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閑聊了會兒,眼看著天色已經不早,老夫人便吩咐下麵的人備了晚餐,留李夫人和李大少爺一同用飯。

    這樁婚事兩家都有意,今兒個商議下來,也八九不離十了。

    老夫人心裏琢磨著,隻等過了禮數,定下婚期,就能安安心心地把凝霜嫁出去了。

    這家人關係簡單,老夫人隻盼著凝霜嫁過去了能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可切莫像她母親嚴氏那樣,大著肚子迴了娘家,一呆就是十幾年,可憐了凝霜和紹言兩個孩子,一生下來就相當於沒了父親。

    大約是嚴氏懷孕的時候受了些波折,紹言那孩子一生下來就體弱多病,一年年地吃藥不斷。

    凝霜身體倒是還好,隻是因著嚴氏出嫁兩年就和離的事兒,難免有些不好的影響,給她說親著實難了些。

    這一迴,要不是有了王妃幫忙,這樁婚事不一定這麽快能成。

    可一想到王妃是為了什麽緣故,才這樣主動幫忙,老夫人就著實有些頭疼。

    ——

    凝霜那孩子,也不知是不是這些年太過寵愛她了,寵得她連禮法都不顧了,竟然一心記掛著身為姨夫的靜王殿下。

    王妃是她的親姨母,她怎麽能生出這樣大逆不道的念頭來,這叫王妃怎麽能不生氣。

    好在王妃沒有說破,給她留了麵子,還不計前嫌地給凝霜介紹了這樣好的一樁婚事。

    老夫人想到這事兒,就覺著實在有些對不住王妃,隻怪自己沒把凝霜這丫頭教好,要不然王妃又豈能受這種氣。

    如今婚事既然定下來了,凝霜嫁過去之後夫唱婦隨相夫教子,這位李大公子瞧著是個忠厚的性子,日子一久,凝霜自然會將那些不該有的念頭慢慢拋下了。

    如此一來,這等見不得人的醜事,也算是遮過去了。

    ——

    老夫人靠在秋香色軟枕上,沉吟了一下,還是喚了身邊的小丫鬟,吩咐道。

    “去一趟荔香苑,請姑奶奶和表小姐過來一同用飯。”

    雖然說周凝霜的母親嚴氏自從和先頭的夫君和離之後,就不怎麽露麵兒了。

    可這是凝霜的終身大事,嚴氏這個做母親的,總該要出來招唿一下,麵子上也好看些。

    那丫鬟微微躬身行禮,點頭應了,轉身出門去荔香苑傳話。

    —

    —

    荔香苑東廂房之中。

    聽得那丫鬟的話,周凝霜伸手撫了撫鬢角,眉宇間有些不快,麵色沉沉的。

    “你是說,李夫人和李弘……大公子過來了?”

    “迴表姑娘,正是。”

    那丫鬟跟在老夫人身邊也有段時間了,隱約知道點兒風聲。

    一時卻沒注意到周凝霜的臉色,還以為她是猜到了什麽又不好意思問,小聲地恭維道,“那位李大公子相貌堂堂,對人也很是和善親切,奴婢瞧著,老夫人對這位李公子很是喜歡呢,怕是姑娘的喜事就快了……恭喜姑娘了。”

    聽到恭喜那兩個字,周凝霜渾身都不舒服,斜睨了她一眼,目光越發陰冷了,語氣也滿是怨氣。

    “誰讓你多嘴了!”

    那個李弘,就算是南安侯府的獨苗又怎麽樣,哪裏比得上靜王殿下,一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子,將來更是要手握天下的一世君主。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難道就是為了再一次嫁給這麽個碌碌無為的庸人?

    難道老天爺隻是故意戲弄了她一把,她注定不能改變命運,不能嫁給世上最尊貴之人,享受權利和地位帶來的無上快樂?

    ——

    乍然聽到周凝霜的訓斥之聲,那丫鬟臉色一下子漲的通紅。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這一番好言恭喜,竟然會觸了表小姐的眉頭。

    一時戰戰兢兢地噤了聲,縮著脖子站在旁邊,再不敢多說一句。

    周凝霜心中不痛快,見她畏畏縮縮地站在旁邊,將滿心的憤懣都發泄到她身上,諷刺地笑道。

    “你既然覺得這位李公子這麽好,不如求老夫人把你送過去,說不定還能讓你撈個姨娘做做!”

