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頭頂上的烈日高高掛著,撒在地麵上的陽光如同一團團火球,肆意烘烤著腳下的路。

    沈禾擦了擦額上那層剛冒出的薄汗,仰頭看了看不遠處一座微新的宅院,加快腳下的步子。

    她要去的地方,是不久前從京城來到這邊的臨安侯傅景晏的府邸。

    他們這裏,名喚錦川,距離京城甚遠,每年朝廷裏犯了事的官員總歸有那麽一兩個會被外派到此地,說的難聽點,那便是流放,這不,一個月前,鎮國大將軍傅景晏因在朝堂上忤逆今上,於是被革了職,接著皇帝又是一旨將人貶到了錦川城,不過好在這傅景晏雖被革了官職,但早早襲了其父的爵位,沒了官職卻仍舊是當朝貴族,比起他們這處的小老百姓,那還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因此,知府大人收到京裏的旨意,即刻親自繞著錦川城走了一天,最後選了一塊最大的地,建了這臨安侯府。

    再緊接著,由知府大人領著百姓們將人迎進城,沈禾還記得那天城門旁邊邊裏裏外外圍了好幾圈人,連找她寫字的人也多了不少。

    前天侯府往外貼了一張告示,臨安侯爺為其幼弟尋一教書先生,一張紙前站了不少人,卻沒有人揭下來了,沈禾收了攤,過去時,那紙仍舊貼在上邊,她想著在侯府做事,這報酬必然是很可觀的,於是在周圍“噫”的一聲中揭了下來。

    有好些個還是她的老顧客,見她揭了紙,笑道,“先生保重,保重呀。”

    她不解,“此話怎講?”

    又有人道,“聽說這臨安侯脾性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又加上是那侯爺幼弟,這自然也是罵不得,說不得,左右不好伺候呀,日子過得舒坦就成,進去那是給自己找罪受。”

    沈禾沒繼續說什麽,自個揣著那張薄紙迴了家。

    一路上琢磨著到底要不要去,這京城來的人,又被貶了官職,脾性確實不好相處,可是當她迴到家,看到她娘坐在大太陽下挑針線時,她就決定了,得去。

    其實她也不是錦川城土生土長的,她老家在西南邊一個小鎮上,兩年前那裏犯了瘟疫,她娘在發生瘟疫第二天帶著她出了城,打算前往錦川,投奔一個遠方親戚,出於方便和安全的考慮,她便一路打扮成男兒模樣,後來到了錦川,又為了生計,天天去街上擺攤替人寫書信,於是這男兒裝扮倒是扮到了現在,現在想來,這男兒身份倒是用處大得很。

    邊走邊想著,沒一會兩座巨型石獅映入眼簾。

    沈禾抬頭看向那塊紅底金邊的匾額,四個燙金大字,如同這座府邸一般,一本正經——臨安侯府。

    到了。

    她踩著石階走到朱漆大門前,抬手拉起那把青銅鎖,隻是還沒來得及敲下去,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嚇得她立刻鬆了手。

    馬蹄聲越來越近,她迴頭看過去。

    隻見一匹紅棕色的烈馬兩隻前蹄高高揚起,馬背上坐著一個男人,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衣袍,膚色偏深,麵容俊逸清冷,盛夏時節,因著這燥熱沉悶的天氣,又加上一路快馬,這會幾滴汗珠子沿著他硬朗的下顎往下淌著

    這人她認識的,正是那臨安侯傅景晏,沒想到,竟直接在此碰上了。

    男人撩了袍角,跳下馬來。

    沈禾摸了摸衣袖,小步朝那邊走過去,微微屈身,嗓子習慣性地低低壓著,正準備開口問禮,眼前突然映過來一道高大的身影,隨後一道黑色的東西突然闖入眼底,她條件反射,立刻伸手接住。

    那是一條馬鞭,落在她手裏,還有微熱的溫度,隨之而來的還有那個男人充滿命令的語氣,聲音慵懶低沉。

    “疾風跑了一上午,引到馬廄後,先給它喂點水,再喂食。”

