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留不知道自己在草叢裏蹲了多久,直到腳都麻的沒有知覺了,那兩人才分開,一個朝村外走去,一個朝村裏走去。

    他捏了捏自己的小腿肚,直到那種酸酸癢癢的麻勁消了,才跟著前頭的人影往村裏走去。

    *****

    “你個妮子,怎麽今天這麽晚了才迴來,家裏一堆事呐。”

    大妮一進屋,就聽到了奶奶連珠帶炮的指責,這才想起自己在路上耽擱太久了,都過了做午飯的功夫了。手腳無措地站在大門口,手上緊緊捏著一本小冊子,惴惴不安。

    屋子裏的人早就已經開始吃飯了,因為多了些人的緣故,堂屋裏擺了兩張桌子,長輩和男丁做一桌,顧冬梅帶著幾個孩子做一桌。

    “行了,大妮每天來迴跑也夠累了,不就今天耽擱一天嗎,飯都做好了也別罵她了。”江城看自己的老夥計也在呐,用腳子桌子底下輕輕踹了苗老太一下,暗示她適可而止,別讓人看看笑話。

    江老頭都發話了,苗老太還能怎麽樣呢,輕哼一聲,表示不滿。

    “這學校到家裏一來一迴兩個小時的功夫,以後你還是和二妮三妮她們一樣,帶點幹糧在學校吃吧,家裏也不缺你做這些事。”

    江大海看了看爸媽的臉色,又瞅了瞅一旁的阮叔和白叔,把自己這些日子一直想說的話攤開來說了一通,其實江家還真不缺江大妮每天來迴跑做的這些活,苗老太一個人待在家裏,做個午飯的功夫還是有的。

    “爸——”

    “胡咧咧啥呐,姑娘家就是要勤快些,不然誰願意娶啊,你想把閨女爛手裏啊。”江大妮還沒迴話呐,苗老太先炸了。

    “家裏這幾個女娃娃都送去上學去了,家裏的活誰做啊,你看看村裏頭,哪戶人家把家裏的女娃子都送去上學了,除了我們家,還有嗎?”苗老太飯也不吃了,把手上的碗往桌子上一放,顯然積怨已久。

    阮援疆和白昉丘有些尷尬,這畢竟是江家的家務事,他們即便有不同的見解也不方便插手,隻是心裏對苗老太這種狹隘的看法十分不滿。

    “阮兄弟,我們這鄉下地方和你們海城可不一樣,你們可以把閨女養成大家小姐,我們可不行啊,你說村裏的姑娘啥都不會做,將來能找到婆家嗎,你們還覺得我這個做奶奶的狠心,可是我不狠心行嗎,你們看,現在十裏八鄉誰不知道我們江家的幾個姑娘勤快能幹,再過幾年,恐怕上

    門相看的人都能把我們江家的門欄給踏破了。”

    苗老太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問題,誰讓鄉下閨女的命賤呐,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大珍一樣幸運的,找了城裏對象,當上正式工人,更多的是讀了幾年的書,迴到村裏,接著做一個農婦。

    苗老太的話聽上去好像有些道理,其實純屬胡攪蠻纏,畢竟江大妮幾個又不是不幹活,沒看她們幾姐妹每天那麽早起來去山上割豬草,跟著村裏的婦女煮豬食,幹的活並不比別人少,江大海隻是不想讓閨女每天下午也來迴跑罷了,少幹這麽點活,也不會讓村裏人給江家幾姐妹打下懶惰的標簽。

    這個邏輯,隻要稍微動動腦子就想的清楚,可是江大海是誰啊,是苗老太最孝順的兒子,一看她媽做出這副傷心的模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一下子就戳破了。

    坐在另一桌的顧冬梅看自家丈夫三兩下就退卻了,看了眼橫眉怒目的婆婆,也將心理的蠢蠢欲動按壓下去,低著頭,不敢說話。

    阮援疆在心裏頭歎了一口氣,這幾個閨女攤上這樣一個爹,也真是命苦。江大海為人真誠,是個好人,就隻有這一點,讓他不知該如何評價。

    “奶,我迴來了。”

    在外偷聽了一會的江一留急忙站出來,小小的個子捧著兩大袋東西出現在了院子裏。

    “怎麽這時候迴來了,你舅舅呐,怎麽連個人影都見不著,不會是讓你自己走迴來的吧。”

    孫子一迴來,苗老太哪還有心思管教孫女呐,從屋子裏走出來,接過他手上那兩袋東西,往外頭張望了一眼,沒見到顧夏實,有些不滿地說到。

    “你這衣服是怎麽了,剛剛摔倒了?怎麽把膝蓋給摔破了。”苗老太一看他灰頭土臉的模樣,膝蓋上還破了個大洞,仿佛天塌了一樣嚎了起來,恨不得現在就把他褲子扒了,看看身上有沒有磕到。

