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真風風火火衝進來的時候,路菀菀正斜靠在榻上看著角落裏的小白貂發呆。

    聽見門開合的聲音,路菀菀蹙蹙眉,“阿魚,你說,蛋蛋今個是不是有些興奮過頭了?”

    順著蔥白的指尖指向的方向看去,魚真也是一驚。小白貂前幾日一直懨懨的,吃食都沒有精神,現在卻是雙眼鋥亮,小爪子一點一點地抓著地,搖頭晃腦地靜不下來。

    “嘿,還真是的…”

    不過心裏喜悅的泡泡還是立馬就衝散了那點子驚疑,魚真一屁股在路菀菀對麵坐下,“菀菀,今日有大事發生!”

    “天上掉餡餅砸著你了?”路菀菀撐著腰坐起來,慢悠悠拿著帕子給她擦了把汗,“瞧,砸出這一腦門兒汗。”

    “天上卻是掉了個餡餅,但是沒砸著我,砸的是你。”

    對上路菀菀驚詫的目光,魚真摸摸鼻子,“這麽說也不對,砸的是路弟弟。”

    “到底怎麽迴事?”聽魚真提起路阜言,路菀菀心裏一緊,忙拽著魚真的袖子讓她快說。

    “別急,別急。”路菀菀急了,魚真倒是冷靜下來,嘴角噙著笑意給她斟了杯茶,“喝茶,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今個的朝堂上可是熱鬧極了,被杖責的大臣足足有十幾個,陛下的吼聲殿外都能聽得見。”

    魚真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據說案邊擺著的一人高大花瓶直接被陛下給拍飛了。”

    路菀菀雲裏霧裏地摸不著頭腦,“可是陛下走前心情明顯不錯的樣子啊…”

    “這不是重點。”魚真擺擺手,“你聽我說呀。”

    “昨個晚上,陛下特意遣人去請馬宰相今日上朝。馬宰相吧,為人有點…嗯,耐不住寂寞,被陛下晾了那麽多天,不弄出些事端來好像心裏就不舒服似的。早朝一開始,他就向陛下進言,說陛下後宮空虛,今年三月時正好辦一場選秀。馬宰相話一出,他的那些朋黨就都順著杆往上爬,什麽雨露不均,多年無子之類的話都說了出來。一個個勸得是苦口婆心,聲淚俱下。”

    魚真說的是眉飛色舞,“然後陛下就拍案而起,怒斥出聲。”

    “具體內容我不太清楚,不過大概就是將大臣們平日裏掩著瞞著的那點醃臢事都說了出來。再然後,陛下痛心疾首地斥責了他們一頓,說他們整日想著權勢,不知為百姓做些好事,不配為官。再然後,陛下就下令將那時進言的那

    些大臣都杖責二十,罰俸半年,以彰懲戒。”

    口幹舌燥地喝了口茶,魚真又補充了句,“除了馬宰相。”

    路菀菀聽直了眼,細細琢磨了半天,不解地看向魚真,“這就是你說的餡餅?”

    “不是,這是鋪墊。”魚真挑挑眉,翹起二郎腿。

    “腿放下,像什麽樣子。”路菀菀伸手將魚真的腿打下,托著腮思考著,“我猜,馬宰相肯定被陛下狠狠地懲治了番。”

    “你猜是怎麽懲治的?”

    “馬宰相為官不仁,好大喜功,為害百姓,做了那麽多禍事不說,現在還多了些不良嗜好。要是我是陛下,我就削了他的爵位,革了他的官職,把他圈在一個小院子裏,幽禁致死。”

    路菀菀說著說著卻是笑了起來,“我說著玩的,阿魚,陛下是怎麽做的?”

    魚真咽了口唾沫,豎起大拇指,“你和陛下還真是,心有靈犀。不過隻對了一半。”

    “陛下宣了宰相的二十七宗罪,上至貪汙巨額稅銀,下至宰相的小兒子強搶了西街的小寡婦,個個鐵證如山。最後,陛下說念在宰相是兩朝元老,對大祁無功勞有苦勞,就免了死罪,隻是抄了家中財產。還在城郊賜了他一座小宅子,供他養老用。”

    魚真笑著抿了口茶,“陛下還真是難得心慈手軟啊。”

    “我看不然。”路菀菀手指敲了敲桌麵,勾唇一笑。

    “可是,這和阜言又有什麽關係?”

    “關係大了。”魚真眼睛一瞪,“馬宰相倒了,誰來做宰相?”

    “…我弟弟?”

    “沒錯!從路阜言到路尚書到路宰相,這才多久,路弟弟還真是千古第一人哪。”

    魚真衝路菀菀擠擠眼,“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郎,長得一表人才,還有這樣的成就,哪家姑娘配得上?”

    “天哪,怎麽會這樣。”路菀菀撫著額,“我想靜一靜。”

    “菀菀,你也別太擔心。陛下這樣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雖然在其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但最關鍵的,肯定還是路弟弟是棵好苗子。若能精心培養,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看著路菀菀有些發愁的樣子,魚真也卸了些高興勁,柔聲安慰著。

    “他才十八歲,我擔心陛下這樣寵慣著他,會把他驕縱的不知天高地厚,將來釀出禍事來。”

    路菀菀歎了口氣,“樹

    大招風,我總是擔心著這個。”

    魚真挑了棵茶葉放到嘴裏嚼著,眨眨眼,“若是慕廷尉真和路弟弟好上了,路家的樹就能遮蔽半個京城了。”

    “你嘟嘟囔囔什麽呢?”

