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漸漸隱入了雲裏,五皇子的聲音也越來越溫柔,他在講貓。

    “純色的貓被稱為‘四時好’,毛色以純黃、純白和純黑為佳,不過我覺得以純白最好。”

    繡夏聽著聽著心裏突然湧上一個奇怪又大膽的念頭,五皇子這是喜歡貓?

    伺候了五皇子這麽多年,繡夏還沒有見著他有什麽特別喜歡或者特別討厭的東西。

    隨著年齡漸長,似乎五皇子的喜怒哀樂都變成了一張清清淡淡的麵龐。

    在這個混亂的夜晚,繡夏第一次覺得她一點都不了解五皇子。

    沒有聽到繡夏的迴應,五皇子也發覺自己講的太多,他輕咳了兩聲,然後問道:“剛剛的幾個軍士離開多久了?”

    繡夏迴過神來道:“有半刻鍾了。”

    “你看看父皇那邊的帳子是什麽情況。”

    帳篷之間離得有些遠,影影綽綽可以看見火光和密密麻麻的身影。

    “來人了!”突然一小隊人馬出現在繡夏的視線裏,她激動道。

    五皇子是側臥在地上的,小腿突然感覺到一陣異樣,有些癢,原來是繡夏不注意時把手放在了帳子上,而帳子下麵,剛好是他的右腿。

    繡夏也是一驚,趕緊縮迴手:“殿下恕罪,奴婢,奴婢隻是太激動了。”

    五皇子沉默,他也伸出手去,但他夠不到繡夏手心挨著的地方,隻能碰著冰冰涼涼的帳子。

    沒過多久,那隊人馬就過來了,帶頭的看穿著打扮是一個將領,他一來就先對帳子行了禮告了罪,然後吩咐人去把五皇子給救出來。

    “皇上沒事,剛一出來就派我們過來先把殿下帶出去。”

    建武帝確實沒事,虛驚一場而已,從帳子裏麵出來之後就擔心起自己的兒子們來。

    聽說五皇子因為擔心他,所以把守著自己的軍士給遣了迴來,建武帝心頭一暖。

    “五殿下一開口便是問皇上,知道了皇上的消息,就讓奴才們先過來。”

    “奴才拗不過五殿下,還請陛下恕罪。”那個軍士磕頭道。

    五皇子來這麽一出,就顯得另外兩位皇子不懂事了。

    等五皇子被救出來時,左腳的褲腿上麵一片紮人眼的紅色。

    繡夏緊張道:“殿下,您的左腿。”

    王德光這會兒也一顛一顛的跑了過來,一見到這個情

    景,兩行淚就撲索索的流了下來。

    “主子啊!”他撕心裂肺的一聲吼,剛想往上撲,就被一個軍士一攔,摔了個大馬墩。

    五皇子不滿的瞥了一眼丟人的王德光,把目光投向繡夏:“你過來。”

    繡夏趕緊靠過去。

    火光之下,五皇子第一眼就看見了繡夏頭上的血跡。

    她的樣子實在是狼狽,可是他卻一點都不覺得醜,一個多時辰前的怒火仿佛隻是做了個夢。

    “我剛剛不是讓你走嗎?”五皇子的聲音很輕,輕的好像風微微一吹就散了。

    繡夏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五皇子突然笑了。

    “你是個好的,我一直知道。”他撫摸著繡夏亂了的頭發輕聲道,“迴去休息罷,一會兒再來伺候。”

    五皇子此刻自然是要去找建武帝的,他被人扶著,臉上全是焦急之色,見了建武帝便是不顧尊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建武帝非但不覺得被冒犯,反倒是受用道:“朕沒事。”

    待看見了五皇子的腿後,他就皺起了眉頭:“這是怎麽了?”

    五皇子道:“隻是被個石頭給砸了,兒臣沒事。”

    建武帝趕緊叫來了隨行的太醫:“快給五皇子瞧瞧。”

    這腿傷得不重,不過參加這次騎射是不行了,傷筋動骨一百天,按著太醫的說法,得在床上修養個三個月才行。

    五皇子苦笑道:“兒臣還想著要獵些皮子給父皇做一件大氅。”

    建武帝道:“朕記著你這件大氅了。”

    兩人說著話,三皇子和四皇子也到了。

    三皇子神色焦急,直接跪地請罪,而四皇子臉色則微微有些白,看來被嚇得夠嗆。

    兩人這幅模樣叫建武帝也心軟了軟:“明天不趕路了,你們都迴去好好休息。”

    軍士們動作很快,沒多久就又搭起了帳子,這帳子便是用輕薄的布幔,地動一來就能及時逃出來。

    幾位皇子一起告辭,到了要分開之時,三皇子冷哼了一聲道:“五弟對自己真是狠得下心。”

    五皇子神色未變,隻是輕飄飄的問道:“三哥這是何意?”

    三皇子勾起嘴角:“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五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

    五皇子並沒有說話,四皇子見狀趕緊打了句圓場

    。

    三皇子又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四皇子對五皇子道:“你的腿沒事吧?”

    五皇子的臉色微暖:“沒事,四哥呢?”