    那丫鬟噗通一下子跪了下來,緊張地垂著頭,連連擺手解釋。

    “表小姐,奴婢萬萬不敢……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不由得深深後悔,方才做什麽要多嘴多舌,一個沒忍住透露了消息出去。

    早知道會被表小姐這般訓斥,她這又是何苦呢。

    ——

    “姑娘,老夫人那邊還等著呢,可不好失了禮數。”大丫鬟走上前來,輕聲勸道。

    周凝霜明白她說的沒錯,自己可不能像以前一樣,再任性地惹怒外曾祖母了。

    自從她上次說了喜歡靜王的事兒之後,

    外曾祖母對她就沒有以前親熱了,兩人之間生了隔閡。

    如今齊楚楚嫁了進來,外曾祖母更是明顯偏袒起齊楚楚那邊來了。就算齊楚楚懶怠到誤了早上的請安,外曾祖母也連責備都沒有一句。倒像是把齊楚楚當成親孫女兒似的疼愛,相比之下,對她反而越發疏遠了。

    既是外曾祖母命人請她過去,一時也沒什麽其他的法子,她還是先順著老人家的意思,做出一副乖巧的樣子來,聽話地陪著老夫人還有李家的人用頓飯。

    周凝霜按捺住心中的不快,梳妝打扮了一番,換了件嶄新的衫裙,和母親一同去了錦繡院。

    ——

    屋子裏頭,眾人圍著紅漆楠木桌坐了一圈,和樂融融的。

    李弘坐在李夫人右手邊,斜對麵正是打扮一新的周凝霜。她穿著件鬆花黃繡百蝶穿花裙,發間斜斜簪了一隻碧玉金步搖,戴了一對翡翠耳環,瞧著很是俏麗活潑。

    那張明豔的小臉上掛著一點兒淺笑,正嬌聲和老夫人說著話兒。

    李弘不經意地掃過一眼,就有些移不開目光了。

    他也不知道怎麽了,模模糊糊地覺得,這姑娘,像是在夢裏見到過的一般,熟悉的緊。

    自從上次在寺廟一別,李弘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可心裏卻跟著了魔似的,一直記掛著。

    他也知道這般想法頗有些輕浮,卻控製不住自己的心情。

    所以才會催著母親上門,趕緊前來提親,生怕來晚了,這位周姑娘就要被其他人搶走了。

    不過這麽看著人家姑娘終究是不大禮貌,李弘收迴目光,目不斜視,隻是耳根微微有些發紅,泄露了一點兒少年心緒。

    ——

    見凝霜並沒有抵觸這樁婚事的意思,老夫人總算是放心了下來。

    李夫人既然過來議親,自然是一早就知道周凝霜的身世的。

    當初嚴氏鬧和離的動靜很有些大,出嫁不過兩年就和離迴家,京城裏可是傳了好一陣風言風語。

    李夫人同嚴氏是一輩的,自然也聽說過幾句。當年和離才過了半個月,那位周大少爺就以正妻之禮娶了一位遠房表妹,不到半年的時間就喜獲麟兒。

    待那孩子一出生,大家自然也都猜出來了,嚴氏一氣之下大著肚子和離是為了什麽。

    當時有不少夫人都私下討論,說嚴氏太傻了些,男人三妻四妾本來就是很正常的。

    況且那時候嚴氏還懷著身孕,男人在外偷腥也是難免的,怎麽就蠢到和離了,將正妻之位拱手相讓給那個狐狸精。

    要是當初嚴氏沒有和離,也不至於讓那狐狸精的兒子白白撿了個嫡子的身份,結果到頭來,周紹言和周凝霜兩兄妹反倒沒法認祖歸宗。

    ——

    李夫人聽到這些閑言碎語的時候,雖然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其實是有點不舒服的。

    那位周少爺若是足夠尊重嚴氏這個正妻,又怎麽會和離才半個月,就急急忙忙地另娶了新歡。

    而且這麽些年來,他對嚴氏生下的兩個孩子不聞不問,卻對新夫人生下的嫡長子視若珍寶。

    縱使當年嚴氏忍下一口氣,為了麵子撐了下來,後來也指不定要受更多的冷遇,說不定還要讓兩個孩子跟著受罪。

    李夫人其實私底下還頗有些佩服嚴氏,能這般幹淨利落地斬斷關係,雖然稍微任性了些,倒著實是個性格果斷的。

    ——

    瞧周姑娘如今的舉止模樣,在威遠侯府中教養的不錯,看起來是個明理懂事的好姑娘。

    李夫人心中暗暗點頭,未來的兒媳婦性格好,她這個做婆婆的自然是十分滿意。

    而且周姑娘樣子也十分出挑,難怪弘兒催著她上門來提親。弘兒是她一手帶大的,他又不擅長掩飾,心思好猜的很。

    聽說之前曾在寺廟中遇見過一次,怕是那時候就將人家姑娘記在心裏了。

    隻盼著周姑娘到時候嫁過來了,也能像將軍和將軍夫人一樣,夫妻恩愛,早日給她生個大胖孫子就好了。

    這一頓飯下來,賓主盡歡。

    隻除了周凝霜,盡管麵上一直掛著笑意,可她真不想這輩子再嫁給同一個人,重複同樣的人生。

    雖然說,李弘上輩子對她其實還算不錯,就算落魄後,也沒怎麽虧待過她。

    周凝霜想著心事,下意識往李弘那邊瞟了一眼,正好撞上他不經意看過來的目光。那樣帶著情意的眼神,她上輩子很熟悉,周凝霜皺了皺眉,心中不知怎麽煩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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