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蕭錦初覺得自己也沒幹什麽,但就是莫名有點小心虛。趕緊殷勤地提起酒壺,給皇帝再滿上一杯。

    “師兄,華林園的案子還沒頭緒嗎?最近都沒見著蔣澄。”

    “少了他和你拌嘴,看來是寂寞了。”衛潛眼看著這兩個人鬥嘴鬥了十來年,仇是越結越深,戰鬥力也是越來越強,幸虧還沒上演全武行,也就不大樂意管。

    蕭錦初要是知道她師兄的想法,估計得叫起撞天屈。“我就是有點奇怪,既然是下毒,總不外是器皿、食物、酒水一類,哪有一驗便是三五日沒消息的。齊翔也是沒用,我聽說最近的流言可是越來越多了。”

    綺年玉貌的才子慘死宮中,就算不添一滴油,加半點醋,本身就是一條極好的談資。哪怕沾了皇家二字原該避諱,也禁不住大家八卦的熱情。

    “這迴不去爬樹了?”衛潛喝了口酒,調侃道。

    被翻了舊賬的蕭師妹也不惱,臉皮比那包銅的門板還要厚上三分:“現放著師兄在,爬什麽樹啊!”

    “確實有點邪門,”又不是什麽皇室密辛,衛潛幹脆滿足了她的好奇心。“齊翔和蔣澄已經把封存的器物全部驗了一遍,都無異樣。”

    蕭錦初雖說大部分事情都漫不經心,然對感興趣的事情是格外願意琢磨一下的:“該不會是在進宮前就遭了毒手吧?”

    要是兇手不是宮內的人,其實在外麵動手是要容易得多,也少擔不少風險。要是人幹脆死在宮外那就更完美了,蕭侯不無遺憾地想著。

    就為死了個傅五,衛潛來來迴迴也不知道聽了幾場報告與辯論,案情都快倒背如流了。“那天你也看到了,狗不過隔了兩刻就斷氣了,按說換成人也不會超過半個時辰,那時傅玉已經在華林園中揮毫作賦了。”

    作賦,作賦……這些倒黴的才子就知道作些風花雪月的東西。蕭錦初戳著掌心,恨恨地想著。不知稼穡,不分五穀,也不知道國家養著他們做什麽用。楚向瀾好歹還會治個病,果然是強多了。

    “等等,我好像有些明白了。”電光火石間,蕭錦初忽然擊了下掌,把衛潛手上的酒都給嚇灑了一半。

    不顧皇帝陛下的白眼,蕭侯笑得極像常管事養在後院的那隻狸花貓:“師兄,這一迴你是想讓齊翔將功折罪呢,還是讓蔣澄錦上添花?”

    她師兄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把杯中剩下的雨露春一口幹了。“隻要你能找出兇手,給朝臣一個明白的交代

    ,我隨你怎麽折騰。”

    於是,蕭錦初就真地折騰出了一個大場麵。

    第二日朝會一開,有禦史彈劾蕭侯初得爵位,卻不知檢點,犯禁夜行。蔣澄正睡眼惺忪站在班內,聞言登時清醒過來。沒料到除了自個,還有人敢公然與蕭錦初這婆娘作對,不禁非常景仰這位勇士。

    這裏頭卻有個緣故,打前朝開始,幾十年內就沒停過烽火。就是太/祖爺登了基,也算不得太平。先是西征,足足打了六年。隨後少帝上台,就遇上了和北狄的一場大仗。等今上坐了龍椅,好不容易北方戰事結束,南邊又亂起來了。再加上各路流寇,起兵的藩王,過不下去聚眾造反的……真是從年頭到年尾,一天都歇不下。

    亂世嘛,是容易出英雄的,但一般特別能打的將領都是出身草莽,連名字都寫不全的那種。一對上文官,那就相當吃虧。

    然蕭錦初不一樣,往前倒推十年,領兵的人物中文化水平最高的當數東郡王衛潛,也就是當今的聖人。再往下數,就是她了。

    她祖父活著時就是一代大儒,屢受天子征召。父親也是飽讀詩書,她本人從六歲拜在海內名士褚冰門下開蒙,受教育程度可以平趟朝上大半官員。所以自打退了北狄朝中議功時,個別有心人想捏一下這個看起來還挺軟的柿子,未遂被紮了一手刺之後,敢挑這位姑奶奶毛病的人就不大多了。

