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日薄西山。


    青鬆門境內的峻險高山被夕陽紅光籠罩,成片楓林紅豔秀美,瀑布白練般懸掛山壁,五顏六色絢爛的野花飄著淡淡清香,十丈一景,靜幽素美。


    一支浩浩蕩蕩的華貴精獸車隊在寬敞一眼望不到頭的官道奔馳。


    車隊首尾是幾十名威風凜凜的馬精獸騎士。


    他們都是聞名天下的鬥聖,釋放出來的威嚴令藏匿於深山的野獸不敢靠近。


    夜晚,這支來自天下第一藥門牡丹門二百餘人的隊伍順利抵達青鬆門,薑敏倫、峰主及內門弟子傾巢出動夾道歡迎,場麵隆重熱鬧。


    “薑大哥,慕容東進在十七峰,我們就住那裏。”白發紅顏以冷傲絕美聞名天下的牡丹門門主霍冰瑩主動提出要求。


    王峰儀難得熱情洋溢,笑道:“霍門主,十七峰已住了七梅門的四十人,你們此次共來了二百人,不如一部分住到我與張倫的一峰。”


    他與張倫曾經的藥門門主出自牡丹門,兩門關係和睦。


    當年他們與一群男藥師暗戀過霍冰瑩。


    時過境遷,他們見到霍冰瑩仍是忍不住激動。


    張倫一臉期待。


    霍冰瑩揮手拒絕,一個字都不說,懶得解釋,依舊清傲狂妄。


    薑敏倫笑意濃濃道:“恭敬不如從命,那就由雪瑞大師照顧各位。”


    “我那裏養著一些精獸,奴仆也不多,若有怠慢之處,請多包涵。”唐雪瑞朝霍冰瑩點頭,露出真誠的笑容。


    她瞟到整齊排列在牡丹門弟子身後的車隊,想到慕容東進今早的暗示。


    牡丹門此行帶了幾十個患者,要跟她交流醫藥術。


    剛才沒有在牡丹門的隊伍裏看到患者,他們應在馬車裏麵。


    慕容東進低頭不知說了什麽,令他師父江子紅笑出聲來。


    江子紅是牡丹門的第一長老,地位僅次霍冰瑩。


    傳聞她的性格外向豪爽,隻是狠辣起來似羅刹。


    霍冰瑩站在十七峰峰門前的台階,聲音溫和,道:“薑大哥留步,明日我會到三峰拜訪。”


    薑敏倫點頭,離去時目光同樣落在了緊隨其後的幾十輛馬車。


    他實力雄厚,早就聽出車裏隱藏著氣息低弱的幾十個病人。


    他猜測霍冰瑩這般急匆匆,是要找唐雪瑞給病人醫治。


    “聽聽霍門主這聲薑大哥,叫得我們門主骨頭都酥了。”王峰儀跟張倫小聲嘀咕。


    張倫搖頭歎道:“誰叫你長著一張驢臉,我長著一張馬臉,隻有門主長著一張勾人的狐狸臉。”


    整個門派也就一峰的三位藥聖敢開薑敏倫的玩笑。


    不過他們真心羨慕薑敏倫,能讓天下第一美女兼藥聖的金紫煙下嫁,曾經得到牡丹門門主霍冰瑩藥聖的愛慕。


    薑敏倫鳳眸一眯,道:“莫亂講話,你們沒瞧見鄧小弟已經打翻醋壇子,在一邊吹胡子瞪眼。”


    霍冰瑩的夫君叫鄧剛,此次他也來了,就站在她的身後,正在全神貫注聽慕容東進說近日發生的事,倒是沒有表現出妒忌。


    當晚牡丹門的客人都住進了十七峰。


    “霍姐,那我們明日在三峰再敘話。”七梅門門主李清怡親自過來,也是隻說了幾句話,就在霍冰瑩的明示下離開。


    半夜三更,峰底的一座四合院門前,幾十個頭戴簷帽、以麵紗遮住臉的男女下了馬車,魚貫而入進了院子。


    幾間藥房門微開,紙窗透出油亮的光亮,男女絕望的輕歎聲從裏麵傳了出來。


    霍冰瑩將幾十個患了絕症連牡丹門都無法醫治的病人藏匿在馬車,特意在夜晚抵達青鬆門,直接住進十七峰,就是不想讓外人知曉。


    此時四合院除去唐雪瑞,餘下的都是牡丹門的人。


    大廳左側的一間藥房,站著十二個渾身長著濃瘡、散發惡臭味的病者。


    他們已經摘下簷帽,露在衣袍外的皮膚上長滿暗紅的濃瘡,惡心恐怖,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容貌,隻能通過著裝、形體分辨性別。


