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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熱鬧的場麵一瞬間變得死寂,饒是班長長袖善舞,麵對這種場景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也依然變得尷尬。

    都說過往如煙雲,怎麽可能真的全然忘記,毫無波瀾。

    至少現在在座眾人都還年輕,心態稚|嫩,遠沒到達那種程度。

    氣氛冷凝足有五分鍾,才重新有人開始說話。班長臉上僵硬的笑漸漸恢複溫度,甚至下意識往商曳身後看了看:“那個……她沒來?”

    商曳往身側看了看,果然杜臨雲渾身發僵。他似乎毫不在意,甚至連目光都看著別人,唇角還帶著細微的微笑。可是商曳知道,全是裝出來的。

    這個男人似乎天生會偽裝,幸虧沒進娛樂圈,否則奧斯卡影帝舍他其誰?

    商曳笑了笑,別過頭對著班長說:“不好意思,你說誰?”

    班長沒料到商曳會這麽說,有一瞬間的怔忪。旋即如釋重負,鬆了口氣,招唿著商曳和杜臨雲坐下。“我們班女同學都坐這桌,之前那麽多次同學聚會商曳你都沒來,這次來了,肯定有很多話要跟他們說。來臨雲,你來這桌,我們坐一塊,好好喝幾杯。”

    這位班長一直是人精,大學還沒畢業就已經開始漸漸學習社會習氣,人也變得更市儈。商曳坐到位置上,看著自己麵前新擺上的餐具,扯了扯唇角,沒說話。

    隨手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裏,吃起來就像紙片,一點滋味都嚐不出來。

    商曳低頭翻出手機,給陶桃發短信。陶桃是她閨蜜,過年的時候迴黑龍江去了,到現在還沒迴來。也就是在這時候,商曳聽說初中同學再度舉辦同學聚會。仍然跟從前的老規矩一樣,沒有叫商曳和陶桃。

    但是商曳這次來了,算是不請自來。吃不吃這頓飯,沒什麽要緊。她隻是想看看當初那些披著善良麵具的人,時至今日都變成什麽模樣。

    僅此。

    邊上兩三個女生湊在一起不知道說些什麽,到最後像是終於討論出結果,其中一個抬頭看向商曳,含糊著說:“商曳,你應該知道同學會的規矩的吧?”

    商曳從沒參加過同學會,有什麽規矩還真不知道。夾了一筷子薺菜肉片,剛放到嘴裏,嚼了嚼咽下去後才問:“什麽規矩?”

    “大家都還是學生,所以同學會吃飯唱歌的費用,都是均攤的。”那個女生咬了咬嘴唇:“我們之前都交過了。君悅收費貴,每人

    交了五百。”

    事實上每人交五百,大家一起來君悅吃一頓,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君悅根本就不是像他們這樣的學生能來吃的,隻是君悅是杜家的產業,大家想著來蹭個便宜而已。那五百交上去,杜臨雲根本不可能真的收,最後都會原封不動還迴來,每次都這樣。隻是這種事,當然沒人告訴商曳。

    他們仍然不待見陶桃,連帶著今天來的商曳,也一樣不待見。

    商曳當初讀初中的時候,就穿得很普通。陶桃家境更是差得可憐。到現在好幾年沒見了,商曳仍然如舊,穿得古古怪怪不說,一件上檔次的衣服都沒有。

    對於在校大學生來說,五百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眼睛眨都不眨就能拿出來的,畢竟是少數。

    不出所料,商曳聽見這句話,果然變了臉色。就在他們沾沾自喜的時候,商曳突然站起身。喧鬧的包間寂靜了一瞬,杜臨雲跟著她站起身,白|皙的俊臉被暖黃燈光鍍上一層柔和的光芒。

    “商曳?”

    商曳似笑非笑地環視在場眾人,最後才把目光落到杜臨雲身上。“杜同學身價龐大,君悅不過是你們杜家家族企業中很小的一支。原本我以為,這次同學們來吃飯,杜同學會很土豪地免單。現在看來,好像是我想錯了。君悅這種地方,每個人出五百,能吃什麽?”她挑了挑眉,“不如這頓我請,算迴報你們當初對我和陶桃的厚待。”

    這番話說得極度沒禮貌,極度暴發戶氣質。可是她的目光分明是嘲弄的,她就是在借著這些話,來嘲諷他們。當初初中時候沒發出的怒火,在這個時刻,終於重新燃起,似乎下一刻就要噴薄而出。

    杜臨雲沉默片刻,旋即說:“你和陶桃現在還有聯係?”

    在聽到陶桃名字的那一瞬間,似乎什麽都沒法入他耳了。他眼裏心裏,都隻剩下那個名字。曾經給予她的傷害在這一刻重新上演,鋪天蓋地如洪水,洶湧叫囂著要把他淹沒。

    她冷笑著說:“跟你有關係嗎?”

