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在家。不在也好,兩個把醜陋的話攤開了的人再度生活在一起,連空氣都會變得稀薄。我就是這樣,寂寞地沒有感情地貪圖著空氣。決定好了的時候,就再也沒有什麽事情是可以阻擋這個決定的。我已經把行李都準備好了。那個箱子靜靜地靠著我的房門。像個幼稚的小孩找不到媽媽,那樣的孤單。

    走,腳卻定在了原地。那些不舍的眼淚湧出眼眶。不舍,椎在心底上的家,椎在心底上的爸爸,一旦離開了他,就像重在心上最堅固的一棵樹被連根拔起。那麽那麽地痛,那麽那麽地不舍得。不舍得……

    我走過房間的每一寸地方。家裏的冰箱,地板,廚房,我都一一地瀏覽過。每一條花紋都是我年少中最為真實地畫麵。從小,我都沒有認認真真地把它們放在心上過,等到要失去一切的時候,才發現什麽東西都是珍貴的。就算是這房間的空氣。也是珍貴的。

    我難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一個又恐高症的人站在懸崖邊,他麵對著那種高度望而生畏。腳軟了,空虛了。我現在就是這樣的人。腳軟了,空虛了。因為愛得太深,把身邊的人看的太重,所以離開的時候那麽的放不下。如果,我是個默然的人那該多好。我是個默然的人,就不用離開自己的家就像拔掉自己的根一樣了……

    這樣痛苦的感覺,沒有人會明白的。我們對於愛的認識,和愛的程度都不一樣。愛是一種感情。感情是無法估計它的價值的。我愛得很深,也僅僅是因為我擁有感情。沒有很高尚,隻是單純的放不下。真的離不開這個家。

    溫故而知新。我竟然可笑地搬出了這句話。溫習舊的生活地方,雖然是我一直生長的地方,但對於一個即將遠離的人來說,它就變成了過去。就能得到新的感情體悟。有些感情,真的是需要用珍惜兩個字去對待的。在這裏,爸爸和媽媽還有我,以前是那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麽羨慕從前的我。

    我有多麽討厭那個十七歲的夜晚,沒有挽留住更多的東西。

    打開了爸爸媽媽的房間,很久都沒有來過這個房間了,這是最後一次我過來看這裏。還是覺得不一般,因為這裏有爸爸媽媽共同的氣息。盡管時間過去很久了,媽媽不在我們身邊已經很久了,但月終於抵不過年,現實還是被淹沒在理想狀態裏。我依舊溫暖的感受到,媽媽的親切的笑容,媽媽溫柔的聲音,媽媽迷離的眼神……

    我用力扯下脖子上的項鏈,銀色的鑰匙和墜鏈娃娃因為用力過猛的原因而產生撞擊,發出細微的聲音。聽不分明。項鏈深深地勒進我的掌心,表皮底下的血肉被殘忍地擠壓在一起。手上的痛是進行時,其實,沒什麽大不了。但是心裏的痛呢?那是刻骨銘心的。心髒上的脈狀毫無規律地糾纏在一起,一層又一層,越纏越緊,像是儈子手要挾人質,架在我脖子上的刀越陷越深。我的害怕和慌亂被深深地攪拌。

    項鏈是司聖送我的。在那間小青春,在那個荒誕的十七歲;鑰匙是媽媽遞到我手裏的,在這個融化我的房子錢,在那個荒誕的十七歲。他們拋下一個鮮花炸彈後,安然無恙地離開。我把他們從廢墟中撿起來,收拾幹淨,戴在脖子上。那個離心髒最近的地方。

    告訴他們我愛她,我想他。他們也會知道我恨他們。很恨。

    我把鑰匙插進右床頭櫃的第一個小抽屜。轉動,轉動,金屬與金屬相互撞擊的聲音,棲息在斜射進的陽光裏,我薄薄的臉上沐浴著濕潤的陽光。

    那個早晨依舊分明。她輕輕地喊住我,對我說:“多穿點衣服,別著涼了。”然後她把銀色的鑰匙放進我的手心,“那裏是我給你的禮物”……

    “為什麽你們都不要我了?我到底哪裏做得不夠好?你們送我這些東西都有什麽用?”我抱著粉紅色的sony筆記本,哇哇大哭。曾經我告訴過那個女人,我想要抱著一台漂亮的筆記本躺在床上寫我的小說。一直期待著,但沒想到這個小東西是以如此悲涼的方式出現。

    嗬嗬,他們始終不懂我要的到底是什麽……

    媽媽,難道你不覺得一台筆記本和你比起來是微不足道的嗎?你的離開,它的到來根本不能彌補什麽。你們費盡心思地想要補償我,卻不知道這些物質像是鋒利的刀劍踐踏著我的真心……

    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許久,我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從地上站起來。那台筆記本我留著。那條項鏈和鑰匙我都扔了。

    我還帶了一張媽媽和另一個男人的合照。我知道就是這個男人帶走了我的媽媽,破壞了我美滿的家庭。這張照片就躺在媽媽的抽屜裏。

    很熟悉的一個男人。但我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誰。我不知道我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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