    六男六女,六男都是牡丹門的藥師,六女是他們的原配妻子,都是名門的嫡女。


    “雪瑞大師,你看她們可還有救?”霍冰瑩聲音悲傷,麵色哀愁。


    屋子裏最年青的一對夫妻是她的嫡親曾長孫及曾長孫媳。


    可憐她的曾孫媳腹中還懷著四個月的胎兒。


    她的嫡親長孫十幾年前逝世,不想嫡親的曾長孫離她而去。


    “稍等。”唐雪瑞心裏一怵,肅容戴著精蠶絲口罩、薄手套,挨個給患者把脈檢查。


    她就知霍冰瑩率五位長老、四十五位鬥聖、一百多名藥師跋涉幾萬裏來到青鬆門,絕對不隻是為了邀請她加入牡丹門。


    江子紅站在一旁凝視,不放過唐雪瑞的每個動作。


    她已從慕容東進那裏得知唐雪瑞能治愈慕容紫幽的麵部燒傷。


    慕容紫幽曾到牡丹門求醫,第一個找的藥聖就是她,結果失望而去。


    她治不了的病人,唐雪瑞能夠醫治,自是心生敬意。


    “你常去青樓?”唐雪瑞目光如炬,提出的問題令人臉紅耳赤。


    一個男患者聲如蚊音,道:“是。我曾去過那裏三次。”


    牡丹門禁止弟子去青樓,違者在門派後山麵壁一年,他明知故犯,自是有些惶恐。


    不過他是將死之人,想到這裏就不害怕,目光裏淡淡的絕望。


    霍冰瑩秀眉緊蹙,朝江子紅搖頭。


    江子紅心裏了然。此次霍冰瑩迴到門派定會嚴整門風。


    唐雪瑞繼續問道:“除此之外,可曾與人偷情?”


    男患者搖頭道:“沒有。”


    憑他的身份地位,愛慕的女子成群,不需要暗地裏偷情。


    唐雪瑞道:“你在青樓染此髒病,迴到門派不久**處開始癢痛,發燒、頭痛、無力,渾身癢痛生瘡。”


    不但這位男患者,其餘的男患者均是內心震驚,唐雪瑞說的症狀都對了。


    他們曾經懷疑過青樓,卻不願相信。


    唐雪瑞環視六男,不帶一絲的蔑視,平靜的道:“不潔身自好常去肮髒的青樓或是與風騷不知廉恥的異性偷情,就易得此髒病。”


    她將前世的性病改說成易於理解的髒病。


    六位女患者怒視站在身旁的夫君,無比傷心哭泣。


    她們未想到允許夫君收了通房,他們仍要去青樓風流快活染上髒病,害的她們也患此病將要殞落。


    “若知會得此病,打死也不會去。”幾位男患者愧疚無比,後悔已晚。


    他們都是藥師,一直狂妄的以為身體比鬥師康健,到處尋花問柳也不會得病。


    霍冰瑩疑道:“髒病可是金桂門虛病的一種?”


    近百年來,牡丹門及定國武學家族陸續有幾千人死在金桂門的虛病。


    牡丹門已到了談虛病色變的地步。


    慕容明將唐雪瑞治療虛病的十幾方法記錄下來,傳書給門派,比麻醉論還要令眾位藥聖震憾。


    她聽到髒病,立刻就想到金桂門的虛病。


    “不是。這跟虛病不同。”唐雪瑞搖頭。


    霍冰瑩任掌門已有百年,許久未被人否定,一時有些不適應。


    慕容東進俯在江子紅耳邊道:“他們去的青樓若是叫做飛鴻閣,那是金桂門開的,此事肯定跟金桂門有關。”


    江子紅憤怒道:“金桂門已墮落的隻會用虛病、髒病來害人。”停頓一下,驚詫問道:“你離開門派幾年,怎會知道飛鴻閣?”


