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要刨根究底的話,真正要被追根溯源的罪魁禍首,不是馮氏麽?如果沒有她的授意,敦哥兒那麽小的孩子又怎會知道將自己的姐姐推進水中這種事情?!

    到了晚間,孫氏又來看望過她一迴,並送上了一個據說是城外法光寺高僧加持過的護身符,笑著說道:“我昨兒個聽說姐姐和靈姐兒都受了驚,又聽說爺來了,所以便不敢過來多加打擾。不過我今兒個早上稟明了大奶奶出去,到法光寺去上了兩柱香,替姐姐和靈姐兒祈過福了,求了兩支上上簽,說的是姐姐喜得貴子,靈姐兒將來也能嫁到好人家。我看了高興,索性又求了兩個護身符迴來,姐姐和靈姐兒戴上,也就不怕什麽意外之失了!”

    裴馨兒靜靜地聽著,是一句話都不信的,但卻依舊笑著說道:“孫妹妹有心了!其實我也沒什麽大事兒,靈姐兒更是服過藥就好了,沒想到還要勞動妹妹不辭辛勞地跑上這麽一圈,當真是讓我這心裏過意不去!多謝妹妹了!”

    孫氏便笑道:“姐姐這說的是哪兒的話?咱們自家姐妹,還有什麽好說的?好了,我也不打攪你了,姐姐身懷六甲,正是應該好生歇息的時候,我就先告辭了。”

    她倒是比李氏有眼色多了,知道這會兒裴馨兒容易疲累,所以略說了兩句便起身告辭。裴馨兒也不留客,隻是讓娟兒替自己送孫氏到了門口。

    鶯兒待她走了出去,便鬆了口氣道:“這位孫姨奶奶倒是個識趣的……姨奶奶,這兩個護身符可怎麽處理?”

    裴馨兒看了看靜靜躺在漆盤上的東西,微微歎了口氣道:“先拿去供起來吧!畢竟是從廟裏請迴來的,不論是什麽,總不能怠慢了。”

    但若說這兩個東西真的是為了自己能夠平安生產所求來的,她卻是萬萬不信的!

    又過了兩天。瑞娘迴來了。

    她一迴到院子裏就“噗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地說道:“小的該死!小的沒能照顧好靈姐兒,還連累姨奶奶受了驚。都是小的的錯,還請姨奶奶責罰!”

    裴馨兒歎了口氣。示意娟兒上前將她扶起來,一邊說道:“瑞娘,你也是我身邊的老人了,打從我進府開始就跟著我,這些我都記著呢!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平日裏也是個小心謹慎的,極少出現這樣的失誤。著實也是難得。以後你自個兒多小心些,別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就好了,責罰什麽的,說出來沒得倒寒了彼此的心。這事兒就這麽過了吧。誰也不要再去想什麽了,你先好生休息,養好了身體之後

    再進來聽用……對了,你現在身子怎麽樣了?給你的十兩銀子可還夠用?”

    瑞娘靜靜地聽著,越聽越是羞愧難當。幾乎就要把頭低到地上去了。及至聽到最後那句話,她便又“噗通”一聲跪下,失聲痛哭,這迴卻任由娟兒如何勸說都不肯起來了。

    她大哭著說道:“姨奶奶,您對小的如此關懷備至。小的卻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實在是沒臉再見您了!”

    裴馨兒便笑著說道:“好了好了,感激的話說多了可就矯情了,你先起來吧。若是你真覺得心中有愧的話,日後便要更加用心服侍我、照顧靈姐兒,我也就滿足了。”

    瑞娘滿麵的羞慚,這才深深地磕了個頭下去,顫抖著聲音說道:“多謝姨奶奶寬容大度。小的在此發誓,不管以後碰到什麽情形,都必定對姨奶奶忠心耿耿,絕無半點謊言!若違此誓,就讓小的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裴馨兒愣了愣,看了看她,歎息著說道:“你的心意表達到了就好,又何必發什麽毒誓?你的為人我還信不過麽?好了好了,別老跪在地上了,地上涼,你還是趕緊迴去養好身子,我這兒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你要趕緊迴來。”

    瑞娘又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起身迴去了。又過了五日,她終於恢複了健康,迴到了裴馨兒的身邊做事不提。

    經過了中秋事件後,裴馨兒更是小心謹慎了幾分,每日都深居簡出的,之在自個兒的院子裏活動,等閑不得邁出院門一步。而有了老夫人的話,就連馮氏也不敢輕易將她叫出來,她索性就關起了門來過日子,隻管著自己這個小院兒,每天雖然平淡無奇,卻也安全。

    轉眼間又是兩個月飛速逝去,天氣已經入了深秋,溫度眼見著就涼了下來,樹上的葉子開始凋零,莊稼也已經收獲,豐收的喜悅彌漫在每個人心間。而這個時候,裴馨兒的產期也漸漸臨近了。

