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子上就簡單一行字:明日申時二刻請於興德樓一會,落款寫了個江。

    字如其人,瀟灑帥氣,力透紙麵,連如意這等不會欣賞字跡的人都覺得縣太爺大人的字很有風骨。

    關欣怡看完江沐塵的貼子,將剛看完還未處理的狗爬字情詩拿出來一看,立刻無奈歎口氣。

    “哎呀,平時不覺得土匪大哥的字多難看,怎麽和縣太爺的字一比簡直辣眼睛了呢!”如意彎下腰,毛茸茸大腦袋在貼子及情詩上來迴看,越看越為土匪大哥拘一把心酸淚。

    “一個進士,一個土匪,能比嗎?”關欣怡忍著笑道,她原本以為張暮隻是無聊逗她玩,誰想他還真連續幾日雷打不動地送情詩,到是沒對這行為反感,更多的是覺得他這個人比較有趣。

    本朝風氣較開放,雖沒到女子袒胸露乳的地步,但青年男女對誰有意,都可以明著去追求,不限於男子,女子也一樣,隻要不做出過於出格的行為就不會被人嘲笑放蕩。

    如意也被張暮近些時日的行為感動了,人家那麽一個大塊頭的土匪頭子,為了追求小姐還學文人手段親自寫情詩,將拙劣的字跡暴於心上人麵前,這等勇氣和誠意可非一般人能有的,忍不住為其說話:“土匪大哥雖字跡差了些,但勝在人真誠可愛,他在別人麵前那麽兇橫,到了小姐麵前就跟小羊羔一樣老實,多難得!如果他能長得像縣太爺那麽好看,奴婢都想勸小姐和他好了!”

    關欣怡無語地看了眼這麽快就被收買了的丫頭:“當土匪婆很光彩嗎?小丫頭想什麽呢!”

    如意想了想,最後糾結道:“土匪婆確實不太光彩,但小姐又非在意他人目光的膚淺人!不過咱家老爺定不會答應您嫁給土匪的,老爺常說小姐是當官太太的料!”

    關二河在閨女出落得愈發嬌豔美麗時便常發出感慨,說他家閨女隻有官家子弟才能配得上,青山縣的一幹青年男子都配不上他家閨女。

    “別聽我爹胡說。”關欣怡對關二河的感慨向來當笑話聽的,哪對父母不覺得自家閨女值得最好的男人?因為太愛自己的子女是以才會發出這樣的感慨,像關老太太及關大夫人這等不喜歡她的人聽到關二河的感歎就撇嘴,背地裏沒少笑話她是沒人要的。

    如意以前也覺得自家老爺是做白日夢,可是如今青山縣來了位年輕有為的英俊縣太爺,還邀小姐出門見麵,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不由發出一聲感歎:“突然覺得官家子弟離咱們家也不是很遠呢。”

    關欣怡對自家丫環沒頭沒腦的話感到無語,敲了下一臉夢幻的如意:“小丫頭思春了,是時候給你找男人了!”

    “奴婢才十四呢,才不要找男人!”如意驚恐地說完就跑走了,唯恐自家小姐立刻將她嫁出去。

    這陣子關欣桐很沉默,她畢竟也不小了,眼看就要十六,以往因著有婚約在身,麵對無男問津的堂姐時還總有著幾分優越感,可如今她名聲比關欣怡還要差,加上公堂上被死土匪嘲笑貌醜,整個青山縣的人提起醜女來都會首先想到她,這輩子想嫁個好人家怕是難了。

    聽說那個害自己成了笑話的土匪居然喜歡上關欣怡了,天天給她寫情詩!他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關欣怡,而關欣怡被誰喜歡不好,偏偏被那個死土匪喜歡!

    關欣桐鑽了牛角尖,滿腹怨氣,麵對關欣怡時眸中的怨恨與不滿簡直到了用力藏都藏不住的地步。

    當晚一家子人聚一起吃晚飯時,關老太太高興地道:“二河來信說他過幾日就迴來了,這次他出去時日可不短。”

    關欣怡傍晚時也收到了父親的信,唇角高高揚起,一個多月沒見,她也很想父親。

    關大河也很高興,自小他們哥倆關係就不錯,如今長房一家沾著關二河的光過上好日子他心中感激,笑嗬嗬地道:“弟弟迴來時定好好做一桌菜熱鬧一番給他接風洗塵!”