    沈禾楞了,這侯爺莫不是把她當成侯府小廝了?她接下來該如何做?直接說自己不是,那不就是下了這人的麵子嗎?可是若是不點明,也不行,她都不知道這侯府後門在哪。

    她左右糾結著。

    傅景晏抬手抹了一把淌在下巴處的汗,見眼前這人不動,眉眼有些不悅地皺了起來。

    正此時,那緊閉著的朱漆大門緩緩打開,接著一個中年婦人領著兩個小廝和丫鬟朝他們這邊走來。

    前邊的婦人步子邁的快,,後邊跟著的丫鬟手裏捧著水盆和布巾,她邊笑邊招唿著丫鬟遞布巾。

    傅景晏接過來,在臉上擦了擦,“不是說給君寶請的先生今天到麽?來了沒?”

    婦人將布巾接過去,“還沒呢,許是下午過來吧,大公子,總歸三公子這事算是有了底,您別擔心。”

    傅景晏點點頭,抬步準備進府,突然又停下步子,微微側目,唇角動了動,“讓你將疾風送到馬廄去,怎還站在這裏?”

    其他人聽了這話,目光齊刷刷掃過來。

    良久,傅景晏正等得不耐,那邊一道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迴侯爺,

    草民就是今日要來府上的先生。”

    話音才落,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她眼前晃過,隨後她手上一空。

    隻見那條鞭子又被傅景晏扔給後邊的小廝手裏,“你隨我過來。”

    沈禾收迴目光,低頭道,“是。”

    一路穿過一條曲折遊廊,周邊山石林立,紅花綠草,水榭樓台,院落眾多,由各種鵝卵石鋪就的羊腸小道勾連在一起,步子踏在鵝卵石徑上,她邊走邊偷偷拿眼打量,速度也不覺慢了下來,再抬眼,隻瞧得見那人飄逸在花壇轉角處的衣擺,定了定神,忙跟了上去。

    又轉了幾道,最終進了一處院落裏邊,天熱,這位侯爺直接帶著她去了院內的涼亭裏邊,亭子前邊植了一排高大的梧桐,幹木挺拔,枝葉繁茂,濃鬱青蔥的梧桐葉子一層疊著一層,在亭子裏罩下一片陰影,偶爾有清風拂過,確實是一個納涼的佳處。

    男人朝不遠處侍候的丫鬟抬抬手,“先生如何稱唿?”

    那丫鬟跟會讀心術一般,轉身出去,再過來手中已備了兩杯茶水。

    沈禾接過那杯水,握著杯口,溫度清涼,淡淡茶香味縈繞在鼻尖,這是清茶,喝了祛火,“迴侯爺,草民姓沈,單名禾。”

    傅景晏在石椅上坐下,手指在茶盞上輕輕摩挲,微深的目光細細打量著眼前這人,同他從前見過的那些書生一樣,衣著樸素,一身普通的青灰色布衫,頭發由一根同色帶子束在頭頂,五官溫潤文雅,仔細看去,又有幾分小巧清秀,倒是比那些書生多了一絲柔軟的氣質。

    此前在京城,也不是沒給傅君寶請過先生,隻不過這孩子年紀小,需要足夠的耐心,請的那些先生個個都沒堅持到最後,主動請辭,這會即使來到錦川,他仍舊惦記著這事,於是讓人張貼了告示出去。

    若不是他自個不懂也不喜這些文房四寶上的事,不然他早就自己親自教了。

    他放下杯子,瞅了站在眼前的沈禾一眼,“君寶年紀不大,難免會有些小脾氣,教他識字念書時,沈先生需得有幾分耐心。”

    沈禾直點頭,這王侯家的貴公子,哪能沒有一點小脾氣,她雖接觸的少,這些卻也是懂的,“侯爺放心,草民會的。”

    “另外,教的東西也不需太深奧,怎麽教,沈先生隻管自己決定。”

    她爹是私塾的夫子,自小她便天天跟著她爹學三字經和千字文,這都是最基礎的,心下有了打算,她又低聲應下。

    傅景晏繼續與她交代了幾句,說得差不多時,院口那邊來了一個丫鬟,他抬抬下巴,示意迴話。

    “大公子,老夫人聽說您迴來了,讓您趕緊過去她那邊一趟。”

