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紙條正是靜王傳過來的,藏在黑漆錦盒的夾層裏。

    好在程氏當時隻拿了那盒子中的燕窩,也沒想過這裏頭還有蹊蹺,故而沒看到那張紙條。

    齊楚楚醒來之後,趁著程氏不注意,將那紙條塞在了枕頭底下,她本來是準備等程氏出去後,便將這東西扔進燭火裏銷毀了。

    現在看來,倒是沒這個必要了。

    紙條上的字跡龍飛鳳舞,除了關心問候病情的話,還有來自靜王殿下的一份邀約。

    齊楚楚目光落在那字跡上,眼中透出幾分冷意,蒼白的唇角輕輕上揚。

    ——

    哐當一聲,淚水漣漣的程氏將門狠狠摔上,整個身子都用力地抵住了門,將那個羞辱女兒的人死死攔在了外麵。

    她性子一向軟弱,平日是萬萬不敢有這麽大的膽子,膽敢將侯府的大少爺蠻橫地推出去的。

    以往有什麽事,都是楚楚擋在前麵,從來不需要她和阿菱操心。

    可這會兒楚楚病成這樣,程氏膽子再是小,也不能眼睜睜看外人這麽欺負病重的女兒。

    ——

    嚴嘉明愣愣地站在門外,聽著裏麵一陣陣時斷時續的咳嗽聲,眉頭微微皺起,不知怎麽頗有些不痛快。

    他是帶著一肚子火氣過來的,方才狠狠地羞辱了楚表妹,揭穿了她虛偽的謊話,明明應該感到痛快才是。

    可此時聽到那屋子裏難受的咳嗽聲,他卻完全感覺不到一絲報複的快感。

    甚至心裏,有些隱隱作痛。

    他抬手想要推開那門,手抬到半空中,停頓了一下,轉瞬又輕輕放了下去。

    嚴嘉明靜靜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眼中戾氣已不像來時那樣濃烈,直到裏頭的咳嗽聲漸漸平靜下來,他垂在身側握緊的拳頭才慢慢鬆開,然後沉默地轉身離開了。

    ——

    “夫人,大表少爺走了。”小翠靠近門邊,在外麵怯生生地通報了一聲。

    程氏方才不過是強撐著罷了,此時聽得外頭人已經走了,才發覺腿腳一陣陣發軟,險些順著門滑跌在地。

    她踉踉蹌蹌地走到床邊,抱著臉色蒼白的女兒嗚嗚地哭了起來。

    “楚楚別怕,就是沒了清白嫁不出去,娘出去做活也養著你,不讓你在這府裏受人欺負。”

    “娘,你說什麽呢

    !”

    ——

    齊楚楚一愣,將撲在肩上嗚嗚哭泣的人輕輕推開,目光驚愕地望著滿臉淚痕的女人。

    娘親居然信以為真了,以為她真的被人……

    齊楚楚一時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氣的是娘親居然輕易就相信了別人亂七八糟的話,笑的是程氏這袒護她的模樣,叫她心裏暖唿唿的。

    這事兒要放在尋常家裏,女兒婚前就失了清白,做母親的難免會苛責兩句。

    可娘親卻直接跳過了這一節,急急慌慌地袒護著她,明明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人,還傻乎乎地說要做活養著她。

    ——

    齊楚楚收斂了唇邊的溫柔笑意,假意嚴肅地望著她,聲音冷靜地解釋道。

    “娘,我真的什麽事都沒有,你別聽人瞎說。”

    被她這樣嚴肅的目光看著,程氏也有些惴惴不安,抿了抿紅潤的唇,一雙淚盈盈的杏眸不住打量楚楚,小聲地結結巴巴道,

    “不……不是聽人說的……我……我上次都看到了。”

    “看到了?”

    齊楚楚被她這話嚇了一跳,“看到什麽?”

    程氏聽她這麽問,紅著臉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了句話。

    ——

    齊楚楚表情有些僵,原來脖子上還有過那種痕跡,娘親是因為那個才誤會的,那豈不是都誤會好長一段時間了,居然一直憋著沒問她。

    要不是今兒個,她還不知道娘親這麽想的。

    楚楚忍著尷尬,小聲跟程氏認真說了一遍,事情根本不像她以為的那樣,最後沒有發生什麽。這麽好好解釋一遍,也免得她又七想八想。

    程氏聽完還有些將信將疑,被齊楚楚故作不悅地一瞪,見她那正色的模樣,也明白過來女兒確實沒騙自己,看來是真的沒事了。

    她心中立刻鬆了一大口氣,用帕子抹了眼角的淚,又哭又笑地點點頭,直說知道了知道了。

    ——

    自從那天大鬧一場之後,嚴嘉明再也沒來過,也沒像以前一樣,隔三差五地派人送東西過來。

    齊楚楚全然不在意,隻當他沒來過一般,臉色如常地安安心心窩在錦繡院養病,直到端午節前夕,才算是把身子養好了。

    這麽連著病了兩次,就連阿菱那丫頭瞧著都比她氣色好。

    按照侯府的慣例,端午那一日,老夫人會帶著府裏的女眷去望江樓,觀賞一年一度的賽龍舟,這也是她們閨閣女子一年到頭難得的外出機會。

    齊楚楚心中暗忖,靜王大約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遞那麽張紙條過來。隻不過這一迴,他怕是要有些意外的“驚喜”了。

