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援疆幾人也算是徹底在青山村安頓了下來。

    白昉丘的醫術沒話說,他的醫術是祖傳的老中醫,年輕時留過洋,學了西方的醫術,算得上中西合並,在缺少醫藥的青山村,他能自己上山采藥,做成藥劑給村民服用。不少村民的陳年舊疾,都在他的手下治愈,如果不是介於他身份的緣故,神醫之名恐怕早就傳出去了。

    即便如此,這也不能抵消村民對他的敬意。

    是人就可能生病,會生病,那就不能得罪醫生。青山村的村民沒讀過多少書,但是這點淺薄的見識還是有的。

    霍武也不用說,他那一身力氣,做什麽活都利索,除了一開始不習慣農裏的勞作,手腳有些生疏外,之後的那段日子,幹起活來簡直比在地裏幹了大半輩子的老把式還利落,別人收一塊地的功夫,他能收一塊半,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三人之中,可能就屬阮援疆的活最麻煩了,好在霍武每天上工之前,都會替他清理大半的積糞,他做起來也輕鬆些。

    牲畜的飼料都是隊上的婦女幫著準備的,倒也不需要他費心,總的來說,三人在青山村的日子還算愜意。

    沒有批鬥,沒有政治,身體也比來之前好了不少。

    ******

    “阮阮,還有多久啊——”

    江一留蹲著馬步,頭上頂著一個裝了半盆水的搪瓷盆,雙手小心的扶著,整個身子打著顫,看著一旁坐在小馬紮上的兩個小丫頭,咬著牙問道。

    大冷的天,額頭上還冒著汗珠,足以見他有多累了。

    “還有三分鍾。”阮阮看了看手裏銀色的小懷表,有些猶豫地說到。

    大武叔說了不能作弊,一定要看著一留哥哥紮完半個小時的馬步,可是一留哥哥看著很累的樣子,要不,還是少說點時間吧。

    阮阮有些心虛地說到,其實表上的時間還剩下六分鍾,她把時間直接縮短了一半。

    圓嘟嘟的小臉蛋,一雙大眼睛眨呀眨的,就是不敢直視江一留的目光。四妮就站在阮阮身後,幫她紮著小辮子,一點都沒有搭理自己受苦受難的弟弟的意思。

    隻是紮辮子的技術不好,兩個小揪揪一高一低,歪歪扭扭的,也幸虧阮阮不在意,任由她在自己頭上發揮她的創意。

    這時候,手表還是個稀罕東西,至少在青山村,沒有一人家有這玩意,江一留隻在姑父那裏

    見過。海鷗牌的手表,是孟平川去海城考察學習的時候買的,足足花了一百二十塊錢,還用糧票和人換了不少外匯券,去的時候白白胖胖一個人,迴來的時候幹瘦的跟猴子似的了,就知道拿著快手表傻笑,那段時間江大珍沒少迴家抱怨。

    不過說是抱怨,江大珍心裏對那塊手表還是很稀罕的,這年頭,家裏有塊手表,可是極出風頭的一件事。

    前些日子,阮阮手裏拿著的還是一個金色的懷表,顯然比孟平川那個海鷗表更高級些。金色圓形的表身,外殼是花型鏤空,上麵還鑲嵌著一顆顆暗紅色的寶石。按下表上的小暗扣,懷表一打開,一邊嵌著一張黑白老照片,是一對年輕的夫婦,不用她開口,江一留就猜到那應該是阮阮犧牲的父母,那張照片,可能是他們結婚時的喜照。另一邊就是表盤,可以清楚地看到時間。表上串了一條長長的鏈子,好讓她掛脖子上。

    江一留第一次看到阮阮掏出這個懷表的時候,還緊張的提醒了那個馬虎的小丫頭,讓她以後在外麵,千萬不能把懷表拿出來。

    錢帛動人心,鄉下人樸實,憐惜她父母壯烈犧牲,可總是有那麽幾個偷雞摸狗的,這種東西要是讓人知道了,恐怕阮家爺孫兩個都會被人盯上。

    江一留不放心之餘,還隱晦地提醒了一下阮老爺子,第二天,阮阮手上的懷表就變成了現在這個光麵的銀表,外表平凡無奇,不像那個金表一樣惹眼,平日裏就塞在大衣裏麵。

    阮阮父母的照片也被重新換到了這個懷表裏,除了每天幫江一留計時的時候,輕易不見阮阮把懷表拿出來,估計是江一留和爺爺的話起了作用。

    江一留有些好奇阮爺爺身上怎麽有這麽多懷表,也沒開口問,他能做的就是提醒一些他們注意不到的細節,阮阮是個可愛的小姑娘,他也不希望她出事。

    “阮阮,你可不能給那小子放水啊。”

