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皇上問,劉統勳於軍事上是外行,於是緘口不語,張廷玉卻低著頭若有所思,好像心思沒在這上頭。


    弘晝、弘曉、吳波等人都是在皇上的召集下參與了新軍製的議定的,所以不便說話。


    見眾人都不言聲,鄂爾泰思量了一番,說道:“皇上,這樣的設置,明顯的好處就在於每標、每協都有各兵種協同作戰。”


    “遇有小的戰役,拉出去一標或是一協就可以獨立打下來。”


    “而這一鎮的萬餘兵士,打個小的攻城戰也能應付下來了。”


    “而且軍中統屬劃一,上下分明,號令下達,行戰退止都比舊軍製快捷了許多。”


    “總歸就是一句話,用更少的人能打更大的仗,能辦更大的事。”


    “老西林不愧是做過總督的,”乾隆滿意的道:“這說的大體上不差了。”


    “南北兩疆的軍屯就按這樣設置,提督統領著幾鎮坐陣省城,下麵每府駐紮一鎮,總兵就相當於知府。”


    “每縣駐紮一協,副將就幹知縣的活,以下營裏的參將、遊擊各司其職,如何?”


    這時訥親笑道:“主子,讓正二品的總兵去做從四品的知府,從二品的副將去幹七品知縣的活,似乎委屈了些。”


    “這就是軍團製不一樣的地方,”乾隆道:“這裏的總兵和副將可不能隻會帶兵打仗,攻城拔寨。”


    “不僅要懂軍事,政務上也不能含糊,民事、農事都要懂上一些。”


    “恕奴才直言,”訥親道:“在目下的軍隊中,這樣的將領可是找不出那麽多。”


    “這個朕也知道,”乾隆道:“哪裏有那麽多文武兼備的人?”


    “隻要挑一些處事穩妥,心思縝密,能料理得來瑣細事務的人去做總兵、副將、參將、遊擊這些。”


    “然後再把之前準備出來的各級文官都編入軍中,去分管各項事務,這事就差不多辦下來了。”


    見皇上說完這番話停頓住了,張廷玉開口道:“皇上,臣於軍事上是外行,可也能聽得出這新軍製確是較原來的軍製強了很多。”


    “若將來能在全國的軍隊中都推廣實行了,則我軍的戰力會空前的提高。”


    “但剛才臣在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不知是否妥當,然事關江山社稷,臣不敢不直言。”


    “衡臣但說無妨。”乾隆道。


    張廷玉道:“《史記》有雲,高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製,此所謂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強。”


    “適才皇上以天山為界,劃分南北二疆,臣仔細想來,恐有不妥之處。”


    “天山本就山高勢險,且三脈並行,其寬世所罕有,以天山為界劃分南北兩疆,剛北疆與內地便關山相隔,正應了天高皇帝遠的話。”


    “現今大清國富兵強,如日中天,則無須顧慮。臣說句不該當的話,若將來一旦形勢有變,北疆則有據險以守,割地自立之虞,臣請皇上留意。”


    “衡臣說的在理,”乾隆道:“這事朕也仔細想過。”


    “若北疆的疆域向北隻到了塔爾巴哈台山一線就與羅刹國接壤了,則朕斷然不能如此劃分南北兩疆。”


    “甚至壓根兒不能分成兩疆,任憑它地域再廣,也隻能以一省治之。”


    “但是現在哈薩克的三帳、浩罕汗國這些地方都並入了版圖,北疆向西向北,仍有我萬裏疆域,彼就無割地自立之虞了。”


    “反倒是哈薩克三帳這些地方才是最緊要的,隻要是把它牢牢的守住了,北疆夾在它和南疆之間,能有什麽作為?”


    “正如你所說,天山不僅山高地險,且三脈並行,其寬世所罕有,若再以犬牙相製而劃分,則地方行政上要日日翻越天山,實在是太過不便。”


    “所以朕想,還是遵循形勝之便來劃分南北兩疆吧。”


    “將來劃分哈薩克三帳這片疆域的行省,以及它們與北疆省的邊界時,剛必須犬牙相製,衡臣你以為呢?”


    張廷玉這才想明白,遂拱手道:“聖上雄才偉略,高瞻遠矚,是臣見得窄了。”


    “但兩疆剛剛重歸版圖,各族勢力並存,又要改土歸流,事務紛繁複雜,治理起來要遠難過內地行省。”


    “臣以為這兩省提督的人選是至關重要的,要足以擔起這一省的擔子才成。”


    “衡臣說的在理,”乾隆道:“朕已經想好了這兩省提督的人選。”


    “讓班第去做南疆提督,如何?”乾隆向大家征詢道。


    現任兵部尚書,博爾濟吉特·班第本就是蒙古人,曾做過內閣侍讀、內閣學士、理藩院侍郎。


    雍正十一年還曾在軍機處行走,後又做過工部侍郎、兵部侍郎,直到現在兵部尚書的官職。


    “皇上知人善任,”張廷玉道:“班第生性耿介,清廉自守,且文武兼備,確實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嗯,”乾隆接著道:“這北疆提督,朕看就讓傅恆來做,你們看怎麽樣?”


    在座的眾人一時無語,他們對幾個月前的事情還記憶猶新,也是在這西暖閣,也是頭晌議政之時。


    皇上提議讓傅恆任征討準噶爾北路軍統帥,眾人一致反對,結果讓皇上拿出霍去病來比照傅恆,把大家駁了個顏麵掃地。


    如今的傅恆比那時更不一樣了,前有奉旨出任應名的統帥,既迷惑了敵人,又將軍隊征調、糧草籌集、軍需供給一應事情做得井井有條。


    後又將大軍帶出烏裏雅蘇台,帶到紮布汗河岸邊交與嶽鍾琪,其後又以副將銜從旁襄助,參讚軍務。


    如今北路軍取得了蕩平準噶爾之戰中最豐碩的戰果,雖然首功非嶽鍾琪莫屬,但作為副將的傅恆自然也是功不可沒。


    傅恆雖然年輕,但他自幼飽讀詩書,而且做官的履曆又可圈可點。


    一出道就隨陳宏謀去歐羅巴學習曆練,迴來後又督辦天津機器製造局和鐵廠。


    這兩樣差事都是朝廷富國強兵,開疆拓土的根本,都讓他辦得有模有樣。


    其後他又奉著和親王去澳省勞軍,萬裏遠洋,平安往返,這又剛剛在準噶爾立下了這麽大的戰功。


    憑著這些資曆去做這個北疆提督,誰能說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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