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薇的情況非常糟糕。

    開始的時候,她的情況還不錯,任誰看了她和張貴人的模樣,都會覺得她的生產肯定更加順利。

    然而孩子畢竟沒有足月,清薇之前又消耗了太多的體力,最糟糕的是,孩子的胎位並不正!經過了很長時間的折騰,清薇連參片都用上了,但先出來的卻是孩子的一隻腳!

    春柳摸到腳的時候,心都快跳出來了。她握著那隻小小的、似乎還會動的腳,差點兒直接哭出來。

    生產有多艱難,她原本隻是聽聞,但今日先是旁觀了皇後難產,又親眼看到張貴人生產的兇險,那是稍微有一點差池就會要命的!原以為清薇最穩當,哪知道又碰上了這樣的意外。

    雖然跟著清薇的時間並不長,但在春柳看來,這位冠軍侯夫人沒有架子,待人和善,凡事又都有決斷。

    春柳被虞景的人挑選出來訓練,無論性情還是思想,都與尋常的姑娘家相去甚遠,雖然平日裏看著那些專注於胭脂水粉,女工廚藝的女子們,心中總會看不上對方的小家子氣,但有時也不免會想,是否正常的女子便該是如此,自己這樣反倒不對?

    但見到清薇之後,春柳看她行事,倒覺得很對自己的脾性,漸漸也就悟出了一點道理——沒有女子就應該如何,那隻是世俗強加在她們身上的東西,有人選擇順從,有人選擇掙脫,但歸根到底,是要先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麽。

    想要安穩逸樂,順從世俗的標準並無錯處。若不甘心被拘束,那就要有能掙脫的條件。要想活得自然灑脫,不在於是什麽身份,有多少權勢財貌,而在於自己的心。

    迴頭去想,若人生重來一次,給她選擇的權利,春柳想,自己仍舊會選擇走上這條路。這麽一想,便能坦然麵對如今的身份,不去與旁人做無謂的對比。

    因為這個緣故,春柳對清薇是十分推崇的,跟在她身邊也十分盡心。在春柳看來,冠軍侯夫人這麽厲害,不論麵對什麽險境都能從容以對,甚至比皇太後更加鎮定,應該是不論什麽事情都難不住她的。

    但生孩子這種事,個人的智慧和武力卻很難用得上,全憑老天爺的心意。

    春柳長久沒有出聲,也沒動,清薇意識到不對勁,艱難的睜開眼睛,低聲問,“怎麽……?”

    春柳連忙按捺住自己的情緒。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千鈞一發,半點功夫都耽擱不得。而且她自己沒有辦法,未必清薇也沒有

    ,所以她忍住心慌,開口道,“出……出來的是腳。”

    清薇也愣了一下。

    就像全天下所有的產婦一樣,清薇自然不可能盼著自己不好,所以雖然也不是沒有閃過“萬一難產怎麽辦”之類的念頭,但都盡量將之摒除,保持心情愉快,而不是一直為此擔心。

    或許在心裏,她也覺得自己這一路走來,雖然算不得上是順風順水,但也的確沒有遇到過太大的波折,運氣應該還算不錯,就算不是上天眷顧,起碼也不會格外刁難。

    這世上有那麽多婦人生子,絕大多數都平平順順,沒道理自己卻不是其中一個。

    然而不到事情降臨的那一天,誰也不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麽。好在清薇從來習慣未雨綢繆,就算覺得未必能用得上,也看了一些這方麵的東西,甚至還請教過太醫。

    趙瑾之並不喜歡她打聽這些,說聽得多了會影響心情。但清薇知道,他自己私底下也是問過太醫的。

    也幸而是做了些準備,雖然不知道究竟是否有用,至少此刻麵對這樣的情形,不至於束手無策。所以清薇在一怔之後,便迴過神來,先開口道,“參片。”

    立刻有人將一塊參片放入她的口中。

    和著藥材特有氣息的苦澀滋味入口,清薇便感覺整個人都被“衝”了一下,陡然提起了精神,身體上的沉重似乎都和緩了許多,隻是疼痛卻越發的清晰。

    清薇喘了一口氣,招手讓春柳過來,低聲道,“孩子……在腹中時,整個身體蜷縮……把腳塞迴去……按照正確的方向、轉動,便能讓頭先出來了。”說完這句話,她剛剛積蓄起來的力量又散了些,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但一雙眼睛還盯著春柳。

    春柳眼圈兒都紅了,她瞪大眼睛,用力點頭,“我知道了!”