    四皇子苦笑道:“出事的時候就我和一個太監在帳子裏,不知道是我運道好還是他運道不好,他直接就被砸死了。”

    怪不得四皇子臉色夠嗆。

    兩人關係還不錯,便多說了幾句話。

    等四皇子走後,五皇子看著廣袤的漆黑的天空,火光剛剛熄滅不久,鼻子裏還能聞到一股焦糊的味道,這地動一起,不知多少人要睡不著覺。

    五皇子一晚上沒吃過東西,一迴剛剛搭起的帳子就讓王德光傳膳。

    跟著來的李廚子苦著臉,他這邊搭的爐灶都塌了,之前做好的飯菜更是摔了一地,要收拾出來一桌飯菜,至少都得半個多時辰。

    王德光隻有讓他先做著,然後轉頭就找了繡夏。

    繡夏剛剛換了衣服,隻是臉上還是沒多少血色,額頭上麵的傷勢看著更是嚇人。

    她聽了王德光的話後道:“公公讓人找一個爐子來吧,先給殿下煮些簡單的填填肚子。”

    沒多久,繡夏就端了一碗湯和一個蘸碟過來。

    這湯煮得著急,卻不算很粗糙。用的是白蘿卜,切成了細絲,放了些蝦皮,火腿絲和香菇絲,點綴了一些青綠色的蔥花,看著既不油膩,卻又不缺油花。

    蘸碟裏除了醬油、醋這些東西之外,還放了點剁得細細的紅色小米辣,和油辣子不同,這種辣椒味道更刺激也更新鮮一些,五皇子很是喜歡。

    王德光聞著就咽了口唾沫,這大半夜慌裏慌張了這麽久,他也餓啊。

    可惜五皇子這會兒的心思卻不在這湯湯水水上麵。

    “王德光,去把東西接著。”他道。

    王德光立刻諂笑著接過了繡夏手裏的東西,然後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你過來。”五皇子對繡夏道。

    繡夏低眉順眼的走過去。

    五皇子坐在椅子上,抬眼就能看見繡夏額頭上的疤痕。

    “今晚你怕不怕?”五皇子問道。

    繡夏點點頭:“奴婢第一次見到這樣大的地動,自然是怕的。”

    “怕你還迴來?”五皇子的聲音帶了些繡夏聽不懂的情緒。

    繡

    夏咬著唇,不知道要怎麽迴答。

    王德光看得幹著急,要是他的話,早就跪下來表功了,這繡夏姑娘平常看著嘴不笨,怎麽到了這種關鍵的時候就變成悶嘴葫蘆了。

    繡夏確實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她為什麽會跑迴來?

    因為她擔心五皇子。

    可是這麽簡單的理由她卻說不出口,因為她害怕說了這一句之後,接下來就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了。

    五皇子在等繡夏的迴答,繡夏卻還是垂著眼。

    她總是愛垂著眼,五皇子想,像是宮裏所有的宮女一樣,既順從又安靜。不過她又和其他的宮女不同,因為他能看見她。

    這宮裏的人來來往往,太監宮女們,不說話時就像是某個精致的擺設,總歸不是人。

    像剛剛四皇子帳子裏被砸死的太監,誰又會在意呢?

    但是在五皇子眼裏,繡夏卻是實實在在、活生生的一個人。

    他至少能記得,她的手心有些濕潤,愛出汗,不過卻很暖。

    五皇子突然笑了:“不想迴答便罷了吧。”

    “額頭上的傷還疼不疼?”

    繡夏搖頭道:“不疼了。”

    五皇子歎了口氣,那麽大的一個疤,不疼就怪了。

    “你是怎麽跑過來找我的?”五皇子又問道,“我看王德光那小子都跑得沒你快。”

    確實,一地動,這方營地就戒嚴了,許多伺候的奴才都被擋在了外頭不讓進來。

    繡夏道:“奴婢跑得快,來時後麵的山坡上沒有人,就趁黑爬了上去,隻是剛爬上去就碰到了一個哨兵,之前奴婢進營地見過他,他也記得奴婢,就放奴婢進來了。”

    五皇子難得露出了一個笑容:“你能迴來,我很高興。”

    “不過以後不要這麽莽撞了,如果碰到個脾氣差的,或許就把你就地斬殺了。”

    繡夏腦子冷靜下來了也覺得後怕,這營地森嚴,如果不是她運氣好,說不定真在半途就被拖下去了。

    見繡夏的臉越來越白,五皇子道:“現在知道怕了?以後跟在我身邊,就沒人敢傷你。”

    然後不等繡夏迴答,五皇子便道:“好了,用膳吧。”

    王德光趕緊擺好桌子,拿起碗和筷子。

    五皇子卻擺手道:“你出去找隨行的太醫要點藥來,繡夏在這裏伺候。”

    王德光隻有把東西交給繡夏,聽五皇子的意思,這藥明顯就是給繡夏要的。

    他看了眼繡夏的額頭,心裏也哎呦了一聲,這美人受傷就是讓人心疼,別說五皇子了,他看著都覺得那疤痕礙眼得很。

    繡夏也猜到了這藥是給她的,一時之間傷疤又火辣辣的疼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寫了十章了,竟然沒有人問我男主角叫什麽名字!

    五皇子這麽敷衍的名字,你們竟然吃下去了。

    快來問我快來問我他到底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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