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英說著,把毛巾從女兒手裏扯了過去,仔細看了看:“這條是哪條?我怎麽沒印象啊?”

    這個年代的毛巾來源大多是來自親朋好友的紅白喜事,毛巾的花樣和質量,則取決於采購者的喜好和經濟實力。

    老一輩人兄弟姐妹多,七大姑八大姨,三伯四舅五大爺,再加上各自的配偶,配偶的親戚,加起來能有一個加強排,一年下來沒有七八個也有三五個,對於人口並不算多的許家來說,很夠用了。

    這些毛巾都是有數的,傅春英卻自認從來沒見過這麽一條。

    無它,實在風格太過不同了。

    按他們老一輩人的想法,即便是喪事用品,也得是鮮豔奪目的。紅的藍的黃的,輪流上。哪兒來的這麽一條素白的?

    許卉急中生智,忙說:“媽,我餓了!”

    傅春英果然中計,任許卉把毛巾收去洗,在煤爐上忙活開了。

    許卉鬆了口氣。

    吃過飯,許卉就向傅春英道別,收拾了書包去學校。

    既然住到學校附近了,許卉就決定參加晚自習。

    有組織,有同伴,有氛圍,感覺比在出租屋裏一個人學習更有效率些。

    從校門口進去,有一條筆直明亮的大道,像一棵大樹的樹幹一樣,分出各條小道,通向各個教學樓。中間有些地方像是蛛網一般,有幾條人工踏出的小徑。

    許卉來得有些晚,想抄近道。她幾步小跑,就穿過了大道,正要踏足小徑上時,敏銳地發現幾星紅點閃爍在樹幹後。

    樹後麵有人,不止一個。

    許卉目不斜視,準備加快腳步從這些偷偷抽煙的人群旁邊繞過去,沒想到有個人正在此時掐滅了煙蒂,從樹後走出來,當場跟她來了個麵對麵。

    “喲,這不是許大才女嗎?”男生沙啞的聲音調侃著響起。

    許卉腳步一頓。

    是同班的問題學生:顧鳴。

    旁邊的一群男生探頭探腦:“鳴哥?”

    要打還是要恐嚇?哥你發話我們就上!

    顧鳴沒理那些小毛頭,朝許卉點點頭:“上晚自習啊?”

    “嗯。”

    “遲到了喲!”

    許卉:那你還擋著我?

    顧鳴往旁邊一移步,扭頭又鑽迴林子裏:“別告密啊!”

    許

    卉:“……好。”

    耽擱了一會兒,上課鈴已經響過了。

    許卉輕手輕腳地坐到自己座位上,拿出書本,開始自習。

    她沉浸知識的海洋中,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忽然教室外一陣喧嘩將她驚動。她隨著大部分同學一般抬起頭來,就見年段段長、教導處主任等幾個老師,分別扯著幾個同學過來,對著迎上去的班主任張老師把顧鳴往前一推:“這你們班的?”

    顧鳴手臂得了自由,一麵不自在地揉著,一麵勾著頭看地板。

    張老師跟段長、主任等人交接,了解到他們是在小樹林裏抽煙被逮住的,就與眾老師作別,簡單訓斥了幾句,把顧鳴和另一個老跟在他屁股後麵轉的關小誌一起領迴了班級,直接坐到他們對麵,盯著他們寫作業。

    走廊裏,眾老師繼續扯著另幾個學生,挨著班級送人。

    許卉見熱鬧完了,也就把頭轉迴自己的事情上,不再理會。

    沒曾想到了下課,她去洗手間出來,就被人堵了。

    關小誌流裏流氣的,一隻手把玩著一把美工刀,一隻手空著:“許大才女,你說話不算話啊,給個交待唄?”

    許卉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關小誌是在指責她告密。

    要不然怎麽她走了沒多久,他們就給一鍋燉了?

    許卉知道,這時候說自己沒有告密,關小誌肯定不會信。她左右看了看,想尋求幫助,關小誌卻踏前一步威脅零星幾個同學:“關小爺我辦事,都他媽招子放亮點!”

    這一口黑話令許卉一陣無語。

    她知道關小誌他們混賬,不愛學習,抽煙喝酒打架敲詐。但是也僅限於此了,遇上老師、家長,還是慫得屁都不敢放一個。

    隻要有人把老師找過來,自己就能脫身。

    但偏偏,她剛才為了不和大家擠,特地晚了幾分鍾出來,此時廁所外麵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連個能幫她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有。

    許卉清了清嗓子。

    她準備大聲喊。

    顧鳴叼著煙從男廁所裏出來,見著這陣仗,喲了一聲。

    “關小雞,幹嘛呢你?”

    關小誌見著顧鳴,狗腿子終於找到了主心骨,尖著嗓諂笑道:“鳴哥,她不講義氣,說話不算話,我教訓她一下!”

    顧鳴跟看白癡一樣看著他,重重在他腦門上拍了一把:“義

    氣個屁!義氣那是兄弟們之間講的。她跟你是兄弟嗎?”

    關小誌懵:“不,不是。”許卉是個女的,怎麽能是兄弟呢?要也是兄妹。啊,不對,他跟許卉誰更大來著?

    顧鳴繼續往外推他:“她跟你拜了把子?”

    關小誌繼續懵:“也,也不是。”

    顧鳴曲指彈了彈他腦門兒:“她沒告密。”

    “哦,啊?”關小誌反應不過來。

    顧鳴把煙取下來,夾耳朵上,拍拍他肩:“老段肩上別著袖標,‘嚴打’呢!一看你就沒鬥爭經驗。”

    關小誌迴過神來:“鳴哥的意思是,沒人告密,是他們‘嚴打’呢?”

    “哎!”顧鳴教育完小弟,轉過身,一愣,“你怎麽還沒走?”

    許卉竟然站在那兒看他訓人,沒有趁機溜走。

    顧鳴嘖了一聲:“膽兒挺大。”

    許卉說:“謝謝。我去自習了,你們也快迴教室吧。畢竟……‘嚴打’?”她學著顧鳴的語氣。

    顧鳴看人走了,拍了拍關小誌的後腦勺:“以後別招她。”膽子大,冷靜,又聰明,不好惹。

    關小誌恍然大悟狀:“懂,懂!”至於懂個毛,隻有他自己知道。

    晚自習分上下兩節課,從晚上七點開始,中間休息二十分鍾,九點二十結束。

    許卉迴到教室後沒多久,顧鳴吊二郎當地趿拉著拖鞋進來了,關小誌依然狗腿狀跟在後麵。

    後半程許卉過得很順利,沒有不長眼的再來找茬,她轉眼就把這事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聲明:顧鳴和關小誌都有原型,是棠哥從前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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