    “沒事,我一點事也沒有。”江一留漲紅著臉,製止了苗老太想要扒他褲子的動作,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呐,他還是要臉的。

    “小兔崽子,多大點人了還會害羞,小時候還是我給你換的尿戒子呐。”苗老太看他動作靈活,不像是磕傷的樣子,鬆了一口氣,拍了一把他的屁股,笑罵道。

    “小寶,你舅舅呢。”顧冬梅一下工就聽婆婆說二哥把兒子接走了,開頭還想等二哥把人送迴來還能聊聊家裏的情況,沒想到顧夏實連個人影都沒出現。

    “舅舅把我送到門口就走了。

    ”江一留沒說實話,眼神隱秘的從自家大姐臉上劃過,看她一臉坦然,心裏的疑惑也就更大了。

    “真是的,也不吃點午飯再迴去。”少個人還省些糧食,苗老太一聽是這樣,臉上也就有了笑意,對客氣的顧夏實更加有了好感。

    “吃飯吃飯,都杵在門口做什麽。”江老頭一聽孫子沒事,原本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拍了拍桌子,讓大家趕快吃飯。站在門口手足無措的江大妮也鬆了口氣,做到顧冬梅的旁邊,拿起一個饅頭吃了起來。

    “奶,這包是舅舅買的肉包子,晚上蒸了大夥分著吃,這包是舅舅給買的零嘴,我就先拿迴屋了。”

    江一留從苗老太手裏拿過其中一個包裹,一溜煙跑迴屋裏。

    “誒,慢著,什麽東西,奶奶幫你藏著,你們那屋有老鼠,小心被老鼠叼了去。”苗老太哪裏是擔心老鼠,她是擔心江大妮幾個。

    自個孫子是個糊塗的,有點好東西就想分給那幾個丫頭,她可不糊塗,丫頭早晚是要嫁到別人家去的,吃這麽好做什麽,要是養出一張刁嘴,還不讓人說閑話。

    江一留就是知道苗老太這性子,才不肯把東西交給她,這一包糖果到了苗老太手裏,最大的可能就是每天摳唆出一兩顆,看著他吃進嘴裏,再多的,也就沒有了,大姐幾個,恐怕連糖渣子都吃不到。

    等苗老太跟進屋,江一留早就將東西藏好了,苗老太粗粗地翻了一下炕上的褥子,什麽都沒找著。

    “你這孩子把東西藏哪了,奶奶最疼你,還會搶了你東西不成。”苗老太就像是狼外婆一樣,哄著眼前的小孫子。

    江一留把頭一轉,捂著肚子:“奶,我餓了。”

    “餓了,手上那麽多包子你怎麽就不吃一個呐,難不難受啊,外頭粥還熱著,奶奶這就就去給你盛啊。”

    餓肚子多難受啊,反正糖果也跑不了,苗老太決定等吃完飯好好翻一下這間屋子,她就不信她找不著。

    可惜,糖果此時正在江一留的空間裏待著,苗老太注定是要無功而返了。

    江一留從屋子裏出來,趁苗老太去灶房盛粥的功夫,向女桌那眨了眨眼睛,這下四妮幾個都知道他把東西藏好了,捂著嘴偷笑,弟弟把東西藏好了,晚上,她們幾姐妹就又有東西吃了。

    阮阮才來這兒幾天,也知道了江一留和苗奶奶打遊擊戰的水平,也跟著一塊偷笑。

    江一留是坐男桌的,稍微側一

    側身就能看見女桌的動靜,江大妮的位置正好在他斜對麵,他一邊喝著奶奶剛盛出來的粥,一邊仔細的觀察著自家大姐。

    十四歲的人,還沒發育完全呢,稀疏泛黃的頭發紮了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瓜子臉,狹長的單眼皮,鼻頭圓圓的,嘴唇紅潤飽滿,隻是略微泛黃的膚色,讓這張臉遜色了不少。她今天穿著一件深灰色的大棉襖,更顯得整個人灰撲撲的,胸前一點起伏都沒有,可能是穿的多的關係,還顯得有些臃腫。

