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艾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土匪窩裏,竟然有如此豐富的藏書。她曾以為這寨子裏盡是些粗野之輩,不想竟會有“二哥”這般儒雅文人。一間屋子裏擺著足足十架花梨木書櫃,收藏諸多典籍,甚至保存著許多已經失傳的古籍珍本。這簡直是意外中的驚喜。

    她在書房裏待了許久,最終拿了幾本宜修山人的詩集。有段日子她極為迷戀這位詩人,曾托人收集了他所有的詩集,可惜後來宜修山人許久沒有新作問世,有人因此猜測他已離世,隻因這位宜修山人身份神秘,從未有人見過其真麵目。這間書房裏收藏的詩集遠比薑艾家中多,甚至有一些是近期新作,想不到這裏的主人竟如此神通廣大。

    她想要親自去向主人道謝的,剛出門便遇上了黑熊,他隻陪齊修下了兩局便一拍屁股走了,迫不及待過來尋人。

    “挑好了?”

    他人高馬大地往跟前一杵,強烈的壓迫感令薑艾情不自禁後退一步,脊背貼著剛剛掩上的門。“我想當麵同你二哥道聲謝。”

    黑熊的目光卻落在了她手中的詩集上,微微一凝。“宜修山人?你喜歡他的詩?”

    薑艾點頭,略顯驚訝道:“你也知道他?”這土匪看起來並不像是會喜歡詩的人,她還以為他平日隻會看些劍譜兵法之類。

    “從未聽過。”黑熊答得雲淡風輕,心中卻哼了一聲:何止知道。

    他轉身便欲走,薑艾遲疑:“還沒向你二哥道謝。”

    “不用。”黑熊迴頭看了她一眼,順手將她手中的書接過來,一邊道:“他今日不在。”

    原本想要親自道謝也是出於禮節,既然主人不在,薑艾便打消了念頭,跟在他身後迴草堂。

    靜荷已經準備好晚膳,像是預料到黑熊會留在這裏用飯,便多預備了一份。隻是幾樣菜均是根據丁師傅的醫囑特地準備,為薑艾調理身子的溫補食材。這飯食用了許多心思,但在無肉不歡的男人眼中,卻顯得有些寒酸。黑熊不易察覺地皺眉:“怎麽都是素的?”

    靜荷忙解釋:“這是丁師傅囑咐的,都是滋補的東西,給姑娘補身子。”

    她身子那麽弱,確實需要好好補一補,但這些個清淡東西,能補到什麽。黑熊不以為然。

    靜荷將飯菜擺上案,便退了出去,不打擾二人。黑熊隨後跟出來,叫住她,低聲詢問:“她身體可有哪裏不舒服?”

    這……靜荷麵上

    露出為難之色。

    她支支吾吾,顯然是有什麽事瞞著他,黑熊臉色霎時冷下來,嗓音一沉:“說!”

    他在靜荷眼中一直是令人膽寒的存在,這幾日見多了他在姑娘麵前的另一種模樣,心中畏懼才少了幾分,此時聽他話語中寒意逼人,立時被嚇得一哆嗦,隻得咬牙如實相答。

    黑熊聽完,著實怔了一怔,原來是女人的……

    迴過神,他咳了一聲,擺擺手:“你下去吧。”

    房間裏,薑艾親手騰出一塊地方,將宜修山人的幾本詩集妥善收好,出來時見那土匪沒了影子,還以為他突然改主意不留在這裏用飯了。走了正好,她一個人反而更自在。

    桌子上一碟剝好的花生核桃絲毫未曾減少,薑艾看到,便記起懶懶已經好幾日沒迴來了。想起來心中便有幾分悵然,這小沒良心的,也不知道跑去哪裏,樂不思蜀不願意迴來了。

    正歎著氣,黑熊迴來,眼神頗為古怪地看了她幾眼。薑艾不明所以,對他的心思卻沒興趣打聽,隻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問他:“這幾日你可有見到懶懶?”

    “在我那兒。”黑熊言簡意賅地答。並非他偷偷摸摸帶走,那小家夥也不知如何從草堂摸到了他的院子,中間的距離與他而言不值一提,對一個巴掌大的小動物來說,卻是十分可觀的。他甚至好心將小東西送迴來兩次,哪知沒過幾日它便再次跑過去,黑熊才任由它留了下來。

    這些內情薑艾哪裏會知道,隻當他又像之前一樣將懶懶偷走,心下雖然有幾分氣,卻無法因為他對懶懶的鍾愛而責怪於他。

    但到底是有點幽怨,不太想搭理他,因此兩人進食的過程,前所未有的安靜。

    薑艾純粹是不想同他說話,黑熊則在心裏盤算著,明日去捕些魚迴來,山中冰雪均已消融,天氣漸暖,應能打到不少獵物。

    直到靜荷進來收拾,這詭異的沉默才被打破。黑熊沒有多留,很快便離開了草堂。

    翌日他沒再來抓薑艾去做那些奇怪的事,薑艾樂得清靜,待在房裏讀了一早上詩集。傍晚時黑熊領著石頭從後山迴來,帶迴十幾條豐碩肥魚,以及七八隻毛色豔麗的野山雞——魚和雞都還是活的,身上不見絲毫傷口。

    黑熊讓石頭分了一半拿去膳堂犒賞大家,剩下的親自拎到了草堂來。

    四隻野山雞,一放到院子裏便咕咕吵鬧起來,木通興致勃勃地來湊熱鬧,亦步亦趨跟在黑熊身後,看他找

    來一個大水缸盛滿水,將魚全部到了進去。

    黑熊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拍:“這些魚便交給你照看,如何?”

