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們是陸陸續續開播的,並沒有紮堆擠在一起。


    當直播開始之後,整個新媒體部門都安靜下來,給主播們最好的直播環境。


    馬文茹坐在三號直播間外一張工位上,打開了手機,戴上耳機,進入沫沫的直播間。


    按照之前和鬥音平台談好的,沫沫一開播,鬥音平台就開始給沫沫進行流量傾斜。


    效果已經凸顯,當打開鬥音之後,首頁上就隨機的刷新出沫沫的直播間。


    當然不是每一位用戶手機上都會被推送,但即使是十位用戶中推送一位,在鬥音這麽龐大的用戶基數群體的基礎上,也是很大的引流。


    ......


    ......


    蘇州,一家高校內。


    操場上,有人在慢跑,有人在聊天,有人在熱身。


    月色如水如紗,昏黃燈光照亮緋紅跑道。


    在跑道的內側,是一個足球場,天已黑,足球場上四散坐了年輕學生。


    有人呈大字躺在人工草坪上看月看星看夜,有人遐想未來,有人思念親人,有人想念異地的戀人。


    足球場中央,一對情侶並肩而坐,男生手中端著手機,屏幕上透出的光照亮男女的臉龐。


    女生漂亮,男生陽剛。


    “丫丫,你看,這個視頻真搞笑。”李冰笑著和女友說道。


    今天女友不太開心,李冰在想盡辦法逗她開心。


    女友伸手摟住李冰的肩膀,把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臉上是輕輕的笑意。


    本來是有不開心,但看著這個從來不玩鬥音的呆子為了逗自己開心,特意下載鬥音,找些搞笑的段子來讓自己高興,雖然這些段子並不是那麽搞笑,但她還是發自心底的笑了。


    看到女友笑了,李冰也高興起來。


    他接著刷新了鬥音頁麵,然後準備向下滑動,找搞笑的視頻給女朋友看。


    “等一等。”突然,女友開口道。


    李冰微微側頭,有些疑惑的看向女友,“怎麽了?丫丫。”


    女友坐起身子,拿過李冰手裏的手機,找到剛剛刷新出來的一個主播,點進了直播間。


    “哇塞,沫沫竟然開播了。”女友道。


    李冰愣了一下,問道:“沫沫是誰啊?”


    “以前我很喜歡的一個主播。


    因為一件負麵的事情,很長時間沒有直播了。


    我以為她以後不會再直播呢。”


    李冰點了點頭,道:“是不是很多人不太喜歡她?”


    女友詫異的看了李冰一眼,道:“你怎麽知道?是不是偷偷關注過沫沫?”


    女友聽說班裏有不少男生都喜歡沫沫,畢竟沫沫人美歌甜,關鍵身材也超級棒,哪裏有男生會不喜歡。


    李冰伸手在女友額頭上輕輕彈了彈,好笑道:“我都沒有下載過鬥音,怎麽可能關注這個主播。”


    女友笑道:“那你怎麽知道很多人不喜歡沫沫?”


    李冰伸手在手機屏幕上的彈幕區指了一下,“喏,這不都是嗎?”


    ......


    ......


    京城,璀璨娛樂公司,新媒體部門。


    譚越過來了,很多人要向他打招唿,都被他輕輕壓手製止了。


    他慢慢踱步,來到正戴著耳機看直播的馬文茹身邊,直到這個時候馬文茹才注意到譚越過來了。


    “譚總。”馬文茹立刻摘下耳機,站起身,準備向譚越打招唿。


    譚越伸出一根手指,豎放在嘴前,“噓。”


    馬文茹領會到譚越的意思,點了點頭,等待譚越的指示。


    譚越問道:“沫沫在?”


    馬文茹指了一下身後的三號直播房間。


    譚越點了點頭,輕聲笑道:“你忙你的,我站一會兒。”