    從外頭進來的霍武聽見兩人的對話,又朝懷表上瞅了一眼,提醒道。這小子到底給他小侄女灌了什麽迷魂湯,才幾天的功夫,居然幫著他來欺騙他這個叔叔,簡直不能忍。

    霍武瞪了一旁蹲著馬步的江一留一眼,心裏尋思著是不是給他再加點難度。

    霍武是個正直的人,雖然和兩個老人打了賭,但也沒真的刁難江一留,讓他通不過測試,他給他指定的鍛煉計劃,都是按照他這個年紀和身體情況布置的。

    每天五點起床繞著村子跑兩圈,休息十分鍾後蹲馬步,馬步要

    蹲半小時,如果堅持不下來,就算他放棄。

    已經小半個月了,江一留風雨無阻的堅持了下來,也沒見他喊累,倒是讓霍武高看了他一眼,覺得可能真的是他看走眼,這小子沒準真能撐過去。

    霍武朝小臉通紅的小侄女笑了笑,將手上從山裏摘來的野果遞給她和坐在她身邊的四妮。兩人驚唿著接過野果,一溜煙跑到水井旁,拿起盛滿水的水桶,將野果子草草清洗了一下,開心地瓜分起來。

    霍武和江一留的鍛煉不同,他每天陪著江一留跑完圈就會去大山裏溜一圈,時常都能給家裏幾個孩子帶點野果子迴來。

    村裏的孩子不敢往深山裏去,隻敢在山腳下找點野果吃,山腳那些地方,早被村裏的淘孩子翻遍了,現在又是深秋,果子本就稀少,也就隻有藝高人膽大的霍武還能找到這些零嘴出來。

    “我看了,還有五六分鍾,可不準再像剛剛那樣偏袒那小子了,那次再讓我抓著,我就不給你們帶果子了。四妮,你幫我盯著點阮阮啊。”霍武看了一眼抿著嘴,滿頭大汗的江一留,對著水井邊的兩個小姑娘叮囑道。

    阮阮的嘴裏塞著野果,鼓起一個大包,眼睛瞪的圓圓的,看了看手裏酸酸甜甜的果子,又看了看一旁的江一留,有些糾結,四妮拍著小胸脯替她保證:“大武叔,你放心,我替你看著他們。”

    那表情,一點姐弟愛都沒有,幾個野果子就把她收買了。

    好不容易時辰一到,江一留把手上的搪瓷盆放地上,活動了一下手腳,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

    “這點程度就這樣了,我看接下去的訓練你恐怕也撐不下去了,不如早點認輸吧。”霍武換好上工的舊衣服出來,看到癱倒在地上的江一留說到,嘴上打擊著他的信心,眼裏的讚賞卻是藏不住的。

    江一留喘著粗氣,若說一開始,他對學武還沒有這麽熱忱,現在霍武的話,徹底激起了他心底那股執拗,他還就非學不可了。

    霍武自然看見他眼底燃起的不服,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他就說嗎,才五歲的孩子,平日裏總是不溫不火的,哪裏像個孩子,這樣還正常些。

    家裏的大人都上工去了,苗老太就領了些糊火柴盒的活,在家裏做,看著幾個小不點。

    “小寶啊,快過來吃早飯了。”

    苗老太在屋子裏一聲喊,三個孩子都從院子往裏走去。

    桌子上擺著三碗苞米糊糊,兩碗雞蛋羹,以往這雞蛋

    羹的待遇也就江一留能享受到,自從阮阮來了以後,享受這待遇的人又多了一個,看在阮家給的豐厚的夥食費的份上,苗老太也不會讓人家家裏的小姑娘委屈了。這點分寸她還是有的。

    “你們乖乖吃啊,四妮,看著些弟弟妹妹,奶奶去後院喂雞。”現在家家戶戶的雞鴨都是按人頭養的,每年的雞苗鴨苗都有定數,要是養死了,可沒地補去。苗老太養雞可精細了,哪隻雞一天能下兩個蛋,她都能把它當祖宗供著。