    要將胎兒轉個方向,當然不可能像清薇所說的那麽簡單,稍有不慎,就會對母體和胎兒都造成巨大的傷害,恐怕就算是那些經驗豐富的產婆,也未必個個都能夠掌握這樣的手法,何況春柳根本沒學過這些。好在她學過武藝,對身體的構造多少有些了解,在細微力道的把控上比普通人更強,如今也隻能勉強一試。

    而清薇將這種事交給自己,春柳自然不能有半點疏忽。

    她點完頭,要轉身的時候,又聽到清薇道,“要快。”

    春柳的腳步一頓,再次狠狠點頭。這個之前張貴人生產的時候清薇就已經說過,羊水破了之後,胎兒在母

    體之中是無法唿吸的,如果耽誤的時間太長,很有可能會把孩子生生悶死。所以她的動作不但要小心,而且還要快,因為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耽誤。

    走到床尾時,春柳跪下來,一瞬間有種無從下手之感,甚至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在微微顫抖,不敢落下去。

    但清薇已經又小聲的要了參片,讓春柳從糾結之中清醒過來。

    人參是吊命的好東西,但也不是這種用法。短時間內自然能提神振氣,但是一下子吃下太多人參,對身子自然不可能有好處,將來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去彌補。而她耽誤的時間越多,清薇就需要吃下更多參片去支持。

    春柳臉上的神情一凝,一隻手搭在清薇的小腹上,另一隻手則再次輕輕握住那隻小小的腳丫。感覺到上麵活動的力氣已經變得更加微弱,她心下一橫,屏息凝神的開始了手上的動作,一邊將那隻腳塞迴去,一邊順著方向推動清薇的腹部,用這種方法來幫助孩子轉向。

    她動手的瞬間,清薇整個身體輕輕一繃,但旋即又放鬆下來,她將自己的一隻胳膊塞進嘴裏狠狠咬住,下一瞬間便品嚐到了帶著鐵鏽味的血腥。

    如果說剛才生產的時候,她的感覺像是下半身被撕裂成兩半,那麽現在的感覺,就是一把刀捅進了腹部,還不斷的攪動。

    但清薇死死地忍耐著,沒有發出聲音。雖然也有發出聲音以壯聲勢的時候,但她現在的情形,發出聲音就等於是泄了氣。而她的力氣,都必須要積攢起來,等胎位正了之後爆發出來,順利的將孩子生下。

    這是作為一個母親本能的選擇。

    鋪天蓋地的疼痛幾乎將她湮滅,清薇強迫自己去想別的東西轉移注意力。

    她想到了過去,以前宮中流傳,說陳妃並不喜歡小孩子。清薇一開始也信以為真,但後來跟她相處的時間長了,才漸漸明白,她不是不喜歡,而是不能喜歡。

    陳妃沒有自己的孩子,她也不願意生下自己的孩子。宮裏倒是有,但她不能將自己的喜歡傾注在這些孩子身上,因為他們跟她並無關係。

    倒是待自己,她顯露出了許多柔軟之處。有時候清薇會想,也許自己在她眼中,也算是半個她的孩子吧?所以才這樣的用心照顧,甚至臨去時還要為她考慮好將來的歸處。

    清薇又想到自己將來的孩子。雖然還不知道她會是什麽模樣,但清薇知道,自己和趙瑾之都會非常非常疼愛她。她會像普通的孩子那樣,無憂

    無慮的長大。他們會盡心教導她,讓她擁有一切他們所期望的美好品質。但當然,她隻是個普通人,總會有一些期望無法達成,但不要緊,因為那就是人的一生。而這世上還有太多東西需要她自己去一一體會學習。