    木通立刻一拍胸脯:“沒問題!”

    山雞一次吃不完,黑熊便吩咐靜荷好生養著,每日宰一隻做給薑艾吃。為此丁師傅大為光火:“你當我這是雞圈嗎?愛養哪養哪去,敢放在這裏老夫立刻把它宰了!”

    黑熊撩起袖子洗手,一邊道:“我讓你為她調理身體,至今毫無起色,你的醫術怎的如此不中用了?”丁師傅立時大怒,手一抬指著他,尚未來得及開口,黑熊便笑了一聲,又道:“不服?不如我們來打一賭,五日為限,你若不能讓她重上十兩,便證明你醫術不行。”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丁師傅氣得頭上幾乎冒煙兒,原地焦灼轉了兩圈,最後耍狠似的用手指朝他點了一點,關門迴屋。

    薑艾老早就聽到院子裏吵吵嚷嚷,聽了一會兒也坐不住,便出來想瞧一瞧外頭究竟在搞什麽,不料剛好聽到黑熊這一句,一時愣住。

    本朝女子以瘦為美,她所認識的千金小姐無不追求纖瘦體態,甚至會為此嚴苛控製飲食。而世俗男子多癡迷纖腰束素,連蕭維也不例外,這土匪竟還費心思想要她長胖,倒是稀奇。

    她心中動了一動,緊接著發覺那土匪向她看了過來,立刻移開視線,若無其事地轉過身。

    靜荷不善處理活物,黑熊便將袁小刀叫來掌廚。野山雞取胸脯肉切丁加作料來炒,其餘斬塊與新鮮采摘的蘑菇加甜酒、清醬煨煮;捕來的黃魚則以雞湯作羹,加入甜醬水烹製;另有幾條體小肉嫩的小黃魚,掛糊炸至金黃酥脆,吃起來也極有滋味。

    這菜式已經稱得上豐盛,色香俱佳引人食指大動,薑艾難得與這土匪同桌而食也沒被影響胃口,一口一口吃得極為滿足。她吃得好,黑熊看著也滿意,不由生出往後便讓袁小刀來單獨負責她的膳食的念頭。

    沒忍住多吃了一些,飯後薑艾便打算出去走一走消食,黑熊像個無所事事的閑人,照例跟著。

    一路無話,他們之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步伐悠然,倒也不會互相幹擾。許是因為這幾日他天天在眼前晃悠,見得多了,薑艾慢慢地學會了習慣他的存在。左右趕也趕不走,倒不如自己做自己的,不去在意他。

    路過某處時,黑熊忽然轉頭看向她:“想不想去馬廄看看,有隻小馬駒十分活潑,養得油光水滑,頭頂有一簇白毛,你應當會

    喜歡。”薑艾眼睛亮了亮,但心中猶記著上次那匹大黑馬嚇唬她,有小小膽怯。黑熊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輕笑一聲:“馬有什麽好怕的。”

    薑艾臉一熱,嘴硬地小聲辯解:“我沒怕。”

    “那走吧。”黑熊施施然轉向馬廄的方向。薑艾猶豫一瞬,到底是沒抵抗住小馬駒的誘惑,跟了上去。

    馬廄的味道委實不好聞,尚未走近,隻遠遠瞧見棚頂時,那股刺鼻氣味便飄了過來,薑艾鼻頭皺了皺,以手掩鼻,卻並未因此卻步。又走幾步,忽聞一陣狂吠,兇狠堪比惡狼,薑艾霎時被嚇得一抖,低唿一聲,腳步僵在了原地。

    黑熊見她麵露驚恐,便安撫道:“幾隻狼犬而已,好端端拴著,不礙事。”

    薑艾卻說什麽也不肯往前走了,反而警惕地倒退著慢慢往後挪,仿佛前方真有幾匹惡狼潛伏著。

    “不看馬了?”黑熊問。

    薑艾猛搖頭。

    她膽小受驚的模樣引得黑熊發笑,無奈折身返迴,到她跟前忍不住調侃道:“走吧,膽小鬼。”

    薑艾臉紅不已,垂著腦袋快步走開。

    隔天黑熊過來時,薑艾正倚在榻上看書。他徑自向臥榻走來,薑艾不知他是何意,放下書正要下床,手卻在枕側碰到了什麽東西,不由疑惑地低頭去看——竟是一隻綠油油的螞蚱!

    “啊——!”薑艾霎時不受控製地尖叫出聲,整個人像被刺到似的一下子從榻上彈了起來,一陣亂撲騰,慌亂的雙手本能抱住一根救命浮木,立刻緊緊攀了上去。

    黑熊反射性伸出手將掛在身上的女人抱穩,一瞬間的怔愣後,心頭迅速被一股異樣感覺占據。

    作者有話要說:黑熊:四舍五入就等於洞房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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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周連續兩場婚禮,太忙了,今天才忙結束。立個g,明天雙更(⊙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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