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寧帝略微詫異地與蕭維對視一眼,沉默片刻才道:“嘉宥,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那薑艾不過是小小四品官之女,私德有虧,何來資格做皇家世子妃?”

    “那根本不是艾艾的錯!是雲南王仗勢欺人強搶民女,若不是他突然冒出來攔路搶劫,艾艾早已經嫁給我!”蕭嘉宥沒想到一向英明的皇叔也會說出這種話,急切道:“您不是因為他是您的親侄兒,便偏袒於他!”

    “朕何曾偏袒過誰?”乾寧帝不悅道,“天底下女子多得是,比那薑艾貌美的大有人在,你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蕭嘉宥重重磕了個頭:“嘉宥非她不娶,請皇叔成全!”

    “你想清楚了,娶這樣一個女人進門,郡王府的臉就要被你丟盡了。”

    “我不在乎!我隻要她。”蕭嘉宥咬牙道,“父王和母妃從小看著艾艾長大,他們一定會支持我的。”

    “你爹同意又如何,本王不同意!”

    門外一道低沉的聲音傳進來,曹德利攔不住,慌忙跑進來通傳,還未來得及開口,身後健碩英武的男人已經大步走進來。乾寧帝擺了擺手,曹德利閉嘴退下。

    黑熊走進來,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隨後才向乾寧帝行禮:“六叔。”掃了眼一旁坐姿風雅的蕭維,漫不經心道:“十四叔也在啊,今日還挺熱鬧。”

    話音剛落,殿門再次進來一人,藏藍常服上紋飾蟠龍,正是太子殿下蕭臨。與黑熊的肆意不同,蕭臨顯得彬彬有禮:“父皇,十四叔。”

    乾寧帝擺手:“賜座。嘉宥,你也起來吧。”

    蕭嘉宥依舊不起,將憤恨的視線從黑熊身上收迴,堅持道:“求皇叔成全!”

    嗤——

    黑熊冷笑一聲:“你死了這條心吧。薑艾好說也是本王的女人,若是嫁給別人為妻,讓本王的臉往哪兒擱?”

    “蕭正——!你不要欺人太甚!”蕭嘉宥怒斥。

    乾寧帝黑著臉,嗬斥一聲:“都住口!你們兩個可別忘了自己姓什麽,都是一家人,為了一個女人鬧成這樣,像話嗎!傳出去皇家顏麵何存!”

    蕭嘉宥不甘心地將滿肚子冤屈忍下,起身坐在了蕭維下首,目光略過對麵,恨意不減。黑熊與太子同側而坐,眉頭亦擰著。

    “阿正,”靜默片刻,乾寧帝才又道,“方才朝堂上禦史劉大人的話,你可有什麽想法?”

    黑熊心中冷笑。那姓劉的禦史口沫橫飛義憤填膺說了一刻鍾,中心思想隻有一個,便是要他雲南王交出兵權。黑熊如何不清楚那人向來是乾寧帝的槍杆子,指哪打哪,他的意思,可不正是乾寧帝的意思,借他的口說出來罷了。

    乾寧帝輕歎一聲,語氣溫和道:“你這許多年都流落在外,朕好不容易將你尋迴,私心隻想留你在身邊,代替皇兄彌補這些年你受的苦。封地諸事需人打理,朕委派有能之士幫你治理雲南,你也好安心留在京城,如何?”

    “六叔所言極是。蒙將軍將雲南治理得極好,便繼續交給他吧。”黑熊道。

    乾寧帝不語。蒙通背叛朝廷意圖謀反,沒治他的罪隻是時機未到。

    此時蕭臨開口道:“父皇,西南一帶一直不太平,交趾不安分,多年來全靠蒙將軍威名震懾,才能維持和平,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乾寧帝沉吟片刻,才道:“也罷,蒙通治理有方,西南有他鎮守,朕也放心。”

    “——隻不過,”他話音一轉,“虎符乃朝廷信物,阿正還是將它歸還給朕吧。”

    黑熊揚起一邊眉毛,臉上有詫異之色:“什麽虎符?侄兒不明白六叔的意思。”

    乾寧帝向蕭維抬了抬下巴:“十四弟,你同他說吧。”

    黑熊好整以暇地望向蕭維,後者穩如泰山,嘴角依舊掛著慣常的一絲笑意。“你從嘉宥那裏拿走的於闐玉虎便是了。”

    蕭嘉宥聞言猛地站了起來,驚怒地指著他:“原來是你偷走了我的玉虎?!”怪不得思思怎麽都不承認,他將她院子裏裏外外搜尋幾遍都未找到,原來真的不是她偷拿的。

    黑熊嗤笑一聲:“我何時從你那裏偷過什麽玉虎?”

    蕭嘉宥啞口無言,隻得轉頭詢問地望向蕭維。

    黑熊的視線隨之轉過後,一本正經地問:“十四叔可曾親眼看到我拿了他的東西?如果有,敢問何時何地?若沒有,”他頓了一頓,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不知十四叔何以如此冤枉我?”

    蕭維麵上的笑容絲毫不變,一派從容道:“假屍在西山發現、運迴薑家的第二日,嘉宥傷心醉酒,你不是趁夜偷偷潛入了郡王府嗎。”

    黑熊也笑:“十四叔親眼看到我了?”

