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直接迴宮。

    緊急召來禦醫,診脈開藥,健胃消食。

    喬亦柔將花燈捧了迴來,沒舍得放飛河畔。坐在桌旁,她低眉用手撥弄幾下花燈,越瞧越歡喜。不經意抬眸,他側靠在床榻正定定望著她,眸光浸染了幾抹橙黃橙黃的燈暈。

    “陛下看什麽?”

    “你看花燈,而朕看你,沒什麽不同。”

    喬亦柔不吭聲,她掀起眼皮飛快睨他一記,她喜歡它才愛不釋手,所以他是喜歡她才盯著她瞧?

    兩日後,太後率後妃與官員離開別宮,迴皇城。

    齊毓玠忙著實行削藩計劃,他傷勢明顯好轉,此前堆積的政務逐步開始處理,異常忙碌。

    喬亦柔則歇在景仁宮,鮮少與他碰麵。卻常常清晨醒來聽值守的婢女道,“陛下半夜來景仁宮歇息,一兩個時辰後靜悄悄離開,不讓奴婢們驚擾娘娘休憩。”

    連著幾次。

    喬亦柔心裏頭有了計較,她迷迷糊糊記得些,朦朧間似是有人將她攬入懷中,暖得發熱!

    枉她還以為是發夢呢!

    這日,齊毓玠習以為常踩著一地瑩白月光到景仁宮。

    宮人們早已見怪不怪。

    輕手輕腳掀開珠簾入寢殿,齊毓玠褪去外衣,借月光打量她酣睡的麵龐。

    掀被上榻,他彎唇將她拉入懷中,不料人卻驀地睜開了眼睛……

    “陛下?”喬亦柔揉了揉惺忪睡眼,她特意等著他,晌午多睡了半個時辰,哪知夜太長,等著等著竟仍是睡著了。

    “怎麽醒了?”

    “唔,沒怎麽醒!”

    失笑,齊毓玠側身摟住她,語氣沉沉綿綿的,“那就好,還以為是朕吵醒了你。”

    “陛下最近很忙?身子還沒徹底治愈呢!別太辛苦!別太操之過急,不濟有大臣們替陛下分擔呀!”掩嘴打了個哈欠,喬亦柔勉強將幾句話捋清楚,說與他聽。

    她人半醒未醒,嗓子微啞,語氣裏透著說不出的溫情與繾綣。

    齊毓玠“嗯”了聲,突然憶起一件事,他將手探入枕下,摸了摸,空空如也。

    “你藏著的那本冊子呢?”

    “冊子?”閉上雙眼,喬亦柔咕噥著仿佛在自言自語,“拿去還給張元嬪,她卻以為臣妾與她客氣,怎麽都不肯收,幾經推卻,臣

    妾隻能又拿了迴來。”

    “所以,東西呢?”

    “想想……”她嘟嚷著,嗓音一點點沉去,再無絲毫聲息。

    齊毓玠好笑,罷了,他亦困得不行,那冊子等他改日徹底得閑再找出來好生琢磨琢磨也好……

    相擁而眠,夜靜好。

    夜複一夜,大半個月很快逝去。

    這段時間喬亦柔在太後那兒學會了葉子牌,經常與麗妃張元嬪三人在慈寧宮玩上大半日。

    而江貴嬪從別宮迴來便稱身子不適,一直閉門不出。

    幾人相約著去瞧過江貴嬪一次,瞧麵相還好,可虧了身子之類需要靜養調息,加之她蔫蔫提不起精神,喬亦柔她們就不再多去叨擾,留她安心調養。

    傍晚。

    喬亦柔留在慈寧宮與太後齊巒一起用膳。

    吃到中途,外頭來報,陛下來了。

    三人麵上訝然,忙叫人再備一副碗筷,另去禦膳房添些佳肴。

    “不用。”齊毓玠跨入門檻,擺手,笑著睨了眼飯桌,又深深望了眼坐在一邊的喬亦柔,道,“夠了,朕不餓。”

    說是不餓,卻比尋常多用了一碗米飯。

    喬亦柔已經很久沒在白日正兒八經的見他,目光悄悄瞥去,他瘦了,麵頰微凹,更顯清雋。尋常他們一起用膳,都很不計較,時常用自己的銀筷替對方夾菜,喬亦柔抿唇,給他夾了滿滿一筷爆炒豬肝堆在他碗裏,補血。

    齊毓玠睨她一眼,低眉吃了。

    太後忍不住,撚起帕子側眸掩嘴輕笑。

    陛下一向不吃動物內髒,如今倒是破了例。

    他們這樣呀,她就放了心。

    唯一不足的是……

    目光悄悄瞥了眼喬亦柔腹部,太後眸中滲出幾絲笑意,不著急,陛下體內毒素的事兒她聽太醫院那邊提及過,既然不穩當,那就等身體徹底好了再好好讓她抱孫子,健健康康的孫子!

    膳畢。

    齊巒被嬤嬤帶去沐浴,齊毓玠目送她蹦蹦跳跳離去,轉頭含笑開口道,“母後,兒臣有一個好消息!”

    “什麽?”

    “一位官員得到線索,酈州一帶有位姓胡的神醫曾有成功治愈巒兒這般患者的例子。”

    “當真?”