    最後,清薇的思緒落在了趙瑾之身上。

    不知道他在西北如何了?他知不知道……他們的女兒就要出生了。

    這一瞬間,清薇心裏甚至生出了幾分類似委屈的感覺。雖然理智上她知道現在的局勢便是如此,他們沒有別的選擇,但心裏卻還是覺得,若是趙瑾之現在在這裏,一定不會看著自己這麽痛苦。雖然事實可能是趙瑾之即便在這裏也束手無策,但清薇還是一廂情願的相信有他在就什麽問題都不會發生。

    然而現在他不在,所以自己一個人,就不能有半分鬆懈。

    這些念頭如流水般的劃過,清薇似乎又從中汲取出了足夠的勇氣和力量,直到春柳緊張得有些破音的聲音響起,“看——看到頭了!”

    清薇陡然清醒過來,咬著參片開始調整唿吸。

    吸氣——唿氣——用力——

    吸氣——唿氣——用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清薇感覺身體上的疼痛甚至已經有些麻木,而最後一絲力氣似乎都已經被榨出來,難以為繼,眼前陣陣發黑,全憑著一股氣支撐著,才沒有暈死過去。

    但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頭腦裏也昏昏沉沉的,隻機械的重複著口令和動作。

    然後,恍惚中,清薇聽到不知是誰驚喜的叫聲,“出來了出來了!”

    然後是一聲細若遊絲般的,嬰兒的啼哭聲。

    響在清薇的耳邊,卻仿佛仙樂。

    清薇的身體陡然一鬆。我要看看孩子,她想,然後就徹底的陷入了黑暗與混沌之中,人事不省。

    ……

    心悸的感覺沒有持續多久,但趙瑾之心裏卻十分不安。他盯著京城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心中有些無力。明白自己此刻並不能給予任何幫助,他隻能將心中的擔憂都壓下來,恢複了平日的冷靜。

    戰場打掃得很快,還能繼續使用的機關被收迴,西北軍的俘虜也被繳械之後集中在了一起,等著趙瑾之發落。

    手下的幾位將領正在為此爭執。

    有人覺得既然是大魏的子民,那就應該收編。畢竟他們現在人還很少,而且剛才審問的結果他們也都是知道的,如

    果西北的局勢那麽危險,人多一點總是好的。

    但另一些人持完全相反的意見。這些人既然都能裝成胡人來蒙蔽朝廷,魚肉整個西北,自然就不算是大魏的子民,也不在他們的庇護範圍之內了。而且,正因為西北現在很危險,才不能留下這些人。萬一他們偷偷的往外通風報信怎麽辦?或者打仗的時候忽然在後麵鼓噪起來,說不定反而會被拖累,不如直接殺了。

    最後,爭執不下的人有誌一同的轉向趙瑾之,“將軍,你說呢?”

    趙瑾之帶兵並不獨,決策之前都會讓大家像現在這樣討論一番,也算是集思廣益,畢竟他一個人想得再周到也難免有所疏忽。而且這麽做,也很有助於提升軍隊的凝聚力。

    大家習慣了他的這種作風,所以哪怕平時關係不錯,吵起來的時候也是針鋒相對,寸步不讓。而吵過之後,彼此的關係也不會被影響,因為大家都知道這隻是為了更好的取得勝利。

    不過,當趙瑾之做出決策之後,也不會有人反對。他們隻會在討論的時候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希望能被趙瑾之采納。他對這支軍隊的掌控力,由此可見一斑。

    見眾人都看著自己,趙瑾之隻沉吟片刻,就道,“俘虜先留著,後麵或許有用。”

    眾人點頭,心裏琢磨著這些人能有什麽用,但誰都沒問。而趙瑾之繼續道,“當務之急,是接下來該怎麽做。諸位可有想法?”