    說完之後,譚越看向三號直播房間。


    那個以前天天跟在他後麵的小丫頭,現在正一個人麵臨來自網絡的巨大壓力。


    眼前,和沫沫的國外慢慢浮現。


    當年,那月,他從濟水電視台少兒頻道《智慧樹》節目組調到娛樂頻道,擔任《今晚80後脫口秀》節目組的總策劃。


    他還記得,那天他第一天到娛樂頻道報道,就對沫沫的印象很不好。


    那天,他到了節目組之後,大家依次做著自我介紹,隻有一個年輕的女孩趴在桌子上哭鼻子。


    矯情......譚越仍舊記得自己對沫沫的第一印象。


    那時候的他,就是覺得這個叫沫沫的女孩子太矯情了,可他怎麽也想不到,陪他這麽多年的,就是那個女孩子。


    他調到河東衛視,這傻姑娘把好端端的編製內工作辭掉,大把大把的掉頭發,硬生生從數百考生中殺出一條路,上岸河東省電視台。


    時隔幾個月後,譚越看到沫沫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憔悴,她瘦了很多,但她的精氣神很好,看到自己那一刻,她眼睛裏是冒著光的,那份興奮,他想著,倘若當時不是因為現場有其他人,這傻姑娘該不會跳到他的身上吧。


    按沫沫的話來說,她又一次找到了組織。


    可是後來,他和時任河東省代理台長的田文斌發生矛盾,不得已之下辭職下海,從河東省電視台來到京城,一頭紮進了水深的娛樂圈。


    相比編製內的安穩舒適,娛樂圈要殘酷現實太多了。


    因為擔心沫沫再像在濟水市電視台時做出傻決定,譚越辭職的時候都沒有告訴她。


    隻是後來終究也沒有瞞住,沫沫打來電話,他叮囑這傻姑娘,好好在河東省電視台工作,那是個好地方。


    誰料到,沒過幾天,那傻姑娘就打來電話,說快到京城了。


    譚越當時真的是一陣鼻子酸澀,他氣,但更感動。


    再到後來啊,沫沫做了他的助理,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來了璀璨娛樂公司之後,譚越也是麵臨著職場的旋渦。


    譚越是知道沫沫不想拋頭露麵,但為了讓他定下的方案更容易實施,她主動和秦桃說,要調到新媒體部門,她不是老大的累贅,她要給老大幫忙!


    譚越有時候都在想,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麽傻乎乎的人啊。


    “加油吧,你一直都不是老大的拖油瓶,你是老大要保護的人。”譚越看著麵前的三號直播房間,心中輕輕說道。


    ......


    ......


    沫沫很長時間都是新媒體部門的一姐,業務能力是非常強的。


    在經曆了最開始的緊張忐忑之後,她就調整了自己的狀態,慢慢適應直播的節奏。


    “大家好,我是沫沫......”沫沫向大家打招唿。


    開直播之前,沫沫想著不要看彈幕,但屏幕上近乎一半區域都是彈幕區,怎麽會看不到呢?


    【呦,綠茶又開直播了?臉皮真厚呢!】


    【抵製惡劣主播,快停播吧,以後滾出鬥音!】


    【謔,我還以為上次打人被關進看守所蹲著呢。】


    【怎麽迴事?彈幕上都是罵主播的,主播看著這麽漂亮,難道是蛇蠍美人?】


    【沒錯,就是蛇蠍美人,要不是臉和身材還行,這樣的人估計一輩子都是社會底層。】


    【沫沫不要管別人怎麽說,安心直播吧。】


    【就是啊,好端端的直播,不要被帶節奏。】


    【嗬嗬,沫沫的孝子賢孫們快滾吧,一群舔狗!】


    彈幕區,說是烏煙瘴氣也不為過。


    【今天可是抗倭勝利八十周年紀念日,你怎麽好意思出來的?】


    【一個戲子,不,連戲子都算不上,快滾吧。】


    【聽說之前伱拿熱菜砸人家的頭,把人家毀容了,真的假的?】


    【嗬嗬,想不到看著挺可愛,下手這麽狠。】


    沫沫有些沉默,嘴唇輕抿,原本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


    終究不是專業的藝人,心態還是不夠堅強。


    慌亂,想要逃避。


    難堪,痛苦。


    但現在坐在這個位置上,她已經不能再向後退,她身上背負著老大的期望。


    想到老大,想到老大給自己寫的歌,沫沫打鼓的內心慢慢平複下來,她抿了抿嘴,看向直播間,麵色淡然道:“今天,是【抗倭勝利八十周年紀念日】,我想要為這一天獻唱一首歌曲。”


    對於沫沫的鎮定,彈幕區更是翻天覆地般喧囂。


    他們的本意,是對沫沫進行攻擊,但沫沫很明顯不買他們的帳,這就讓許多對沫沫不滿的網友越發惱火憤懣了。


    沫沫繼續道:“今天,我隻唱這一首歌,唱完之後,就要和大家說再見了。”


    “這首歌,我很喜歡,歌名是《赤伶》。”


    經過這麽一會兒的暖場和鬥音平台的引流,湧進直播間的觀眾,已經達到三百多萬人了。


    “《赤伶》?這是什麽歌?”


