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刺的往事像是致命的水草,它纏住頸項,毫不遲疑的將人拖進痛苦的深淵。


    明明是似曾相識的往事,卻讓他徒生出了恐懼,密密麻麻的順著脊背爬了滿身,激出一身冷汗。


    “我就是你啊……”


    ……


    “我就是你……”


    ……


    “你以為我在扮演你嗎?”


    ……


    “錦墨,你這個騙子!騙子!!!”


    這幾句話像是魔咒,更像是開啟罪惡記憶的鑰匙,讓錦墨整個人都浸在一望不見底的黑暗中。


    記憶中有什麽事情像春日裏破土的嫩芽兒,輕輕頂開了土層,冒出了一個尖尖。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迴的神界,隻知道自己似乎將與天同壽的上古鳳凰帶走了,卻沒有帶迴來。


    他從未有如此挫敗的時候,以至於迴程的路都讓他感到無比的漫長且沉重。


    可是事情卻出乎他的意料,他並沒有被責問,相反的,作為端了地陵城的功臣,神界好像一點都不在乎熾翎有沒有迴來。


    這個時候他才明白,浮於表象的天下太平永遠大於事情的本質。


    迴過神來的時候,不知不覺間錦墨的額頭都爬了一層薄汗,被永夜的風一吹,涼的刺骨。


    手無意識地鬆開,桃花蜜叮叮當當的落地,滾出很遠,直到撞到門框才停下來。


    那麽甜的東西,卻那麽毒,錦墨心想。


    這似曾相識的手段啊……報應過自己,如今,終於報應在了無辜的扶桑的身上。


    早知道那個時候,就該讓扶桑永遠遠離他才對。


    在錦墨的記憶中,地陵城那次應當是他第一次遇見自己。


    後來一切如夢似幻,吹捧壓過現實成為了新的現實,若非雪凰一次次的出現提醒著地陵城的慘劇,他都要忘記了。


    不是他想忘,而是在本能地逃避。


    由於他害怕,所以將扶桑的記憶悉數取走,然後將他送迴了當初發現他的那個西邊的邊境,甚至親自動用靈犀改造那裏,將那裏從荒原變成了九重天的靈氣富饒之地。


    後來雪凰慘死,扶桑卻迴來了。


    再後來,一切好像平息了,但是錦墨知道,這所謂的平靜不過也是浮於表象的罷了。


    直到辰翎即位之後。


    作為一個靠實力競爭上位的王,他的手腕顯然要強硬的多,把那些虛無的風氣壓下去很多。


    可辰翎是一個秘密很多的人,這點錦墨在見他第一麵的時候就知道了。


    他年紀輕輕,看起來無端的有一種狠勁兒,不是鐵腕的狠,而是陰狠毒辣。


    他對人很冷漠,且從不屈從於所謂的“元老”,所以他麵對錦墨也隻有浮於表麵的客套禮貌,錦墨看得出來,每一次辰翎看到他,眼裏都是意味深長地打量。


    不過錦墨作為一個早就不插手世事的吉祥物,辰翎做什麽其實與他並無太大關係。


    可是他撿了一隻雪凰,並且還是和扶桑一起撿到的。


    當時扶桑來求他的時候,錦墨其實是很驚訝的,雪凰又不是爛大街的麻雀,上古的冰鳳凰也能被他們撿到,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孽緣。


    他開始其實是不同意的,畢竟事情背後的真相隻有他一個人最清楚了,他不想讓雪凰迴來再次招來禍患。


    可是架不住扶桑的軟磨硬泡,或許是心有虧欠,錦墨一向對扶桑有求必應,所以最後還是答應下來。


    直到那一次出事。


    奈何神界的防守再嚴密,也架不住被魔族鑽了空子,那個年紀輕輕的魔王找上九重天來,名義上挑釁新王辰翎,實際上卻用了奇怪的分身術。


    當夜闌找上門的時候,錦墨還不覺有什麽,隻是想如今的人實在是太不謙虛了,得有多麽自負才會來直接挑釁他。


    可是很快他就不這麽想了,年輕衝動的魔王似乎是有備而來,他當然打不過錦墨,甚至五招之內就已經無力招架了,可他卻利用弱勢,偷襲了錦墨。


    在聞到那股細膩的香氣的時候錦墨頭皮一麻,反應過來危險的時候已經失了力氣跪倒在地。


    “錦墨尊上,好久不見啊,還認識我嗎?”


    那人譏誚道,聲音裏都透著嘲諷。


    錦墨一抬頭,看到的就是一張每天都見,卻不想用這種方式見到的臉。


    對,還是他自己。


    這個人似乎非常知道該如何針對性的對付他,先前放倒他的那股香氣像是淬了毒進去,令錦墨意識迷失,流失的不止力氣,還有血和靈力。


    “你猜,我今天是來幹什麽的?”那人還是笑,用錦墨這張豔絕天下的臉揚起一副足以哄騙人的純真笑容,“嗯?我親愛的哥哥啊……”


    一聲哥哥,嚇得錦墨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心裏那破土的小苗又蹭出來一分。


    “你……你叫誰?”錦墨有氣無力道。


    或許是受的傷太重了,他覺得自己現在狼狽的自己都看不下去。


    “咦?你竟然還沒想起來我嗎?”那人收起笑容緩緩靠近錦墨的臉,直到和他隻有一指左右的距離。


    他們鼻尖對著鼻尖,如同複刻的兩張臉,一個狼狽一個從容,就像是在照一麵詭異的鏡子。


    “我是你那個見不得人的弟弟,重月啊……”


    錦墨的瞳孔驟然一縮,然後輕輕顫抖起來。


    是他……竟然是他!!


    重月盯著錦墨的眼睛看了一會,輕聲笑了下,右手輕輕撫過他那雙燦爛的眸子,“哥哥,你這雙眼睛,真的是害怕起來都和別人與眾不同呢……”


    錦墨有一雙金瞳,和熾翎那熱灼的烈焰不同,是真正莊嚴神聖的金色,是靈犀凝聚著日月之靈的反射,可在修出人形後不久,那眼眸的顏色竟然一天比一天淡,時至今日,已然隻剩淡淡的金,像撒了一把細細的金砂。


    重月嗤笑了聲,抬手輕輕點了點錦墨的心口,“沒想到你竟然忘了?”


    “你就不奇怪,這麽多年你空掉的三分之一靈力去哪兒了嗎?”


    “你……你竟然……逃走了!”錦墨剛說完,喉頭便泛起腥甜,一口血吐出來。


    “啊,原來你都不知道我不在啊……”重月失望地搖搖頭,有些痛心疾首的樣子,“我究竟做了什麽,讓哥哥這麽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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