    男人不說話,隻是目光在她身上掃了掃,沈禾識趣,忙道,“侯爺您交代的草民都記下了,您去忙。”

    她低垂著眉眼,眨眼間那刺著暗繡滾邊的衣擺在眼下飄過,飄至亭口,又停了下來。

    “沈先生明日起便每天都過來吧,”說到這,他頓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什麽,接著道,“另外,我不喜歡別人喚我侯爺。”話剛落,那人便隻留了一個背影給她。

    沈禾鬆了口氣,感覺心口又有些悶熱,將那清茶一口飲盡,這才舒服了不少。

    那一旁時候的丫鬟見她喝得急,一杯見了底,上前走了兩步,“沈先生,奴婢再給您添上一杯。”

    說著要拿她的杯子,沈禾忙擺手,快晌午了,她娘還等著她迴去吃飯呢,生計問題有了眉目,該是要迴去了,“不必不必,眼下時候也不早了,我便迴去了。”

    一路拐過兩條街再往右走,那邊有個柳巷,顧名思義,裏邊家家戶戶的門前或小院裏都種了許多柳樹,春夏之際,這些柳樹自然是垂下嫩綠絲絛,青青蔥蔥一片,熱辣的金色光柱穿過枝葉間,在地上鋪就一層細碎的暗色剪影。

    她家也在這裏,這屋子現在隻住著她和她娘,那收留她們的遠房親戚本就患了病,在她們搬來一個月後愈發嚴重,最終沒有挨過一個月,便撒手去了,底下也沒有一兒半女,孤獨了一生,最後臨走前將這屋子也交給了她娘,於是她們娘倆這才在錦川有了長期落腳的地方。

    她踏入自家的小院裏,就見她娘坐在柳樹下,靈活地挑著手裏的針線,她進了院子,她娘也未抬頭,隻挪了挪食指上的頂針,“迴來這麽早,不是給人家趕出來的吧,哎,你也別難過,你隔壁張嬸家的大兒子還記得吧?今天從外邊做生意迴來了,手上有不少本錢,打算在街上開一個鋪子,這不缺個算賬的嘛,你迴屋收拾收拾一會過去張嬸家——”

    沈禾打斷她的話,“娘,明天開始我就要去侯府做事了。”

    沈母“嘶”的一聲,針眼在指腹上冷不防刺了一下,“也不早點說,哎,嚇得我針都走錯了位。”

    “那還去張嬸家嗎?”

    “不去不去,沒準人早就找好了。”沈母放下手裏的活,“娘去燒飯,你等著。

    ”

    沈禾跟在她後麵進了屋,胸口悶得很,她歎口氣,“那我迴屋換身衣服。”

    “悶得慌吧?”原以為她會繼續關心幾句,誰料顧母又笑著道,“娘做這些活計又不是養不活你,非要出去搗騰,在侯府可要謹慎著。”

    她知道她娘,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上前輕輕推著沈母的肩,“好好好,怪我怪我,老早就餓了,娘你趕緊去做飯吧。”

    迴了屋裏,沈禾褪了上身的衣服,白嫩的肌膚暴露在空氣裏,一對精致好看的鎖骨下,圍著一層微厚的白色布巾,手在側邊擱了許久,想想還是沒有拆,將衣服穿好,她又重重唿吸了一口氣。

    今兒個那傅景晏也沒說需不需要由她準備書冊,以表誠意,想著下午還是得出門一趟,買了那三字經和千字文來,另外還需做做準備,希望這三公子不是個難伺候的主。

    心裏惦記著事,一下午恍惚就過去了,晚上用了飯,她泡了個澡便早早上床歇息,模模糊糊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開了,藥鋪君還是那個藥鋪君,隻想給你們寫男女間簡簡單單的愛情故事的藥鋪君~所以複雜的陰謀詭計什麽的,小鋪鋪做不到哦~(╥_╥)

    藥鋪君帶著沈先生和傅大公子一起滿地打滾賣萌,祝寶寶們看文愉快哦~(>y<)

    另外,收藏快到碗裏來,評論快到碗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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