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錦初已經不記得她上一次喝醉是什麽時候,是收複了林邑時犒賞三軍那迴,還是擊退了北狄時與眾將在營中同賀那迴?總之,那已經是些很久遠的記憶。

    難得有機會把記憶中的感覺重新體驗一遍,蕭錦初的感想是,絕不想再來一次了……

    常管事一早就端來了醒酒湯,據說是宮內的秘法,專用來應付宿醉頭痛。但依著蕭錦初看,用處不是太大。

    她才慶幸今日不需點卯,免得在將士麵前出醜。立刻又想起,若是待在府內,免不了要見十四娘。她如今日日抱著陸天師給的那幾卷經,當寶貝一般,自個到底要想個什麽法子提醒一二呢?

    想著想著,頭越發疼起來了,蕭錦初不禁咬牙切齒:“陸老道真是夠害人的,話說明白了能怎的……”

    正在罵一句想一句的時候,阿珠來報:“尚書令夫人至……”

    新平侯府對尚書令來說,與自家府邸無異,謝氏進出也無須通傳。這頭阿珠剛說完,人已經進了正院。

    蕭錦初趕緊迎上去:“阿姊來的好早!”

    謝氏素日是個貴夫人,今日卻頗沒好聲氣,纖纖玉指點著她的腦袋道:“日頭都老高了,還早呢!你這個醉貓可算醒了……”

    偏蕭錦初個子高,與衛潛、安素在一塊還不覺。謝氏要戳她的頭還得踮腳,為了讓阿姊更好地教訓自己,蕭侯隻得低頭哈腰地賠罪。

    “你這丫頭……”她這樣一副逆來順受的可憐樣子,一來二去,終於把謝氏惹得笑了出來。

    “隻此一次,下迴絕不多喝了!”蕭錦初隻差賭咒發誓了,不過謝氏這一登門,倒讓她想起昨天準備拜托她的事了。“阿姊來的剛好,我正有事尋你。”

    “我也是有事找你商量……”說是商量,謝氏的臉色卻有些奇怪,眼圈微紅,帶著幾分惱怒。

    這卻巧了,蕭錦初眨了眨眼。阿珠這樣的貼身婢女,一向最會察言觀色,趕緊道:“今日廚下熬了雪耳湯,婢子這就去端來。”便說邊退了下去。

    謝氏也把身邊的幾個侍女打發了出去,與蕭錦初對坐下來。

    蕭錦初是存不住話的人,甫一落座便問道:“我看阿姊今日倒像是帶著氣,難不成還在怪我酒醉失儀?”

    謝氏素來直爽,今日還未出聲倒先歎了口氣,攪得蕭錦初心裏七上八下的。“與你不相幹,實在是樁沒臉的事。你也聽說了罷,

    我替十四娘做了一迴媒。”

    “還未多謝阿姊……”蕭錦初一聽謝氏提到此事,暗道是個好機會,正想趁此把陸老道批的八字說上一說,卻被打斷了。

    “你且別謝,我都快臊得沒臉來見你與十四娘了!”謝氏一邊擺手,一邊惱怒之色更甚。

    蕭錦初心下不由咯噔了一下,別是讓陸老道說準了,真應在此了。“阿姊,究竟出了什麽事?你得先說明白了,咱們才好處置。”

    謝氏好不容易壓住火氣,緩緩道來:“今天一大早,蔣十郎的母親沈氏來尋我,進門就賠了一連串的不是。說是蔣十郎的祖父早年間做主替他說了一門親,她也是剛剛得知。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對方有婚書在手,有媒有證的,惟有對不住十四娘了。你說,這叫什麽話?”

    謝氏自小在相府長大,什麽樣的事沒經過,什麽樣的人沒見過。那蔣十郎又不是在鄉下撫養,怎麽會由祖父做主定親,家中父母反而倒退了一射之地,簡直信口開河!

    “十四娘怎麽說也是官家女郎,又是我保的媒。蔣家公然悔婚,就是把謝氏,安氏,蕭氏的顏麵一塊往地上踩。蔣家三房不過出了個員外郎,就算拜高踩低也得分分人吧,實在豈有此理。我來尋你,就是讓你看好了十四娘,免得不三不四地風聲刮到她耳中。我這就去求見蔣司徒,蔣家出了這等背信棄義之徒,我倒要看看他有何話說!”

    謝氏被人打了臉,越說越氣,恨不得當場拍案而起。蕭錦初卻是越聽越驚,那陸老頭還真有幾分道行。

    她卻不能說這事早有人算到了,隻得先攔上一攔:“阿姊且慢,蔣司徒如今可有八十好幾了,一向最是嚴正端方。萬一阿姊你這一狀告去,把他氣出個好歹來,蔣家三房固然要倒黴,卻也有損阿姊的名聲。”

    “那你說怎麽是好,這口氣我可咽不下。”謝氏的眼圈通紅,她自小就要強,萬沒想到能跌這樣一個跟頭。再說十四娘這麽一個能幹乖巧的小娘子,莫名其妙就帶累成了議過婚的人,她都沒臉來見蕭錦初了。

    這事怪不得謝氏震怒,蔣家做的也太不地道,蕭錦初有些為難,想了半天才道:“前次去崇虛館時,陸天師也提到了婚事會有波折,這都是十四娘的命數,怪不到阿姊頭上。十四娘與江洲本家,我來交代。至於蔣家,這世上沒有逼成的親家,就隨他們去吧!”

    “你說的可是真的,陸天師他真算到了?”謝氏在上巳春宴上也聽了那鱸魚的故事,此

    時對應,心口不禁一跳。

    “是啊,起初我也不信呢!”蕭錦初無奈地攤了攤手,偏那老道又說準了。

    “你早該與我說,若知道有這檔事,我就先迴絕了蔣家,也省得受那沈氏的嘴臉。”提起來謝氏猶自憤憤:“一家子小人,也不知道聽了誰的話,說皇上要重用鴻臚寺少卿。他楚遠要是能得了聖意,早些年幹嘛去了!”

    “這裏頭有鴻臚寺少卿什麽事?”蕭錦初摸了摸鼻子,師兄之前說要把楚遠調外任,該不會以訛傳訛了吧!

    謝氏冷笑了一聲:“自然關係不淺,蔣家急巴巴地退了這邊的婚事,正是為了娶姓楚的娘子呢!”

    蕭錦初沒想到,追根溯源之下,壞了十四娘姻緣的居然還有自己一份。若這也是天命,那確實難料。

    說來,蕭靜宜的表現也讓她刮目相看,雖然難受是免不了的,卻是沒哭也沒鬧,還特意向謝氏道了謝。惹得謝氏當場發話,必要給她尋個強出蔣十郎一頭的夫婿。至於蔣家三房,她非要他們好看不可。

    蕭錦初攔不住她,想著能讓他們得個教訓也罷,若是實在收不了場,還有蔣澄在呢。畢竟是他族中的事,管起來也是名正言順。

    隻是她此時沒有料到,人居一世間,忽如風吹塵。等她再見蔣澄時已經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境地……

    作者有話要說:

    又一門婚事告吹,話說我寫到現在有一對成了嗎?好像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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