    關大夫人心底暗哼一聲,沒說什麽,這個小叔子可是婆婆的心頭寶,她可不能當著老太太的麵說小叔子不好。

    關欣桐看到堂姐掩飾不住喜悅的模樣,心頭像是壓了大石頭般堵得慌。

    “你老瞪我做甚?我哪對不起你了?”再好的心情在飯桌上被人總是瞪來瞪去也來氣,關欣怡顧不得此時良好的氣氛直接瞪了迴去。

    滿桌的人突然被關欣怡高聲的喝斥嚇了一跳,老太太怒道:“欣怡你就不想讓大家夥兒好好吃飯是不是!”

    如果關欣桐心機高點或會做戲,此時來個不承認瞪人或委委屈屈地掉幾滴金豆,那麽她就能成功將堂姐陷入理虧的窘境進而被祖母罵,但她偏是個被寵壞了的忍不下氣的人,直接迴嘴:“若我不是受你連累被退親就不會有後續那些事!現在我已經夠可憐了,結果你還和那個土匪聯合起來給我難堪,我、我就瞪你!”

    關大河父子嚇著了,紛紛開口讓她給賠禮道歉,關大夫人什麽也沒說,但神情上明顯與閨女是一致的想法。

    關欣怡挑了挑眼皮,說了句差點沒將關欣桐氣死的話:“你我都心知肚明,程浩退親是因為安佳比你貌美比你聰明!”

    “你、你……”關欣桐被戳中痛腳,氣得要摔筷子。

    “不想好好吃飯就滾迴你自己房間!我要是你,心裏不痛快的話就去給程浩幾鞭子!將錯處都安在我頭上難道會讓你心裏痛快了?”關欣怡冷嗖嗖的目光瞟著快氣炸了的人,翻了個白眼,“抱歉,你如果討人喜歡點我這個當姐姐的興許會大度些如了你的意,可事實上……嗬嗬嗬嗬。”

    關欣桐又臊又氣,本來很委屈了,結果還被人陰陽怪氣地嘲諷,“哇”地一聲哭起來。

    “你怎麽和你妹妹說話呢!”關老太太將筷子往桌上了拍,大聲喝斥關欣怡。

    如果懼關老太太和關大夫人,關欣怡早就氣死了,是以此時被罵了她也直接無視掉,直直看著關欣桐:“有些人很奇怪,遇事從來學不會反思,遇到好事就沾沾自喜看不起別人,一有壞事發生全都賴到別人頭上,可笑的是居然還賴得理直氣壯!關欣桐,我隻問你一句,如果這次沒有我上堂,你覺得你能這麽快放出來嗎!”

    在坐之人都清楚,如果關欣怡不上堂,運氣好的話可能關欣桐多受些罪多關些幾日被放出來,運氣不好可能就直接洗不清罪名判死刑殺頭。

    關欣桐明白這個道理,但讓她示弱又不願意,抹著眼淚不服氣道:“如果沒有你我又如何會發生這種事!”

    “既然我的存在會害得你這般苦惱,那好辦,你這就迴你屋收拾東西滾出關家吧!”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關欣桐嚇得帕子差點掉地上。

    關老太太怒得指著關欣怡罵:“我這個老太婆還活著呢,輪不到你趕人出家門!”

    “祖母,您也聽到她的話了,她一看到我就跟見了仇人似的,這樣下去日子還怎麽過了?她不走難道讓我走?整個家業可都是我父親創下的,誰走都輪不到我走!”關欣怡冷哼一聲,拿起筷子繼續吃飯,她才不會因為某個小人找茬兒而跟飯過不去。

    你滾出去吧!關大夫人腹誹著,滿眼期待地看著老太太,希望老太太一生氣就將這礙眼的人趕出家門。

    可惜老太太還沒糊塗到家,她敢隨意訓斥長孫女,卻不敢將她趕出去,先不提根本趕不動的事,哪怕她開了一句口讓她走,寶貝兒子關二河迴家也得跟她嘔氣,她可不願兒子與自己離心。

    “欣桐,好端

    端的你發什麽瘋?還不向欣怡道歉!”關佑傑畢竟讀過些書,懂得些禮儀廉恥,忙向妹妹使眼色。

    關欣桐拒不道歉,哭得更兇了,她都要被趕出家門了,憑什麽要道歉!