    不止太後激動淚目,喬亦柔坐在一旁,亦打心底生出

    難以抑製的欣喜。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巒兒正值花樣年華,如果可以痊愈,她的人生隻會愈加美好……

    頷首,齊毓玠不忍潑她們冷水,但事無絕對,他抿了抿唇,蹙眉理智道,“母後,雖有過治愈的例子,但需進一步了解。兒臣打算再過幾日,待手頭要緊政務處理完畢,親自帶巒兒前往酈州拜訪胡神醫。”

    浪潮般的喜悅緩緩平息,太後何嚐不知這個道理,說是有過治愈的例子,卻不是所有的都能痊愈。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她擔憂道,“陛下不必親自前往,將那胡神醫接入宮中如何?”

    沉默須臾,齊毓玠搖頭,“巒兒次次生病診脈都很排斥,尤其曾經一段時間密集性的請了許多太醫為她看診,她許是有些明白,並心生抵觸。兒臣若將她帶出宮,想必她能放鬆配合些。再者,親自前去拜訪,總比強權逼迫好,妙手神醫們似乎都有些倨傲孤僻的性子,讓他打從心底全力為巒兒治療,是兒臣所期望的。”

    猶豫半晌,太後妥協,“陛下離宮,哀家便守在洛陽,還望陛下保重龍體,一切以自身安危為重。”

    “是,母後安心,兒臣與巒兒都會好好的!”

    暮靄籠罩,喬亦柔與他同行離開慈寧宮。

    初秋,地麵落了一片片枯黃的葉。

    “陛下打算何時帶巒兒去渝州?”喬亦柔蔫蔫問。

    “大約十日後,怎麽?”

    搖頭,更懨了,“沒什麽。”

    忍笑,再行了一段路,齊毓玠問她,“聽聞喬喬幼時走過許多山山水水,可曾去過酈州?”

    “去過的!”

    “哦?那酈州可有什麽好景美食?”

    喬亦柔呶了呶嘴,他是去找神醫給巒兒治病的,問這些幹嘛?她咬唇,“不……”

    “朕想著,巒兒一路孤單落寞,她如此依賴喜歡你,有你在,勢必免了朕許多憂慮。關鍵是——”他頓了頓,含笑目光落在她明顯不悅的臉頰上,“若喬喬熟悉酈州山水,更是妙哉!”

    “臣妾熟悉!”立即改口,喬亦柔掩住心虛,一臉正氣道,“陛下放心,臣妾一定為陛下分憂解難,一定!”

    “好,那朕便允你隨行!”

    喬亦柔用力頷首,說不清是為可以離宮而歡喜,還是為了別的什麽……

    前往酈州的準備一直在暗中籌備。

    喬亦柔與齊巒膩在一起互相挑揀

    衣裳。

    “這件這件。”

    “我不適合這樣嬌俏的顏色,出門在外低調些好。”喬亦柔瞥了眼那套深桃紅色衫裙,搖頭。

    “沒有呀!”齊巒不服氣地將衣裳重新從箱子裏挑揀出來,嘟嘴道,“上次小嫂嫂穿這顏色的裙子,皇帝哥哥眼睛都看直了!咱們出宮怎麽了?可以不穿給別人看,穿給巒兒與皇帝哥哥看呀!”

    鬧了個臉紅,喬亦柔輕咳著瞥了眼一旁忍笑的婢女們,嗔道,“巒兒你淨胡說。”

    “哪有?巒兒記得清清楚楚,就是上次……”

    話語戛然而止。

    喬亦柔順著齊巒目光朝殿外瞧去。

    “可是我擾了長公主殿下與賢妃娘娘的雅興?”江貴嬪在兩位婢女攙扶下上前,微笑著福身請安。

    趕緊免禮,喬亦柔放下手頭上的事兒,轉頭問,“江貴嬪怎麽來了?身子好些了?”

    “多謝娘娘牽掛,已經恢複許多。”江貴嬪偏頭從後側丫鬟手裏接過一個檀香木盒,“這是上次狄國進貢的香丸,左右我用不著,想著閑置是浪費,便將自己的份額取來給賢妃娘娘。多虧上次娘娘在陛下麵前幫我請旨,我才能如願去寺廟為奶娘祈福。受了娘娘的恩,我卻沒有能幫得上娘娘的機會,想來真是慚愧!”

    “哪裏,不過小事罷了,無須客氣!”

    推卻幾番。

    喬亦柔膩了!

    她其實隻是走個表麵過場,一盒香丸而已,算不得貴重。

    收下後,齊巒好玩地抱過去打開。

    因香丸顏色多彩,有柔嫩粉色,有細膩鵝黃,亦有清淡豆綠,所以很得她歡喜,當即就碾碎了一顆香丸,吹散在大殿之中。

    “長公主殿下真是嬌憨可愛!”麵上掛著笑容,江貴嬪留著說了幾句話,告退。

    喬亦柔送走她,折迴殿,發現齊巒都又碾碎了好幾顆香丸,空中香味濃厚了些。

    “喜歡?”見她搗蒜般地頷首,喬亦柔撿起幾顆香丸遞給杏春,“交給太醫院檢查,看對長公主身子有無不妥。”

    “是,娘娘。”杏春行禮退下,不過半盞茶功夫便迴,“奴婢讓值守的陳禦醫看了香丸,並沒有任何害處。”

    “小嫂嫂這是要送給巒兒?”將香豆抱在懷中,齊巒亮晶晶的撲閃著眸子問。

    “嗯。”喬亦柔頷首,“我這兒還有存了些,你若喜

    歡,這盒完了找我取就是!”

    “好好好!”齊巒趴在桌上,把碾碎的香粉抹在手腕上,舉起來嗅了嗅,“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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