    慕容東進目光坦然,道:“師父,徒兒隻去過飛鴻閣一次,就是偷偷救出何喻天。當時徒兒若晚去兩天,喻天就會喪命。”


    江子紅嗔怪道:“你若是早說此事,飛鴻閣已成灰燼。”


    慕容東進低聲道:“飛鴻閣背後有兩方勢力,另一個極有可能是飛龍堂。”


    “難怪金桂門如此猖狂卑鄙無恥,原來有飛龍堂撐腰。”江子紅握緊拳頭,一臉的不甘。


    霍冰瑩指著站在腳落始終低著頭的一對男女,痛心疾首道:“雪瑞大師,這是我的曾孫、曾孫媳。”


    唐雪瑞瞟了一眼孕婦微微隆起的肚子,神色略發的凝重。


    虛病不會傳染,髒病卻是能夠傳染。孕婦腹中的孩子已經感染了髒病,真是可憐。


    “師父,雪瑞大師肯定有辦法。”江子紅輕拍霍冰瑩微顫的雙手,搖頭讓她莫擔心。


    唐雪瑞檢查完屋裏十二名患者,望著霍冰瑩,篤定道:“他們都患的是髒病當中的梅毒,早期三人、晚期九人。”


    慕容東進問道:“梅毒可是毒?”


    唐雪瑞解釋道:“不是。它是髒病的一種,通過房事、衣物、血液傳染,主要是房事傳染。早期梅毒兩年以內,晚期兩年以上。”


    在她的前世,梅毒是一百多年前從西方傳到東方,治愈此病唯有青黴素。


    慕容東進窘得臉色通紅,輕聲問道:“髒病與虛病有何區別?”


    “髒病是由一人傳染給另一人,虛病隻是被迫害的人身體大傷。女子患了髒病會傳染給腹裏的胎兒。”唐雪瑞麵無表情解釋。


    那名孕婦患者聽得此話,驚慌的退了兩步,生滿濃瘡的雙手捂住肚子。


    江子紅抬手製止慕容東進說話,直接問道:“他們可還有救?”


    此次在來青鬆門的途中已有四人死於此病,她急需知道答案。


    唐雪瑞保守的道:“等我配製出青黴素,有七成把握治愈。”


    她前些天曾想過配製青黴素,隻是事務太多,這次為了救人,一定要用最短的時間配製出來。


    慕容東進心裏一鬆,激動叫道:“太好了!門主師伯、師父,我就知道雪瑞定有法子。”


    “雪瑞大師,你什麽疑難雜症都能醫治,莫非是醫神轉世?”江子紅美目精亮,竟是上前熱烈的擁抱了唐雪瑞,在小臉蛋上親了一下。


    “我可沒有十足的把握。”唐雪瑞喜歡江子紅熱烈似火的性格。


    霍冰瑩心裏大喜,露出微笑,深深鞠躬道:“懇請雪瑞大師配藥救救他們。”


    她已做好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準備,豈料峰迴路轉,唐雪瑞有辦法醫治曾孫夫妻的梅毒。


    “配藥需要四天,這期間我會用藥製止他們體內梅毒擴散。”唐雪瑞扭頭望向孕婦,道:“這位夫人,你腹中的胎兒已染上梅毒,你必須打掉他。”


    她的雙瞳將孕婦的身體狀況看的一清二楚,再不打胎,下場是一屍兩命。


    “不!我不能殺死他!”孕婦激動的嚎叫,止不住的淚水流過臉上的濃瘡落在寬大的衣袍。


    孕婦的夫君一直處在深深的自責,聽到未出生的孩子也要被打掉,悲痛的哽咽出聲。


    如果時光倒流,就算有人逼迫剁掉他的手指,也不會進青樓花天酒地。


    唐雪瑞長歎一聲,勸道:“夫人,胎兒在你腹中,比你受的痛苦多十倍,頂多再活兩個月。你現在打掉,對他是一種解脫。”


    “為何是這樣?”孕婦痛哭流涕,雙手顫抖撫摸著肚子。


    霍冰瑩目光悲怯,道:“雪瑞,日後我這曾孫媳婦可還能受孕?”