    他們現在的處境可以說是相當危險,一個不慎,可能就迴不去了。來的時候誰都沒想到西北的局勢居然會是這樣,陷進來就很難脫身出去,所以半點準備都沒有就踩了進來。但既然進來了,趙瑾之也沒有怨天尤人的意思,不如實際一點,考慮一下怎麽樣才能為自己謀到一線生機。

    不過具體要怎麽辦,眾人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開口。最後還是孫勝站出來道,“將軍之前說要去撫州,可是打算占了此處?”

    趙瑾之點頭,“我們需要一個落腳點,還有各種補給。”

    不說別的,如果他們在草原上這麽遊蕩下去,就算西北軍不出動來圍剿他們,他們也會因為缺少糧食補給而陷入絕境。而且現在雖然是八月,但在西北,氣候已經逐漸轉冷,他們這些人卻是誰都沒有帶著禦寒衣物的。畢竟軍隊出行輕車簡從,輜重都留在後麵。而西北軍現在自然不可能再給他們提供這些。

    所以占據一座州城是非常必要的,既能夠獲得足夠的補給,也

    能夠以此為根基,跟西北軍周旋。畢竟有高大的城牆阻隔,西北軍一時也不能奈何他們。就算不能解決問題,至少可以支撐到朝廷的援軍到來。

    當然,趙瑾之選擇此處,還有另一個原因,萬星觀就在這裏。當然,那些人已經被抓走了,但是因為福王在這裏待過的緣故,虞景還留著人在這裏。趙瑾之自己這邊想要傳遞消息很困難,但這些人不同。而且,從這個渠道也更令人放心。

    雖然目前為止都沒有見到福王插手此事的痕跡,但趙瑾之還是覺得這件事可能跟他有關。比如那個忽然冒出頭來給朝廷發戰報的愣頭青官員,西北這邊沒人懷疑他,但趙瑾之卻不同。

    如果此事當真跟福王有關,那麽他肯定還有後手,須得小心戒備。

    “既然如此,那就去撫州。”眾人聞言,便都讚同道。

    但又有人問,“可我們如何進得去撫州城?”

    他們要是占據了州城,西北軍就進不去。但是現在在城外的是他們,這就比較令人發愁了。

    趙瑾之道,“如今咱們人少,經不起損失,攻城是不必想了。我打算詐開城門,伺機奪取。”

    “這個主意妙!”孫勝擊掌道,“我知道了,那些俘虜就是用在這裏吧?”如果隻有他們這些羽林軍,撫州那邊說不定會警惕,根本不讓他們進入。但有西北軍陪同就不一樣了。

    眾人一想,都覺得這個計劃應當可行,於是立刻討論了起來。雖然計劃有了,但具體如何實施,卻需要周密的計劃,否則萬一被人看破,反而打草驚蛇,而且會浪費掉這麽一個大好的機會。

    不過商議的同時也沒耽誤趕路,畢竟他們必須要在今日之內趕到撫州。而且如果趁夜騙開城門,成功的可能性也更高。騎在馬上不便說話,隻有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才能交換一下想法,但趕路的時候,卻可以仔細斟酌思索。

    不知道別人如何,但孫勝覺得,自己縱馬馳騁的時候,被風吹著,腦子反倒會比平日更加清醒,而在這種高速的移動之中,周遭的一切都快速後退,變成背景,就顯得自己更加突出,思索起問題來也更清晰流暢,許多奇思妙想也會在這個時候冒出來。而自己斟酌一番之後,又能夠趁著休息的時候與其他人探討,如此一來,思路倒是十分順暢。