    產婆和奶娘都已經找好,此時就住在院子裏。這些人都是昭煜炵親自找來的,但卻不知用了什麽方法通過馮氏的手進了將軍府,所以這種特殊的關照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反應。隻是馮氏顯得有些焦躁,她用了那麽多方法都沒能阻止裴馨兒的生產,心中自是有些不甘的,又有些惴惴,本來還想再下手的,但裴馨兒隻龜縮在自個兒的院子裏,她也不敢造次,隨心所欲地做些什麽,就隻能這麽一天天拖下來,眼睜睜看著裴馨兒的預產期一天天逼近。

    現在裴馨兒的行動也已經受到了很大的限製,隨時有可能生產的情形讓她

    不由自主緊張起來,原本每天都要在院子裏走上一個時辰的,這會兒也縮短到了半個時辰。但她依然堅持每天的散步,不為別的,隻為自己將來生產的時候能夠輕鬆一點兒——生孩子是個危險的過程,多少人就是栽在了這最後一關上,輕者孩子早夭,重者連自個兒都沒了性命。她現在還有靈姐兒等著她去照顧,自然是舍不得死的。

    這天,天剛亮她就睜開了眼睛。一晚上都讓肚子裏的孩子折騰著,睡不好,肚子太大了睡著也難受,她索性便坐起了身來,叫來了睡在外麵的鶯兒,穿衣起床。

    鶯兒倒是個驚醒的。裴馨兒的孕期進入九個月以後,她跟娟兒兩人就輪流守在了裴馨兒的身邊,日夜都不離人。今兒個正巧輪到鶯兒值夜,她便趕緊爬起來服侍裴馨兒洗漱,一邊打起精神笑道:“姨奶奶這次的胎兒如此活潑,定是個哥兒。我先恭喜姨奶奶了!”

    裴馨兒一晚沒睡好的惡劣心情被這句話舒緩了不少,便笑了笑說道:“不過是胎動罷了,又怎的跟男孩兒女孩兒扯上了關係?不管這胎是男是女,終究是我的孩子,我都喜歡!”

    鶯兒忙笑道:“那是!如果能生個小姐兒,跟靈姐兒那麽一般聰明伶俐、乖巧懂事,也是極好的!”

    想到女兒,裴馨兒不由又笑眯了眼。

    “靈姐兒呢?起了沒有?”她問道。

    鶯兒想了想,看了看窗外的光線,估摸著說道:“看這天色,她應該是已經起了,一會兒還要去學堂上學呢,她一向都早睡早起。”

    裴馨兒的心中便掠過一絲心疼,說道:“去看看她吧!說起來,自從懷孕以後,我就幾乎沒有好好兒陪過她,跟她說過話兒。我原以為那些都是不重要的,說不說都一樣,卻沒想這不重要的恰恰是最重要的,終究還是要好好跟她談談才是。”

    鶯兒便扶著她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一邊笑道:“姨奶奶才說了靈姐兒聰明伶俐,善良可愛,姨奶奶的辛苦,相信她也一樣知道,您跟她說的,她一定不會有什麽不滿才對。”

    裴馨兒便歎了口氣,道:“正是因為她太聽話了,我才覺著對她有些愧疚。這次懷孕確實是冷落了她,唯有等生下孩子以後在補償她了!”

    兩人說著話,便打開了房門,緩緩走了出去。

    深秋的天氣,早晚都已經破冷,並且地上有霜凝結,走上去很是濕滑,極不穩當。這些天裴馨兒都是等太陽出來許久,陽光融化了地上的冰霜之後再出來走

    動的,想這麽早的時間就出門幾乎是絕無僅有,當下兩人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

    還好靈姐兒住的地方距離裴馨兒的屋子並不遠,就在院子的後罩房裏,眨眼的工夫就到。裴馨兒從外麵看來,隻見裏麵燈火通明,丫鬟們的身影在窗前閃來閃去,還有靈姐兒小小的影子也投射到紗窗上,看得裴馨兒會心一笑。

    “走吧。”她輕聲說了一聲,便又跟鶯兒一起向前走去。

    然而才不過邁了兩步,突然,她隻覺得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向著地麵摔去。

    鶯兒在她身邊,隻覺得手裏攙扶著的人突然一沉,自個兒也緊跟著被拉得向下倒去,不由頓時大吃一驚,急忙死命站穩了,同時雙手用力,使出吃奶的力氣來抓住裴馨兒的胳膊往上抬,全力不讓她摔下地去。

    然而現在裴馨兒的身子之重,又豈是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能夠抗衡得了的?裴馨兒依舊向著地上滑去,隻是鶯兒的全力挽救終究是起了點兒作用,她並不像想象中那樣五體投地重重摔下去,隻是滑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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