    唐雪瑞點頭,一本正經道:“她病愈調養三年,就能懷孕,生一個健康的嬰孩。”


    霍冰瑩點頭道:“如此就好。”


    慕容東進道:“門主,您的曾孫媳福澤沉厚,此次大難不死,以後定會多子多孫。”


    江子紅叫進六名牡丹門內門藥師弟子,道:“雪瑞大師已有辦法治愈他們的病,你們每人負責護理兩人。”


    六名藥師向唐雪瑞深深鞠躬行禮,這迴要比剛才初見時恭敬許多。


    “他們吃了藥便去歇息,住宿屋門窗戶打開通風,每日飲食清淡,早晚喝煮沸過的鮮牛奶。”唐雪瑞細細囑咐。


    六名藥師屏息凝神傾聽,一字不差的記下唐雪瑞的話,領著六對夫妻患者出了屋。


    “雪瑞大師,煩請你診斷下一批患者。”霍冰瑩見唐雪瑞精神奕奕,體質比尋常的小女孩強數倍,便不跟她客氣,叫慕容東進將隔壁藥房的十四名患者領過來。


    這次除去江子紅,另外四位牡丹門長老也來到藥房。


    他們都是容貌俊美的男藥聖,年齡最長的三百四十歲,最年青的剛過二百歲。


    牡丹門藥聖隻有兩名女子,就是霍冰瑩與江子紅,地位可想而知。


    “雪瑞大師若到咱們門派,將是第三位女藥聖,名揚天下,權勢濤天。”


    “咱們門派實力遠勝青鬆門強許多,雪瑞大師若能加入,百利無一弊。”四位男藥聖得知唐雪瑞能夠醫治髒病,對她已成為青鬆門峰主的事深感遺憾。


    “人命關天,還有七個患者,今個一並診斷。”唐雪瑞從子時一直到黎明,用了近三個時辰,診斷四十二名患者,小臉顯露疲憊之色,吃了粒迴神丸恢複精神。


    她連續看了五組病患,第一組梅毒、第二組淋病都是髒病,第三、四組都是中了金桂門的慢性劇毒。


    青黴素是髒病的克星,隻要她配製出青黴素,就能在一個月令第一、二組患者痊愈。


    她前不久得到金桂門鍾藥聖的手冊,裏麵有幾百種毒藥的配方,正好包含了第三、四組患者中的七種慢性劇毒。


    她需要謹慎耐心無比的將解藥煉製出來,搶在患者生命逝去之前,給他們吃下,就能救治他們。


    “雪瑞大師恩德牡丹門銘記於心,日後有事盡管吩咐。”霍冰瑩一諾千金。


    此次牡丹門帶來的四十九名患者當中,七名四品藥師、十二名五品藥師、四名鬥聖,其餘的人都是在定國身世顯赫的人物,似霍冰瑩的曾孫媳婦就是定國王爺之女,封號縣主。


    唐雪瑞隻問患者病情,未問過一個關於他們身份的問題,尊重他們的**,也給了牡丹門極大的麵子。


    在場的所有牡丹門弟子及患者對她心生感激敬佩,便連對青鬆門也有了濃濃的好感。


    慕容東進道:“雪瑞,七位患者都是我的師叔,最嚴重的兩位全身癱瘓多年,行動不便,隻能躺在床上,請你移步到隔壁瞧看。”


    “好。”唐雪瑞點頭,沒有半句怨言,態度好的令牡丹門弟子慚愧。


    他們若有唐雪瑞這樣大的本事,哪怕是皇帝老子病了,也不會過去瞧看,必須讓病患來到跟前。


    唐雪瑞在隔壁藥房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五位患者、躺在單架床上的兩位患者。


    她給七人把脈檢查身體,麵色不改,道:“一人雙臂骨粉碎二十七年,三人脊柱粉碎十八年,一人雙腿骨粉碎十五年,一人全身骨頭粉碎十三年,一人全身骨頭粉碎五年。”


    第五組的七位病患,竟是六位鬥聖、一位器聖,在牡丹門的身份地位高過前麵四組病患。


    單架床上的一個異常俊秀的青年男子自語道:“我已癱瘓臥床五年,修為由一品七級鬥聖降至二品九級。當年我一隻手臂就能打得青鬆門四峰主落荒而逃,如今我空有一身渾厚的鬥氣,卻是無法施展出來,四峰主一隻手臂就能打倒我。”


    他用懷疑的目光斜記唐雪瑞。


    他在她這般大時,剛晉升成為七品鬥士,連鬥師都不是,她卻已是藥聖兼獸聖。


    ------題外話------


    周日愉快!


    最近感覺到很疲憊,仍然支持保持更新。希望我能一直堅持下去,像寫嫡女玲瓏一樣不斷更。


    感謝親們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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