    等到天色漸漸暗下來,接近撫州城時,一個計劃已經漸漸成形。

    隻讓俘虜們過去叫開城門肯定是不行的。畢竟這些人未必會聽話,雖然被

    日食震懾住,但畢竟是訓練有素的邊軍,若是有了機會,說不定立刻就反水。所以必須要有羽林衛的人跟著去。如此,再軟硬兼施,至少能暫時令他們聽話。

    包括倒時候如何喊話,如何控製城門,如何衝城,如何接應……凡此種種的細節,全部都已經商量妥當,隻等到了地方,抓住時機施行了。

    大約這些人掌控西北的時間的確是太長了,所以雖然知道羽林衛來了西北,但是他們的警惕性還是不強。撫州城的守軍見有人過來,要叫開城門,居然也沒有多做懷疑,稟報上麵的同時,便命令下麵的人升起吊橋了。

    這時的城門構造是十分複雜的,關上門之後,還要操作機關,將吊橋放下來堵住城門。這裏是邊城,隨時有可能爆發戰爭,所以每日都會這麽做,以免敵人忽然出現衝城。戰爭期間,甚至還會在城門後對方石塊,這樣才能保證安全,否則城門若是一衝就破,這城也就不用守了。

    撫州城的守將聽了下麵的人匯報,也不疑有他。因為他是知道有人在石林那邊埋伏羽林軍的,現在有了結果,往撫州來修整,也是應有之義。而且遠遠看過去,的確都是穿著西北軍配發的衣服。

    不久之後,城門打開,城外的人魚貫而入。

    過城門的時候,還有不少守軍盯著他們看,還有人熱絡的詢問他們是否有所收獲。所以羽林衛的人都警惕起來,生怕被看出破綻,而身邊跟著的俘虜,有的配合的迴話,有的低著頭沒有反應。

    然而就在打頭的人進入甕城的時候,一個俘虜忽然高聲叫道,“劉將軍戰死,這些人都是羽林衛假扮!快關城門!”

    跟在一邊的孫勝在心裏暗罵一聲,沒想到竟還真有這種不要命的。也許他原本是要命的,但現在這個陣仗有點兒嚇人,繃不住,就叫出來了。而且,之前在城門外,一旦叫破,城頭的人勢必會往下射箭。弓箭無眼,可不會區分敵我,萬一射中自己呢?所以此人進了城門之後,眼看友軍在側壯膽,這才開口。

    而他這一叫,周圍徹底混亂起來。

    俘虜們聽到事情被叫破,害怕的同時又帶著幾分希冀。若是撫州守軍能夠幹掉羽林衛,他們自然又自由了。

    不過,若是城門沒開的時候這樣說還來得及,現在麽……孫勝一刀了結了那個叫喊出聲的俘虜,然後一揮手,羽林衛們便蜂擁而上,迅速的將城門處的守軍擊殺,接管了這處城門。

    而等在城外的大軍聽見動靜,也已經趕了

    過來。

    雖然入城之後多半還要進行巷戰,而被驚動的守軍會做什麽也難以預料,但總算是進城了。

    這一夜撫州城殺聲震天。因為是在城內進行,所以百姓們不敢隨便出門打探,倒是撫州的官員們見勢不妙,大都席卷錢財逃走,而剩下負隅頑抗的守軍,經過一夜的戰鬥,也清理得差不多了。

    值得慶幸的是,大概他們來得太突然,城裏的官員們逃走得太倉促,所以城中各處設施,尤其是糧草兵器等等儲備都還在,沒有被毀去。如此,羽林衛這數萬大軍的口糧,暫時總算是不用擔心了。

    但放鬆隻是暫時的。之前他們雖然有壓力,但事實上,還算能夠從容輾轉。但撫州的消息傳出去,立刻就會引起一係列的變動,整個西北的視線都會集中到這裏來。到時候會有源源不斷的軍隊前來進攻。但這隻是外部的壓力,內部來說,羽林衛恐怕也很難徹底穩住撫州的民心。

    雖然他們是從京城來的,帶著聖旨,理論上來說能夠讓這些大魏的子民接受。但實際上,這些人在西北土生土長,跟當地的官兵相處更加融洽。羽林衛一來就把撫州的守軍殺的殺趕的趕,強勢收編整個撫州城,難免讓人心裏犯嘀咕。而這些百姓們在周圍的城池之中肯定也有親友故交之類,到時候西北這邊未必不會利用這方麵的辦法來動搖民心。