    最令人厭惡的絕不是他當初冷漠決絕,而是現在做作的悔恨似海情深款款。

    當初陶桃過得那麽艱難,大半都來源於麵前這個男人。

    她很難不怨恨他。

    杜臨雲再度陷入沉默,班裏女生大多都曾暗戀過他,看見他被商曳懟得說不出話,立刻有人忍不住。立刻有人站起身,還是剛才跟商曳要交五百的那個女生。她起身的動作太決絕,她邊上那個

    女生拉了她好幾下,都沒能把她拉著坐下,最終隻能無奈放棄。

    她站起身就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說話:“這頓你請客?商曳,這麽多年沒見,別的沒學會,陶桃說大話的本事,你倒是學得很好。君悅這種地方,請一次客,恐怕你就要去賣|身。何必在這裏打腫臉充胖子?”

    商曳眯著眼看她,沒說話。她似乎從這裏麵找到某種成就感,洋洋得意地繼續:“家境普通才貌平平就該夾緊尾巴做人,看陶桃多識時務,這麽多年都沒再出現。隻有你不長眼睛,還是要撞進我們的圈子。我們現在都是快要進社會的大人了,成熟點,別再跟幼稚園小女生一樣,說瞎話顯擺自己都厲害,其實你有幾斤幾兩,誰不知道?”

    這種模樣就像陶桃的作業被藏起來,而全班都緘默不言甚至看笑話的時候一樣。那時候似乎也是她,她是學習委員,站在講台上像一隻驕傲的孔雀。

    她那時候說了什麽?

    商曳記憶猶新。

    她說:“像你們這種毫無特長考倒數的人就不該進我們班,好好的班級平均分都讓你們拉低了。說什麽作業不見了,根本就是你沒做的借口。我都不相信,更別說老師。特別是你陶桃,有一句話專門就是給你寫的,醜人多作怪,簡直量身打造,是絕配。”

    如在眼前。

    商曳帶著微笑聽她說完那些話,她站起來了,商曳卻慢慢坐下。明明一個高一低,可是商曳坐在椅子上,帶著笑看過去,卻讓人生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來。

    記憶似乎出現偏差,當初那個內向沉默的少女,像是消失無蹤。

    那時候誰都不敢想象,商曳有朝一日會在這裏,以嗆聲的口吻跟他們說話。時間總是最強大的劊子手。

    “這麽多話裏,隻有一句你說對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應該成熟點,幼稚的話和行為都不應該再出現。這位……”商曳想了想,才接著說:“苗豔同學,我記得沒錯吧?和我相比你也不過是個學生,靠父母長輩在家裏護著,才敢到外麵來張牙舞爪。隻可惜他們隻教會你放肆。你才真正無所依憑,要不是我們是同學,你今天連站在這裏跟我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苗豔當年驕傲放肆,無非是因為自己成績好。到了今天這地步,成績好壞除了衡量彼此就讀大學好壞之外,沒有任何用處。人品和心性也絕非一紙成績單所能表現。

    她現在還能這樣任性妄為,更多的大概是家裏還算有點小錢。又是

    獨|生|女,家裏寵得不像話,還沒踏上工作崗位,在純淨的象牙塔裏胡作非為,也不過被人說一句年紀小。

    初中時候就經常聽她說自己去過什麽地方,吃過什麽東西,家裏長輩給學校領導送了什麽東西。她曾經引以為豪,並且借此打擊諷刺陶桃和商曳。

    陶桃當初險些得抑鬱症,從二十二樓跳下去。

    苗豔他們絕不會知道,所謂年紀小不懂事,險些害死一條人命。

    心腸壞,也絕不是年紀小這三個字就能掩蓋。

    第一輩子商曳沒來這同學會,後來陶桃和苗豔再次相遇,原本壓下的隱疾終於爆發。最可恨的是,陶桃死後,苗豔虛偽地掉幾滴眼淚,說自己不懂事說錯話,就有那麽多人跳出來護著,甚至有人抨擊陶桃作。

    那時候商曳痛苦到不能自抑,心涼無比,甚至在想,人怎麽能壞到這種地步。

    重生之後她來了這同學會,見到苗豔,終於明白,為什麽陶桃會輕生。苗豔猶如一個噩夢,反複提醒陶桃,讓她覺得自己一文不值。

    每到這時候商曳總很後悔。她一向不愛說自己是誰的女兒,誰的朋友,自己男朋友又是誰。甚至連家境如何,都不願意展露。她想做很平凡的人。

    可是後來想想,如果她早早把苗豔這種令人作嘔的優越感壓下,或許陶桃不會死。

    想到這裏,商曳眼中|出現濃烈厭惡,她仍然微笑,唇角卻帶上煞氣:“說難聽點,就連你父親在我麵前,也不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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