    蕭維但笑不語。黑熊繼續道:“姑且不論十四叔看到的那竊賊究竟是不是我。倘若十四叔當日便認出了我,為何後來數月時間

    ,遲遲不與我相認?再者說,那玉虎乃我父王遺物,遺失二十年,十四叔當年不過幾歲孩童,從未見過那東西,又是如何一眼認得?”

    此話一出,乾寧帝臉色微變,晦暗不明的目光掃過蕭維依舊鎮定的麵龐。蕭嘉宥雖先入為主地相信了蕭正便是那竊賊,刺客也不得不生出幾分猶疑。

    蕭維緩緩搖了搖頭,無奈笑道:“我實在說不過你。隻是那東西在你手中,卻是抵賴不掉的。”

    “你盡管來搜。”黑熊坦蕩道。

    “好了!”乾寧帝終於發話,“朕相信阿正,沒拿便是沒拿,再爭執下去,反而叫一家人生分了。朕也累了,今日便散了吧。”

    幾人便起身告退,蕭嘉宥有意落後,待其他人離開大殿,又折返迴來,不死心地問:“賜婚的事……”

    乾寧帝不悅地哼了一聲:“出息!”

    ……

    “阿正,你對嘉宥太過咄咄逼人了,”離開禦書房後,蕭臨與黑熊一道出宮,在他身後溫言勸道,“他是個單純的孩子,對那位姑娘用情至深,你既對那姑娘無意,不如成全嘉宥一片真心。”

    黑熊心中冷哼。誰說他無意,他整顆心都已給了薑艾,自己拿命來愛的女人,豈能容他人肖想?

    “你廢話怎麽這麽多?”他淡淡掃了蕭臨一眼,忽然停下腳步,不耐道,“你整日跟著我做甚?堂堂太子,難道閑得沒有別的事可做?

    “怎麽跟我說話呢?”蕭臨在他麵前從不以本宮自稱,他倒是越發放肆了,與他這個兄長說話愈發不客氣。

    抬手要往他腦門上敲,剛伸至麵前便被黑熊攥住手腕,順勢一擰,蕭臨當即悶哼一聲。黑熊鬆手,蕭臨緊緊抓著右手腕,麵色慘白,劇痛下額頭沁出汗滴。

    黑熊漠然盯了他片刻,才涼涼道:“斷不了。”

    蕭臨許久才緩過那股勁兒,黑熊雖滿臉不耐,卻一直站在一旁等著,未曾走開。蕭臨揉著手腕,麵色極為蒼白,卻笑望著他:“你還是小時候可愛些。”

    黑熊轉身便走。蕭臨慢步跟上,有些虛弱的聲音在他身後道:“阿正,陪我喝一杯吧。”

    黑熊並未表態,一雙長腿邁得敏捷矯健,出了宮門率先上馬,卻停在那裏等了片刻。蕭臨不緊不慢跟上來,騎上另一匹馬,兩人沿著青石板街道,向雲南王府行去。

    遠遠瞧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前,熟悉的曼麗身形從車上下來,一襲寶石青織

    銀絲牡丹團花褙子,顏色紋飾都分外養眼。黑馬“噅”了一聲,踏著輕快的蹄子便要過去。

    走出幾步黑熊猛地意識到什麽,立刻勒緊韁繩。輕輕嘖了一聲,在馬腦袋上拍了一下,放慢速度走到跟前。

    薑艾已經注意到打左邊而來的兩匹馬,目光刻意略過黑馬,朝後麵的人望了一眼。她怔了一怔,正要矮身行禮,蕭臨已經率先道:“不必多禮。”

    黑熊冷硬的聲線緊跟著響起:“你怎麽在這裏?”

    語氣中似有不耐。

    薑艾垂眸,身邊來迎接的丫鬟及時開口解釋:“迴王爺的話,鄉君今日生辰,特地請薑姑娘來做客。”

    黑熊一個字都不願多說似的,騎著馬趾高氣昂地從她身側經過,下馬後將韁繩拋給小廝,大步進門。

    黑馬“噅噅”又叫喚兩聲,原地踏著步,接著竟不知怎麽從小廝手中掙脫,筆直衝著薑艾而來,大腦袋往她跟前湊。薑艾冷不防被濕濕涼涼的鼻子蹭了一臉,哭笑不得地拿帕子擦拭,那邊小廝已經慌忙跑過來,一邊告罪一邊將黑馬牽走。

    一旁,蕭臨在馬上目睹一切,輕輕挑了下眉。

    “你就是薑艾?”他下了馬,走到薑艾跟前,並不逾矩地打量她兩眼,溫言問道。

    薑艾記得這個即位不滿一年,便在秋獵時不慎落水,導致舊疾複發,英年早逝的皇帝。他是個極溫和的人,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麵中,對她都十分客氣有禮,待父親更是禮遇有加。

    她淺淺福身:“民女薑艾,見過太子殿下。”

    蕭臨緩緩一笑:“既是小鄉君的客人,你且去陪她吧。那丫頭性子急得很,等不到人怕是要親自來找了。”

    薑艾看著他和藹的模樣,心中不免惋惜。若是可以,她倒想提醒他一下,來年秋獵定要保重身體。

    她隨著丫鬟進府,去往溯英的住處,蕭臨負手立在原地,一路望著她的身影,片刻後忽而搖頭,笑了一笑。

    物似主人形。

    阿正的那匹黑馬那麽有靈性,怕是不經意泄露了一些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黑馬:好像不小心出賣了主人耶o(tw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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