    眾人的各色目光關欣怡都不放在心上,美美的飽餐一頓後放下筷子拿眼角掃了掃一直掉淚的人:“明事理懂規矩的人在遇到你這種事都會反省自己是否是太衝動,找人麻煩結果自己反到成了麻煩!反省自己是否太蠢才那麽容易著了人家的道!還會知道在出了事有人相助時要懂得感恩!能做到這三點的還能勉強算個人,反之……嗬嗬,不說也罷!”

    關欣怡說完就離席了,反正已經吃飽喝足,懶得管別人如何想,身後傳來的關老太太的辱罵聲、關大夫人的抱怨聲、關大河父子的勸解聲以及關欣桐的大哭聲,全被她無視了。

    一夜好眠,早上起床聽下人說關欣桐哭鬧了一宿,要上吊時被丫環及時發現解救了下來。

    關老太太傳她去問話,關欣怡以身體不適拒絕,用過午飯睡過午覺後“身體不適”的她帶著如意健步如飛地出門了。

    關欣怡過去時江沐塵已經等在茶樓裏麵,正坐在二樓臨窗位置往下看,風神俊朗的模樣迷得街道上大姑娘小媳婦兒頻頻往上飛秋波,平時不常坐滿的茶樓瞬間生意大好沒了座位。

    “關姑娘。”江沐塵對著關欣怡溫文一笑,耀眼好看得整個茶樓憑空增添了幾分光輝。

    茶樓沒了位置,如意去附近遛噠了,關欣怡在江沐塵對麵坐下來問:“不知大人今日約民女來有何事?”

    還真是開門見山啊,江沐塵沒立刻迴答,溫聲說起別的事:“關姑娘身為女子在公堂上表現得卻不輸男兒,真令本官……及圍觀百姓們刮目相看。”

    關欣怡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家學淵源吧,家父是狀師,民女經常看他打官司,了解一些,至於膽量,可能是隨了家母,等閑事情還真嚇不到我。”

    提到家學淵源這件事,關欣怡特地觀察了下江沐塵的表情,一般人對狀師這個行業都存有偏見,尤其她身為女子還上公堂,即便一次是被告一次是代人申訴,那做的也等於是狀師的事,更令人側目,結果她卻沒在對方眼中看到歧視,那雙迷人的俊眸裏有的是什麽?欣賞?

    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江沐塵倒了杯茶挪至她麵前,微微一笑:“本官對任何為了維護家人或朋友而勇敢上前的人都很欣賞,關姑娘不懼眾人目光,將個人聲譽拋至

    一旁,為了親人及家族名譽勇敢立於公堂之上,這等事並非尋常女子能做得到的!”

    原本周遭幾桌的個別人見到關欣怡進來都投以異樣的打量,結果聽到縣太爺的話突然覺得自己想法太狹隘了,仔細琢磨下縣太爺的話,發現人家關家長女連續兩次上公堂不但不低等,反到很勇敢!

    關欣怡明顯感覺到周遭一些人眼光隨著江沐塵的話有了極大的轉變,想必不久後縣太爺的一番話便會傳得人盡皆知,這於自身的風評及名譽來講非常有利。

    想起家中長房母女對自己的各種抱怨及怨恨,再對比下此時此刻縣太爺隨口說的一些話,關欣怡胸口突然傳來一陣暖意,壓下雙眼湧上的酸澀,執起茶杯笑著望過去,感激地道:“多謝大人體諒,民女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

    江沐塵唇角揚起,看起來心情不錯,端起茶杯:“本官先幹為敬。”

    兩人喝完了茶,再看對方時,明顯感覺彼此之間相處起來更自然了些。

    就在氣氛如此和諧之際,窗外突然傳來突兀的一聲大喊:“關妹妹,我們又見麵了!”

    關欣怡聞聲看向窗外,隻見一身新衣手拿折扇的張暮正“風流倜儻”地衝她微笑,不遠處站著欲哭無淚的如意。

    關欣怡看著打扮神情均很違和的土匪兄不知如何反應時,耳旁突然傳來低沉好聽的聲音:“你……近來和他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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