    江大妮注意到弟弟在看自己,對著江一留笑了笑,溫柔中帶著一絲稚氣。

    江一留悶悶地扒拉著碗裏的粥,大姐才這麽小,怎麽可能現在就開始找對象呢。

    其實村裏人結婚都很早,十五六歲相看對象,十七八歲就結婚的也大有人在,先把婚事一辦,等到了年紀再去領證,幾乎已經成了常態。

    這年頭可不興離婚,隻要辦了酒席,在大夥眼裏那就是一家人了。

    江一留重生迴來,壓根就沒想過讓幾個姐姐這麽早結婚,時代發展這麽快,他還想讓幾個姐姐去外頭看看,不希望她們一輩子就被捆綁在了這個小山村。

    因此,江大妮這麽早就找對象,對江一留來說是很不能接受的。

    而且那個男人是誰,多大年紀,家住哪裏,這些江一留都不清楚,他擔心自家單純的大姐被騙,她還太小了,或許根本就分不清自己現在的感情。

    這可不是以後,能夠自由戀愛,哪家閨女談過對象,附近幾個村人都知道,想要繼續下一段感情那就困難了。

    自由戀愛,男女平等,這些宣傳語幾乎到處可見,可是真正執行起來太難,像他們這樣的小地方,哪家哪戶孩子成親不是父母相看的,自由戀愛的也有,隻是很少,而且你自由戀愛個一次,別人還不會說你什麽,你要是來個兩三次,一家子的脊梁骨都能被那些閑言碎語戳斷了。

    不是江一留想法封建,而是在這個時代,做那個挑戰規則的人太難,江大妮的性子太軟,絕對不會是挑戰成功的那一個。

    江一留一個勁地扒拉著碗裏的稀飯,現在一切都還不能下定論,晚上二姐幾個迴來,得在她們耳邊敲敲邊鼓,直接去問大姐太顯眼,萬一打草驚蛇怎麽辦,二姐幾個跟大姐一直待一塊,對這件事,總歸會有些了解吧。

    ******

    “三姐,我今天跟小舅路過你們學校,看見一個穿著灰色呢布大衣,帶著眼睛,梳

    著大背頭的男人,長得就跟相片裏的人似得,那人是誰啊。”

    晚上,江一留和三姐一塊趴在火炕上,大姐和二姐還在外頭幫忙,四姐和阮阮被顧冬梅拎到灶房洗澡去了,房間裏頭就剩下了他們兩人。

    江三妮今年也已經九歲了,還跟小時候一樣饞,嘴裏喊著一顆糖果,手上拿著一條果丹皮,腦子裏開始想著弟弟說的人是誰。

    換做機靈點的二姐可能現在就會懷疑了,去縣城的那條路根本就不經過紅旗村,江一留又怎麽可能見著他們學校裏的人呢。

    三妮單純了些,這也是江一留為什麽避開她們,隻問三姐一人的原因。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三妮幸福地咬了一口手上的果丹皮,嘴裏含糊不清地說到,“你說的是大姐她們班的國語老師吧,我們學校裏的女生可喜歡他了,長得好看,教的課也好,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大姐他們那邊,居然能讓容老師來上課。”

    “容老師,大姐的國語老師,他是紅旗村的人嗎?”江一留裝做好奇地問道,隻是手心捏的更緊了,師生戀,這可不是好聽的名聲。一不小心,可要惹出大禍來的。

    “容老師是海城來得知青,現在就住在紅旗村的知青屋裏,隻是他學問好,大家就讓他在學校裏教書。”這些事出去一打聽就知道,三妮對此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確定我看到的那個是容老師嗎,沒準隻是跟我描述差不多的另一個人呢。”江一留有些不信地說到。

    “不可能。”江三妮直接反駁道,“我們學校有呢大襖的就隻有容老師一人,還是他家裏人從海城寄過來的呐,你要是是在我們學校附近看見的,那就是容老師沒錯了。”

    她對弟弟懷疑她的眼光很不滿,直到江一留又給她遞了一顆糖果,這才喜笑顏開。

    不是江一留小氣,而是他怕三姐吃壞牙齒,這時候牙醫可不好找。

    事到如今,基本能確定那個人就是三姐口中的容老師了,不是江一留貶低自家大姐,而是根據三姐的口述,那樣一個招人喜歡,條件好的男人,怎麽可能會看上一個十幾歲的鄉下土妞呢,怎麽想都不靠譜。

    現在他最擔心的就是大姐被那個男人騙了,十幾年後知青迴城,被拋棄的那些另一半,可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江大妮和妹妹幹完活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小弟眉頭緊鎖的一張臉,和三妹小老鼠似的樂滋滋的模樣。