    話說迴來,犯夜這個罪名吧,可大可小。像蹇碩叔父那樣被活活仗死的畢竟是少數,但怎麽說都是落了把柄。就算免了仗責也是大丟臉麵的事,又沒抓著現行,於是一幹人都等著看蕭侯自辯。

    “沒錯,臣是犯了宵禁來著……”誰曾想,她居然大剌剌地一口承認了,實在跌碎了朝堂上下的眼珠。

    這頭鬧將起來,就有人暗暗思忖,既有出頭鳥,不妨跟著補幾箭,也好壓壓這個武婦的威風。

    還未來得及開口,蕭侯又補了一句:“華林園一案至今未破,臣助齊虎賁尋訪證人,略晚了些迴府,確實幹犯了國法,諸公議一議要怎麽治罪罷!”

    此話一出,旁人也就罷了,蔣澄先冷笑了兩聲。他這些日子就忙這事呢,整一個雲山霧罩,哪裏來的證人?

    “敢問征東將軍,尋的是什麽證人?”正想著,就有人替他問了出來。仔細一瞧,正是已經報了好幾天病的傅老太尉。人到暮年,喪了一個頗有出息的孫兒,傅老太尉的精神頭看起來很是不如從前,皺紋都深了幾分。

    “不瞞太尉,還不隻是證人,犯人亦一並找著了。”蕭錦初拱了拱手,再次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開了口。

    謝丞相乃是百官之首,隻見他先與安尚書令對視了一眼,隨即道:“既如此,不妨帶上殿來作一公審,聖人以為如何?”

    戴通天冠,著絳紗袍的皇帝高踞於禦座之上,更顯威儀出眾,聞丞相奏請隻應了一字:“可。”

    於是虎賁中郎將齊翔帶著兩個人上了殿,楚向瀾仍是一身藍衫,另有一個麵色蒼白的青年大家都不認得。

    還是國子學祭酒瞧著有些眼熟,迴想了半日記起他是國子學的學生,心頭不覺一跳。楚向瀾還是略有些名聲的,且他並不在宮宴之列,當是證人。那麽人犯就是……

    拜舞完畢,齊翔啟奏:“稟陛下,已將楚向瀾,許勤之帶到。”

    隻見尚書令目不斜視,征東將軍老神在在,蔣澄有幾分錯愕,傅太尉暗中咬牙,其他人等各懷心事,整個朝廷倒似演了一場默戲。

    皇帝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停了片刻問道:“丞相以為該如何審法?”

    “臣啟陛下,禁苑命案茲事體大,自來廷尉掌管刑獄,不如由鄭廷尉主審。”謝丞相往堂上掃了一眼,正看見傅太尉的白發,忍了歎息迴奏道。

    鄭廷尉得了上諭,自然當仁不讓,直接開口詢問齊翔:“方才征東將軍言道,虎賁已經找到了關鍵的人證和疑犯。此案發於宮內,由虎賁一手負責。如今到底情形如何,還請對褚公大臣們說一說。”

    腦子轉得快的人固然已經猜出了端倪,然而總有摸不著狀況的人,便紛紛附和。

    “那末將便長話短說,傅玉斃命於華林園宮宴上,經司藥局與太醫令弟子楚向瀾共同勘驗,確認為毒殺。經過追查,確定疑犯乃是傅玉在國子學同窗許勤之,今日已經一並帶上了殿。”齊翔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蕭錦初,簡單地把案情又複述了一遍。

    雖說大殿之上喧嘩是為失儀,但華林一案著實影響不小,眾臣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紛紛私語起來,惹得難得上一迴朝的禦史台蕭中丞狠狠瞪了兩迴才有所收斂。

    更多人則是看向了楚向瀾身邊那個青年,那個麵色蒼白的男子不過弱冠,相貌算不得醜。也僅僅是不醜而已,在楚七郎的映襯下更顯平庸。曾經,大家在茶餘飯後也做過不少揣測,對兇手在心中描繪了幾遍,無一不是兇神惡煞,或陰險毒辣。

    但當真看到這樣一個麵目模

    糊,弱不禁風的人,居然是華林案真兇,實在讓眾人的想象有些落空。

    作者有話要說: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蕭錦初就算是一個有文化的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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