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星,弗亞蒂斯國,湛藍市,鄉村衛生所中。

    主管醫生關女士匆匆進入分娩室,帶著幾分激動與興奮,將彼岸星平安脫險的消息轉告給坐在病床前發呆的男子,似乎這天大的消息未能打動他那受傷的心。

    許久後,男子才迴過神來,用一副滄桑的眼神淡淡的望著窗外,望著漆黑一片的天空,若有所思的樣子。

    關醫生看到男子的落寞,仿佛他經曆過剛才的變故,眨眼間老了十歲。她不忍心打擾對方,或許留給這位傷心過度的人,一點安靜的空間,讓他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能讓他從悲痛中緩解過來,為了嗷嗷嗷待哺的孩子,為了他的家庭,開始新的生活。

    彼岸星不再有災難,安寧與和平將帶給風雨後的人們。不論是偉大的國家,還是平凡的鄉村,都為了今日的安定而歡慶。這曆時半餘年的災變,吞噬了多少無辜的生命,毀壞了多少巨額的財富。就拿彼岸星三大的國家之一的,人口基數最大的弗亞蒂斯國來說,整個國家喪失了數不清的財富,統計死亡人員超過七成的毀滅性打擊。

    災難平息後,大大小小的街道,都點亮著花花綠綠的燈光,那是歡慶隊伍的巡遊,喇叭聲吹個不停,鞭炮聲響徹四方。什麽敲鑼打鼓,什麽舞龍舞獅,就連一米不到的兒童,都跟隨著大人的腳步,笑容滿麵的跳呀跳。

    一片歡樂的海洋。

    在這場曆史性的災難後,人與人之間,都吸取了深刻的教訓,在他們心底都蘊藏著感激的迴報。哪怕是多年的仇敵,看到對方能從災難後存活下來,不禁激動的擁抱,彼此體諒,彼此問候,化宿敵成好友。

    “劈裏啪啦……”鞭炮聲鬧到這個小小的鄉村衛生所,關醫生笑盈盈的出門迎接送喜的巡遊隊伍,還特意接過一串紅豔豔的鞭炮,親手在衛生所門前點燃,隨即又多了一層鞭炮聲。

    房間裏的男子被熱鬧的響聲徹底驚醒,他木然的走到窗前,看到喜慶的小小鄉村,看到榮光滿麵的鄰家大爺正拿著一杆竹棍,揮舞著晃悠悠的鞭炮,領著村民大步邁著腳,喜洋洋。

    男子終於露出久違的笑容,迴過頭來,望著床上的妻子,“麗兒,災難結束了,我們……我們……”說到這裏,男子又沉下頭,握住妻子冰冷的手,輕輕的靠在自己的臉頰,“我們說好一起去城裏,帶你去逛逛你嘴邊經常掛念的鬧市,買件漂亮的衣服給你穿上的……”

    在男子背後,一隻輕柔的手扶在他肩頭,語重心長的對他說道,“小木啊,別哭哭啼啼的像個娘家似的,你還年輕,還有倆個胖小寶寶,要為將來考慮呀。”此人正是進屋的關醫生。

    “嗯。”男子輕輕的應了聲,站了起來,拉著身邊的關醫生的手,重重的道了聲謝謝。多虧她為麗兒接生,保住自己和麗兒的親骨肉,“謝謝。謝謝。”

    男子連聲道謝,讓沉著穩定的關醫生一下子不知道說些什麽,隻好迴著笑臉。

    最後,男子交代關醫生幫忙照顧一下麗兒,他要趕迴家叫上親戚,還要買口木棺,準備料理後事,便匆匆背著寶寶,雙手又抱著另一個的走了。

    行了半小時的山路,男子終於看到熟悉的土屋,在平平矮矮的屋簷前,種植多年的老楓樹正倒在門口,把原本陳舊的木門壓成碎木渣。

    頓時,一股不祥感湧上心頭,顧不得其他,男子健步跑了過去,向屋裏喊了一聲,因為自己那體弱多病的父母還住在裏麵。

    “翔兒,你可迴來了。”母親那溫暖的聲音透過破爛的木窗,傳遞到男子的耳畔。知曉母親平安無事,心中寬下許多。

    門前的楓樹栽倒在小小的院子裏,估計是狂風再一次席卷所成。男子不在停留腳步,從院子的後門才進到屋中。

    剛一進屋,母親便擔心的迎上來,看著兒子手中抱著的嬰兒,添了幾分欣慰,但她的目光看到背上又背著一個,眼神更加驚喜,連忙接過男子手中的嬰兒,支唿著進屋歇著。

    母親看見男子進了屋,突然感覺少了什麽,仔細一想,便詢問媳婦的下落。當噩耗傳達到床上躺著的父親時,年邁的父親難過的坐起身,不停的拍著破爛的床鋪,口中哎呀哎呀的支吾著。這一幕讓男子不知如何開口,一時間屋內僅鴉雀無聲。