    “三

    妮,你是不是搶弟弟的東西了,多大人了還這麽饞。”江大妮見到三妹手上的糖果,還以為是弟弟生氣了,連忙訓斥道。

    “不是,這都是舅舅買給我們幾個的,三姐吃點又怎麽了,大姐二姐,你們也吃,吃完我藏起來,別被奶奶發現了。”江一留哪裏舍得讓三姐挨罵啊,急忙替她解釋。

    江大妮也就說說而已,小弟對她們幾個姐姐一向大方,哪裏會舍不得一些糖果。

    “算你小子懂事。”江二妮捏了捏自家弟弟的小臉,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自從弟弟出生後,她和大姐雖然還是要幹一樣的活,但是現在能上學,能吃飽肚子,家裏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壓抑,江二妮心裏清楚,這一切都是弟弟帶來的。直到現在,她都忍不住感謝老天,將小寶送到他們家裏來。

    江二妮吃著糖,想著同村那些有兄弟的小姐妹,有誰的兄弟像小寶這麽貼心,什麽好東西都不忘她們幾個姐姐,別人家的男孩,不跟姐妹搶東西就不錯了。這樣乖巧的弟弟,在江二妮看來,爺爺奶奶怎麽偏心都是對的,雖然偶爾心裏也會有些不舒服,但這不是針對小寶的,而是針對這點時代對性別的歧視。

    “大姐,你們班那個容老師很厲害嗎,剛剛我聽三姐講了,你說我上學的時候會不會輪到他教我們班啊。”

    江一留裝做不經意地問道,眼神一直盯著大姐的臉色。

    “容老師。”江大妮的表情十分正常,“他教的國語很好,人也很熱心,你要是將來上學讓他教國語,倒也不錯。”

    沒有羞澀,沒有驚慌,江一留有些納悶,這不像是一個小姑娘聊起心上人的表情啊,難道是他搞錯了?還是弄錯了對象?

    江一留決定,最近這段日子多觀察一下大姐的情況,實在不行就偷偷跟著她們幾個去學校,反正村裏的孩子都是放養的,實在不行出事了他還能躲空間呢。

    總之,他一定得把這件事給搞清楚了。

    ******

    “白大夫,白大夫,快去救命啊。”三更半夜,大家都在睡夢裏呐,突然傳來了一聲粗狂焦急的男聲,在江家的院子外大聲嚷嚷。

    江一留有心事,睡得很淺,一下子就被驚醒過來,睡眼朦朧地朝窗外看去。

    幾個人拎著煤油燈站在屋外,隱約看得見影子,窗戶上蒙著一層白霧,看不清來人是誰,隻是聲音聽上去很熟,江一留還沒徹底醒過來,拍了拍自己的腦子,讓自

    己清醒點。

    “出什麽事了——”房門外傳來幾聲沉重的腳步聲,還有江老頭詢問的聲音。

    江一留心裏清楚,那些大人這會兒應該都起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要白爺爺這麽晚了趕過去。

    “一留哥哥——”阮阮睡得迷迷糊糊地,看到江一留起床穿衣服,輕聲問道。

    “你接著睡,我出去看看。”江一留幫她掖了掖被角,套上衣服走了出去。阮阮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家裏的幾個姐姐都是雷打不醒的,此刻唿吸聲此起彼伏,一點都沒有要起來的動向。

    江一留套上厚實的外套,走到屋外,堂屋裏已經點起了煤油燈,爸媽爺爺奶奶還有借住在他們家的三人也都到齊了,看著來人。

    “你怎麽也出來了,大冷天的。”江大海看自己兒子半夜爬起來,嘴上嗬斥了一下,想把人抱迴去。

    “莫大叔,出什麽事了。”江一留好奇地朝隊長莫大栓問道,看他和後頭那幾人的臉色,似乎有什麽大事發生。

    莫大栓此時也沒有心情和一個孩子解釋,拉著白昉丘就要走:“野豬下山了,把人給咬了,現在流了一地的血,等著您老過去救命呢。”

    莫大栓和白昉丘解釋道,說完迴頭看了江老頭和苗老太一眼,有些糾結,還是他身後的人看不下去,替他說了:“江叔苗嬸,你們也一塊過去吧,被咬的是大川。”

    “什麽!”