    “這可真是好家夥,咱們大家夥分明在這裏抵製她,她倒好,還要唱起來了。”


    “可真的是很長時間沒有見過臉皮這麽厚的主播了。”


    “《赤伶》?這是一首新歌嗎?以前沒有聽過啊。”


    “唱完這首歌就要給大家說再見?為什麽要說再見?意思這是最後一次直播了?以後就退出主播界?”


    對於彈幕區的各種消息,沫沫沒有再去關注。


    當準備要唱《赤伶》的時候,她就已經摒棄許多雜念,專心為演唱歌曲做準備了。


    自從老大把這首《赤伶》交給她之後,她就開始為這首歌做準備,音樂是一種藝術,每個人都可能從同一首歌曲中產生不同的感悟。


    老大的感悟盡數告訴了自己,但沫沫知道,想要真正把這首歌曲唱好,還是要有自己對歌曲的理解和感悟。


    她現在的唱功,已經比當初剛剛做主播的時候強了太多太多,加上現在心境的成熟,對歌曲的了解愈發深刻,她有更多的把握,能夠將《赤伶》這首歌曲唱好。


    沫沫目光看著直播間的屏幕,進入了一種特殊的狀態,這種狀態可以說是一種“忘我”。


    她的眼前,分明是直播間的畫麵,那不斷刷屏的彈幕。


    但是明明那麽近,她卻仿佛沒有看到,她的眼神深邃,像是透過眼前短短距離的一些東西,看到了其他的一些場景。


    啪。


    隨著她輕輕摁了一下鍵,直播間開始有伴奏響起,這是《赤伶》的伴奏。


    而隨著她指尖輕觸鍵盤,隨著歌曲的伴奏聲響起,沫沫心裏眼前,空間仿佛被撥開的湖水,翻起層層漣漪褶皺,當湖水再次平靜下來之後,她身邊的場景發生了變化。


    她已經不再置身於那狹**仄的直播間中,她正站在一座戲台幹淨但卻帶著些滄桑的戲台之上。


    在戲台周圍,一張張椅子上,坐著來看戲的倭軍,而這些倭軍,一個個臉上帶著誇張的笑容,手邊還有長槍短炮。


    在這些狂笑的倭軍後麵,是一個個衣衫淩亂的華國男女老少,他們目露悲憤,看向這些侵略他們家園的畜生。


    而此時,沫沫是所有人的視線焦點,她站在戲台上,眼中湧現出恨、仇、無奈等情緒。


    現在的沫沫,可以說是體驗派的演員了,她把自己代入到歌曲的意境中,她就是活在這首歌裏,歌裏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沫沫的狀態,似乎打動了直播間中的眾多網友,許多人漸漸安靜下來,嚐試著聽一聽這首歌。


    彈幕區域上,彈幕越來越少。


    但直播間中的人數,卻越來越多。


    許多人不再發彈幕,而是準備聽歌。


    沫沫依舊沉浸在歌曲的世界中,她站在戲台上,環視四周敵寇,聲音悲憤、鏗鏘,開始唱了起來。


    “戲一折,水袖起落。”


    “唱悲歡,唱離合,無關我。”


    “扇開合,鑼鼓響又默。”


    “戲中情,戲外人,憑誰說。”


    “慣將喜怒哀樂都融入粉墨,”


    “陳詞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


    ......


    蘇州,高校,足球場上。


    李冰和女友坐在人工草坪上,手機中,傳出悠揚帶著戲腔又極為抓耳的歌聲。


    “亂世浮萍忍看烽火染山河,”


    “位卑未敢忘憂國,哪怕無人知我。”


    “台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


    “台上人走過,心碎離別歌。”


    “情字難落墨,她唱須以血來和。”


    “戲幕起,戲幕落,誰是客。”


    “啊……”


    李冰聽的很認真,他本來隻是陪著女友看場直播。


    沒想到這個叫沫沫的主播,居然唱的這麽好聽,這麽熱血,這麽燃。


    已經有同學被吸引,站在了兩人身旁。


    聽著這首歌,眾人眼前就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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