    說來也奇怪,原本愛鬧的男嬰,竟然撲在奶奶的懷抱中甜甜的酣睡起來。而男子背後的女嬰,也跟著睡著了,真是心有靈犀,估計兩家夥是鬧了一路鬧困了。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的父親終於開口道,“翔兒,你過來。”

    背坐在床邊的男子輕輕的靠向床頭的父親,聽著父親的吩咐。

    “這是買種子剩下的錢,這還有以前省吃儉用存下來的。”父親從枕下掏出用繩子捆好的一小把舊兮兮的錢,遞給男子,“你拿著這些,去城裏的劉記棺材鋪去,討一口棺材,劉老是我多年的好友。”

    握住錢的男子痛苦起來,他心裏明白,這些錢是為父親自己將來萬一有個不測,而準備的。這到好,換成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淒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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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藍市管轄的城鄉結合部,也就是男子所謂的縣城——融水城。男子背著木材,趕了半天的村路,終於進到他們所謂繁華的融水城。背上的木材正是被大風栽倒的老楓樹,記憶中,男子出生時,老楓樹就在自家的小院裏了。每當紅彤彤的楓葉落滿這小小的土地,他總會高興的踩在楓葉上跑個一圈又一圈。如今事態變故,多年的楓樹化為背上的木材,在某戶人家那兌換成點點紙錢,男子不免深歎口氣,抬頭望著這不公的天空。

    彼岸星的天空,永遠將是一片黑暗。

    所謂陽光,那是每個星係的光照之源——太陽。如今的彼岸星,平靜在無邊的宇宙某處,在他的四周,沒有其他的星球,更別說耀眼的太陽,而白天,就永遠成為彼岸星曾經的迴憶。

    當黑暗的消息人人得知後,大多人民都難以接受,但就算不接受也沒有其他辦法,畢竟事實就殘酷的擺在眼前。

    可換個角度想,人們能平安的活著,能繼續過著平凡的生活,對他們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幸運。雖然黑暗的日子剛剛開始,但必須慢慢的接受,開始適應過來。

    男子按照父親交代,站在掛著劉記棺材鋪招牌的店前,可在店前的人數,卻足足先嚇了他一跳。略微計算一下,這店裏店前的數十人,怎麽都是來買棺材的。這小小棺材鋪怎可能一時間出得了這麽多口?不行!這事不能耽擱。自己一定要為妻子討到一口。

    男子憑借健壯的身材,擠開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不麻煩的擠進店裏。可剛一進門,店主劉老頭的喊價聲便傳到耳朵:“各位朋友,最近購買的顧客是一批又一批,本店多年的積貨都快見底,恐怕……”。

    “賣給我。我給你更多的錢。”

    “錢不是問題,你開個價,我買了。”

    “………………………………”

    “…………”

    “……………………”

    “老板,賣我吧,我可是急用啊。”

    在場的人聽到劉老板的話語,頓時急了,各自都在叫叫嚷嚷,爭先恐後,生怕自己空手而歸。畢竟災難過後,死傷無數,棺材的需求的確緊張,而下葬,至少在人們的觀念中,一口普普通通的棺材還是要有的。

    男子看到如此喧鬧的棺材鋪,沒有隨之叫喊,而是看向右邊牆上掛著的價目牌。“啊?這……這價格……”。

    沒錯,價目牌上的棺材價格,哪怕是最便宜的木漆棺材都要六千元弗幣(弗幣,是弗亞蒂斯國的法定貨幣,可以與彼岸星的其他兩大國家兌換流通的紙幣。)

    自己一年所掙的錢,除去成本,僅僅兩千多弗幣。現在一口棺材便要六千元弗幣,還標注一分不少,自己身上怎麽可能會有足夠的錢。

    男子抖了抖懷裏揣著的全部現金,不用多想,連一半數目都達不到。現在隻能動用父親和劉老板曾經的老關係?

    本想開口的雲翔,看到劉老板在六千元的價格上鼓動漲價,而身旁的顧客也在一百一百的加價,競價場麵不可開交。自己怎麽有臉說得出口?

    人群中,劉老板看到熟悉的麵孔,朝著雲翔微笑喊道,“喲。這不是翔兒嗎?你來劉叔這買棺材,劉叔給你六千元整。”

    “什麽啊。怎麽能這樣啊!”

    “就是嘛。哪有這樣的。不公平。”

    “不公平!!!”

    “…………………………”

    在場的人群聽到劉老板的話音,立刻發表強烈不滿。讓這小小棺材鋪更加混亂,而劉老板也尷尬起來。

    “謝謝你。劉叔。我……我……我隻是來看看的。我先走了。”雲翔知道劉叔的尷尬,也看到身邊來購買的顧客為此打抱不平,說不準就升級成鬧事打砟,讓劉叔難堪。

    想到自己區區窮樣,何必在這些有錢人麵前丟臉,雲翔摸摸鼻子,帶著些許失落,擠出店門,往家的方向趕去。他的心裏大聲的唿喊著:“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口棺材嗎!麗兒,你等我。我雲翔親自為你做口棺材!————”

    丨tobecontinue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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