    “四姐,給。”阮阮看苗奶奶一走,舀了半碗到四妮的碗裏。第一次碰到這個情況的時候,她還好奇的問過,為什麽幾個姐姐沒有雞蛋羹吃,苗老太跟她說丫頭都是不用吃這些好東西的。

    這讓阮阮有些奇怪,她也是丫頭,為什麽她就有雞蛋羹吃,不過她乖巧的沒有再問下去,隻是每次從自己的碗裏分一部分給四妮。

    “阮阮,你放心,等我以後掙大錢了,給你做一屋子的雞蛋羹。”四妮看著碗裏的雞蛋羹,沒有矯情地推拒,隻是對阮阮甜甜地笑了笑。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吃著糊糊配蛋羹,笑的一臉甜蜜。

    江一留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把自己碗裏沒有動過的雞蛋羹分了一些到阮阮的碗裏。在小孩子眼中,分享食物是一件代表友情的事,能促進相互之間的感情,四姐如果跟阮阮交好,對她的將來也有好處。

    “苗嬸子,一留在家不?”屋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江一留眼睛一亮,放下手上的碗衝了出去。

    “小舅舅。”

    來人正是顧冬梅的哥哥顧夏實,江一留一個飛竄衝到顧夏實懷裏,那股子力氣,差點把顧夏實撲個趔趄。

    “才多久沒見,你小子長結實了。”顧夏實看了看自家小外甥的身板,驚喜地說到。

    “嗨,小寶這段日子總是跟著他大武叔瞎練什麽功夫,下巴都瘦了一圈。”苗老太從後院出來,看是顧夏實來了,臉上帶著笑意,指著他懷裏的乖孫子說到。

    每天這麽早起床瞎折騰,老太太可心疼了,要不是老頭子攔著,加上小寶最近身子似乎真的好了些,老太太一準攔著了。

    “鍛煉好啊,練好身子,將來當兵吃國家的糧。”顧夏實捏了捏江一留的小胳膊,對著苗老太說到。哄得苗老太見牙不見眼。

    “對了,石頭,你今天來有啥事嗎?”苗老太笑過一陣,好奇的問道。

    “沒啥事,就是想帶一留去縣

    城玩一圈。”顧夏實對著苗老太說到,看到後頭出來的兩個小丫頭,對著四妮親熱地叫了聲,又指著其中一個疑惑地問道:“這是?”

    “是我們村下來勞改的一個老教授的孫女,爹媽都在越戰犧牲了,這不牲畜棚還沒修完嗎,這段日子就在我們家吃住。”

    苗老太湊到顧夏實耳邊小聲解釋,不敢讓阮阮聽見。

    顧夏實了然,這老教授跟江家肯定有點關係,不然,苗老太對那小丫頭的態度可不會這麽好,就憑他這雙利眼,想瞞著他,那可不簡單。

    他今天的目的可不是這些。

    “苗嬸子,一留我就帶走了,午飯就跟我一塊吃,你別惦記了。”顧夏實抱著小外甥對苗老太說到,又對一旁的兩個小姑娘笑了笑:“等舅舅迴來給你們帶糖吃。”

    說完,抱著江一留離開。

    “誒,你怎麽去啊。”苗老太追了上去,大冷天的一走幾個小時,哪裏吃的消啊。

    “我騎車來的。”顧夏實得意地露出身後的自行車,全黑色的車身,相較於後世的自行車,這個自行車又大又笨重,車身幾乎高到顧夏實的腰間。車後的坐墊上纏了厚厚一層絨布,顧夏實將懷裏的小外甥放在坐墊上,自己跨上自行車,準備出發。

    “行啊,石頭,都買上自行車了。”苗老太驚唿地感歎道。顧家的條件啥時候這麽好了,這自行車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不是我的,這自行車是我跟人借的,時候不早了,苗嬸子,我跟一留先走了。”顧夏實看苗老太似乎還有不少話想問,急忙蹬起踏腳,打完招唿一溜煙地跑了。

    “慢點,慢點,別摔著我孫子誒。”

    遠處傳來苗老太焦急地唿叫,顧夏實全當沒聽見,讓小外甥抓緊自己的腰,飛快騎著。

    “小舅舅,我們去幹什麽啊。”江一留坐在後座上,好奇地問道。

    “帶你去見識一下好東西。”顧夏實沒有明說,買了個關子,讓江一留好奇的心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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