    “大川被野豬咬了。”苗老太一下子慌了,這幾年,他們和江大川一家一直沒有來往,互相憋著氣,可終究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聽到他出事,哪裏會不急呐。

    江老頭的臉也繃不住了,神色擔憂。

    “我這就迴屋拿家夥,我們馬上出發。”白昉丘神情一正,急忙趕迴屋裏,拿上了他看病的工具。一行人匆匆忙忙地離開

    “小寶,你趕緊迴屋。”江大海對兒子說完,自己急急忙忙地就跟了上去。

    野豬下山,這件事江一留還有些印象。

    青山村的深山裏有許多猛獸,隻是他們平日裏就待在深山裏不出來,不會影響到村民的生活,唯獨野豬群例外,常常下山偷吃村民種在地裏的東西,那東西皮厚,耐打,讓村民不堪其擾。

    上輩子,三年饑荒的時候,附近的幾個村,差點都把青山村的樹皮給扒光了,人餓的眼睛都綠了,有什麽吃什麽,別說野豬了,就是來

    一頭老虎,都能把它連皮帶骨嚼了。那幾年過後,大山村就再也沒出現過野豬的影子,直到這些年,漸漸修養過來,當初躲進深山的野豬又出來了。

    上輩子也是這個時候,野豬群下山偷吃了毀壞了幾畝地的番薯,村裏損失慘重,後來還是莫大叔去了縣裏開了文書,召集了一群青壯小夥上山,打死了十幾頭野豬,這個情況才好一些。

    打來的野豬,除了上繳給縣裏一部分,其他的都讓村民分了,那段日子,簡直比過年還熱鬧,家家戶戶的飯桌上都有肉吃,連上輩子的江來娣都分到了拇指大的一小塊肉,可以說是極為難得的了。

    江一留沉思著,上輩子野豬下山似乎沒有傷到過人吧,大半夜的,都在屋裏睡覺,誰會沒事跑田裏頭去,江大川出現在那裏,實在是太奇怪了。

    他很滿意現在的日子,不想因為這件事再和江大川一家扯上關係,爺爺奶奶如果因為江大川受傷而心軟,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

    江一留決定跟上去瞧瞧,到底出了什麽事。

    山腳下聚集了一群聞聲趕來的村民,裏裏外外擠了好幾層,江一留借著人小,擠了進去,看到被圍在裏頭的江大川,還有江家其他人。

    江大川現在的樣子十分嚇人,渾身上下都被血給染紅了,身上的厚棉襖被野豬撕扯開,露出泛黃的棉絮,最可怕的是他腳上的傷,一大塊肉被撕扯下來,幾乎可以看見裏頭的白骨,鮮血止不住的往外冒。整個人直冒冷汗,哆嗦著,雙眼無神。

    不少小媳婦看到這一幕,都把臉轉了過去,不敢直視。

    “大川呐,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出事了我和孩子怎麽辦呐。”範曉娟哭號著癱坐在地上,拚命搖晃沒什麽反應的江大川,還是一旁的人看不下去,把她拖到了一旁,讓她別耽擱白大夫救人。

    江一留看了看四周,地裏都是野豬跑過的痕跡,埋在地底下的番薯有不少被翻了出來,被野豬啃的七七八八,除了這些,還有一個尿素袋,裏頭裝著大半袋紅薯,還有一個被丟在一旁的鏟子,他心裏大概清楚,自家二叔晚上的出現在這裏,是為了什麽了。

    村民也不是傻的,自然也知道江大川倒著搞什麽勾當來了,可是現在好好的一個人變成這副模樣,再多的火也撒不出來啊,一切都隻能等江大川好了,再慢慢算賬。

    “爸,媽,求求你們,給我點錢吧,把大川送去縣城的醫院看病,他是你們親兒子啊,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啊。”

    範曉娟哭的一臉眼淚鼻涕,像個瘋婆子一樣跪倒在江家二老麵前,不斷地磕著頭。

    “白老哥,你怎麽看。”江老頭沒理會這個媳婦,皺著眉像白昉丘問道。

    白昉丘搖了搖頭,拿出自己隨身帶來的布包,裏麵全是長短不一的銀針。

    “現在我隻能先給他止血,不然,沒到醫院他的血就流幹了。”白昉丘沒說,即便到了醫院,江大川這條腿恐怕也得瘸了,那麽大一塊肌肉被野豬啃沒了,以後走路肯定有影響。

    “不行,你別碰我家大川,誰知道你被下放是為了什麽,沒準就是看死過人呐,我家大川到你手裏,不就被你害死了嗎。”

    範曉娟一把推開正要施針的白昉丘,像是防賊一樣防著他。

    “你就知道給村裏人開那些苦藥渣子,知青都說了,中醫都是愚昧騙人的,你就是個騙子。”

    能被下放的有什麽好東西,村裏人蠢,把他當神醫供著,她範曉娟可不蠢。

    再耽擱下去,人可就真的沒救了,白昉丘示意江家人將範曉娟控製起來,任憑範曉娟怎麽哭鬧,他還是上前拿出銀針替江大川止血。

    他是個大夫,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活人在他眼前死去。至於之後的事,白昉丘苦笑一聲,要不是他這個脾氣,現在也不能在這待著了。

    江一留歎了一口氣,白爺爺恐怕要惹上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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