害。

    關欣怡等堂妹說完後,她突然笑著對程浩說:“你以為你接近舍妹,等她離不開你時利誘她陷害我父親的計謀很高明?嗬嗬,舍妹這個人是蠢了點,性子也衝動了點,但是關家其他人不笨!在你第一天接近她時我們便料到你不懷好意,早早便囑咐了她與你虛與委蛇,假裝被你打動,就是為了看看你到底是要搞什麽鬼!你以為算計了我們,實則是入了我們早早設下的陷阱而不得知!”

    關欣桐瞪大了眼睛,什麽陷阱?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她這個當事人怎麽不知道?

    關欣怡一個眼風掃過去,關欣怡成功令一臉驚訝的堂妹低下了頭,被程浩的“美色”所騙,即便中途悔過沒真的作偽證陷害關二河,那也是影響了名聲。

    看在她沒一根筋走到底還有些良心的份上,並且為了整個關家的名聲,關欣怡不得不將因關欣桐犯蠢而出現的不良後果給扭轉迴來。

    她早就知道?設下陷阱等他跳?程浩瞪大了眼睛看向關欣桐,等對上對方輕蔑的視線時,心頭一梗一怒,身體撐到極限的他再也忍不住,眼一閉立刻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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