    ——

    端午節這天一大早,兩輛低調奢華的寬大四輪馬車早早地就在侯府外的空地上候著了,車簾上墜著秋香色的流蘇,青色絹質的帷布,很是雅致華麗。

    眾人伴著老夫人說說笑笑著出了門,幾個丫鬟婆子服侍著老夫人上了頭一輛馬車,世子夫人也跟上去陪著了。另外幾位姑娘則是上了第二輛馬車。

    周凝霜正好坐在齊楚楚身邊,這會兒微微側過頭來,明豔的臉上帶著幾分關切,聲音很是親昵,

    “楚姐姐,你身子可大好了嗎?”

    齊楚楚看她一眼,唇角勉強扯出個笑來,神色卻有幾分心不在焉,隻淡淡地迴了句,“嗯好了,謝凝霜妹妹關心。”

    ——

    周凝霜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明顯是受了什麽打擊,心中暗暗有些得意。

    那一日大表哥大怒之下,徑直往紫竹院的方向去了,也不知說了些什麽難聽的話,隻怕是侮辱人的很。

    周凝霜心裏好奇的很,倒有心打探一番,隻可惜那院子裏口風忒緊,她也沒打聽出什麽消息來。

    雖然沒打聽出來,但憑著大表哥最近反常的舉動,還有齊楚楚現在這般模樣,周凝霜也能猜出,這兩人啊,肯定是徹底鬧翻了。

    鬧翻了就好!

    鬧翻了,就說明她的一番苦心沒有白費呀。

    周凝霜從她那兒移開目光,唇角勾了勾,露出一抹微不可見的笑意。

    ——

    馬車一路行來,可聽見街上熱熱鬧鬧的人潮聲。這一年一度的賽龍舟,是京城的大盛事了。

    三姑娘嚴芷韻悄悄伸手撩開車窗簾子,很是新鮮地朝外頭看去,外頭的人烏烏泱泱,擠滿了整條長街,大家臉上帶著歡欣的笑容,熱鬧地交談著,往同一個地方而去。

    車馬粼粼,約莫兩柱香的時間,便停在了望江樓外頭。

    這座大名鼎鼎的望江樓臨江而建,可從上至下俯瞰江河景致,是賞龍舟的絕佳位置。京城的一些世家貴族,也多選擇在此處觀賞龍舟。

    眾

    人下了馬車,早有穿著官綠色褙子的侍女迎了上來,恭順地領著人上了二樓。

    侯府每年的位置是早早定好的,是二樓最裏間的包房,房間臨江的一麵是全部可開啟的雕花木窗,窗子已經提前支開,此時順著大開的窗口看去,正好將那江中的景致盡收眼底。

    眾人坐著喝了會兒茶用了些樓裏的點心,便聽得外頭鼓聲陣陣如雷鳴一般,隻見浩浩江水之中,十幾艘並列的龍舟已經蓄勢待發,隻等一聲令下了。

    ——

    比賽進行到中斷,正是一片熱火朝天,各種叫好聲鼓勁聲從外頭傳進來。

    屋裏的眾人也是興致勃勃地瞧著那下頭的境況,笑鬧著猜測哪一隊會奪了魁首。

    周凝霜倒是沒什麽太大的興致,這般景象,她前一世已經看過一模一樣的了,連紅綠兩隊人並列得了第一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正百無聊奈之際,忽然目光一瞥,見到坐在右手邊的齊楚楚正小心地站起身來,倒像是要往外頭去。

    ——

    周凝霜下意識地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小聲問道,“楚姐姐,你要出去嗎?”

    “我……我有點不舒服,去趟……去趟西閣(古代廁所名)。”

    雖然齊楚楚嘴上是這麽說,眼神中卻明顯透著幾分慌亂,說完就急急地走了出去,好像生怕被她困住似的。

    看到她這副口不對心的模樣,周凝霜立刻便察覺出幾分不對勁來。去西閣什麽的,肯定是這丫頭臨時想出來的借口。

    她這麽慌裏慌張地,難不成又要做什麽醜事?

    周凝霜正揣摩著,忽然見到齊楚楚椅子下麵,落了一張不知從哪來的小紙條。

    ——

    她躬身將那紙條撿起來,那紙條上的墨跡幹涸了許久,紙張也有些泛黃,倒像是有些時日了。

    待看清了那紙條上的字跡,她眼中猛然滑過一絲嫉恨,居然是靜王殿下的邀約,正是今日,在這望江樓三樓的天字號包間。

    好你個齊楚楚,竟然還敢抱著這樣的心思……

    周凝霜將那紙條緊緊地攥在手中,恨恨地咬著唇,悄悄起身出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開始作者君要放防盜章啦!防盜章會在第二天替換!字數隻多不少(づ ̄3 ̄)づ萬一不小心買到也不要緊噠~~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愛你們~~

    謝謝小天使們的地雷和營養液(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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