    所以奪取撫州城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好在趙瑾之並不打算打持久戰,隻要能夠堅持一個月左右,等朝廷那邊反應過來,事情就簡單了。

    歸根到底,朝廷的反應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這會兒趙瑾之既沒有在清點物資,也沒有跟僚屬們商議接下來該怎麽做,而是親自帶著人,去找虞景派駐到這邊的探子,盡快將消息傳遞迴去。

    幸運的是,暫時駐守在這裏的人是崔壽。此人之前曾經跟清薇一起共事,尋找福王的線索。後來查到萬星觀之後,他就到這邊來了。萬星觀的人被抓住,他也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留在這裏,繼續觀望。

    隻是這一出門,卻反而先撞到了熟悉的人。

    天亮似乎也助長了一部分人的膽量,已經有撫州的百姓出來打探消息了。看到街上的軍隊訓練有素的走來走去巡查,卻並不滋擾百姓,他們都暫且放下了心。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是目前看來姓名無礙。

    撫州這座城市非常特殊,因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曆史上易主的次數簡直不可盡數。不是胡人與中

    原人的爭奪,就是中原人自己內部分裂,割據混戰。遠的不說,就說前朝滅亡之後,大魏立國之前,前後不到三十年的時間裏,撫州城卻總共換過十幾次主人!

    雖然大魏立國之後就安穩下來了,但是從前的故事還一直在百姓們之中口口相傳。所以他們才能那麽快接受撫州再次易主,隻要不影響日常生活,其實上頭管事的人是誰,除非嗜殺成性打算屠城,否則跟他們關係不大。

    趙瑾之見狀,倒是放鬆了一些,轉頭叮囑下麵的人盡快張貼文書告示,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別讓百姓們自己猜測,盡量將民心安定下來。這件事之前商量過,但畢竟這一夜太過忙碌,可能目前還未提上日程。

    但立刻有人上前道,“將軍有所不知,今日一早就已經寫好告示文書,張貼出去了!”

    “哦?”趙瑾之有些驚訝,“是誰負責此事?”

    “這個倒是不知。但屬下聽聞,有一班士子主動登門幫忙,因此才能進展得如此順利。”羽林衛之中有一部分子弟出身世家,自然是讀書識字的,但要說詩書文采有多好,那就是說笑了。寫這種文書,其實也勉強得很。若隻是他們自己,這會兒估計還在抓耳撓腮的想詞兒吧?

    說曹操,曹操到,前麵就有一群人正在沿街張貼告示。趙瑾之見狀便道,“過去瞧瞧。”

    結果一過來就看到了兩個熟人。

    趙瑜和趙珍也看到了他,那樣子似乎有點兒想躲,但是又有點兒激動,因此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矛盾,讓趙瑾之又好氣又好笑。讓人把張貼告示並且宣讀的差事交給旁人,他領著二人找了個僻靜處,這才能坐下說話。

    “怎麽迴事?按照行程,你們這會兒應當迴京了才是。”趙瑾之道。

    趙瑜道,“本該是如此的,隻是我們才從離開西南,就聽說這邊有戰事,同行的還有數位士子,都說我輩讀書人該當報效家國,值此危急之際,應該到西北來出一份力。”

    “所以你們就來了?”

    “是啊。”趙瑜有些沒底氣的應道。雖然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但是麵對趙瑾之這位兄長,還是不免有些壓力。原本他們帶著人主動上門自薦幫忙,就是因為聽說冠軍侯來了,所以想幫幫忙。但現在卻不敢多說了。

    趙瑾之本來想斥責他們胡鬧,但轉念想想,又覺得他們能想到這些,且不懼危險的趕來,這一年出門在外沒有白費,心裏倒生出了幾分感歎。果然雛鳥離巢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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