    “沒什麽,”魚真趕緊把嘴裏的茶葉咽下去,轉移了個話題,“我就是覺著,蛋蛋今個卻是太奇怪了,有種莫名的浮躁。它是不是吃壞了什麽東西了?”

    “中午給它做了碗魚糜粥,連聞都沒聞一下,就一直在那轉來轉去。”路菀菀揉了揉太陽穴,“繞的我眼睛都花了。”

    “是不是生病了?”魚真有些擔心,“要不讓太醫來瞧瞧。”

    “是該瞧瞧了,這幾天總這麽反常著也不是迴事兒。”

    路菀菀揚聲喚了清月進來,“去太醫院喚章太醫過來。”

    “娘娘身子不舒服?”清月蹙蹙眉,輕聲問道。

    “不是本宮,貂兒吃不進食,就想找個太醫來看看。”

    “許是屋裏太熱了,貂兒毛重,熱的吃不下飯,出去涼一涼就好了。”

    清月笑笑,“章太醫是大夫,學的是醫人,給隻貂兒看病,實在是難為他了。”

    路菀菀抬頭,也輕笑了兩聲,“就算他治不好蛋蛋,本宮也不會責罰他,算不得難為。”

    “娘娘…”清月開口,還欲再勸說幾句。

    “好了,”路菀菀擺擺手,“快去吧。”

    “是。”清月抿抿唇,斜眼看了貂兒一眼,福身出去。

    “嘖,”看著清月的背影,魚真咂咂嘴,“清月剛才說的話,可比往常她一天說的話都多。”

    “別貧了,”路菀菀拍了下她的背,“把這塊桂花糕拿給蛋蛋,看它能不能吃兩口。”

    “唉。”魚真蹦下地,從碟子裏拈了塊桂花糕往牆角走去,“蛋蛋小主子,魚真姑姑給您送午膳來了,要不要賞臉吃兩口?”

    聽著魚真那俏皮的話,路菀菀心中的煩悶也散去了兩分。笑著搖搖頭抿了口茶,阿魚還真是個活寶。

    “蛋蛋小主子,嗯?吃一口?”魚真還蹲在那鍥而不舍地勸著,可貂兒卻是明顯不領情的樣子。

    “吃一口吧?…啊!”

    “怎麽了?”聽著魚真的慘叫,路菀菀手裏的茶都灑到了裙擺上,顧不上擦,急急忙忙站起身走去看。

    “別過來!”魚真站起身捂著脖子往後

    退,“嘶…這蠢貂要成精!”

    “怎麽了?”路菀菀看見魚真手指縫隙中滲出的點點紅色,嘴唇一哆嗦,“來人啊!”

    “把貂兒困住!”

    “阿魚,它是不是抓到你了?”路菀菀忙攙著魚真坐到凳子上,不放心地去扒開她的手。

    “你別看,”魚真揮開她的手,“那蠢貂這一爪子可是又重又狠,傷口肯定不好看,別嚇著你。”

    “話這麽多!”路菀菀抿著唇瞪了她一眼,“我數到三,你自己放手。三…”

    “又來,跟我娘似的。”魚真咧咧嘴笑笑,將手拿下來放到眼前看了看,“還成,沒我想的那樣嚴重。”

    “你是傻的嗎?”看著那深深的三道抓痕不斷的滲出血跡,路菀菀急的眼圈都紅了,“去看看太醫到哪裏了,快去!”

    “疼不疼?”路菀菀掏出帕子給她輕輕擦著,吸吸鼻子。

    “疼也不能說疼,”魚真依舊是笑的沒心沒肺,“我要是喊疼了,你肯定哭。你要是哭了,陛下肯定要揍我。你不知道,那板子打在屁股上有多疼。”

    路菀菀知道魚真在安慰她,便也擦擦眼淚,坐下來拉著她的手,輕笑著揶揄,“陛下還打過你板子?”

    “可不是,”看著路菀菀不再哽咽,魚真的心也落了地,笑的更開懷,“你還沒進宮的時候,我還是個在禦書房擦桌子的小宮女。有一天我正幹著活呢,碧水就從我身後推了我一把,然後我手上的硯台就吧唧,掉在地上了。”

    “說來也巧,陛下正好進來,二話不說就讓人把我拉了出去賞了一頓板子,疼得我半個月走路都是瘸的。”

    “所以啊,你也別擔心,”魚真安撫地拍了拍路菀菀的手,“不就是被抓了一下嘛,不痛的。”

    “要不是我,那隻蠢貂怎麽傷的到你。”路菀菀歎了口氣,“我好怕你會留疤。”

    “就算留了疤也沒關係,符延還敢甩了我是怎麽樣?”魚真俏皮一笑,“而且我早就想刺個刺青了,就在這,刺隻鷹頭怎麽樣?是不是威武又霸氣。”

    “你別總是亂動。”路菀菀忙將她的手抓下來,放在手心握著。

    “你不怪我,我倒是心裏難受。”路菀菀咬咬唇,“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讓你留疤的,也肯定不會讓符延做對不起你的事。”

    “矯情死了。”

    魚真翻了個白眼,“你不喜歡看我笑,那我哭給

    你看好了。嚶…”

    “閉嘴吧你!”路菀菀受不了地點了下她的腦門,笑著搖頭歎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劇情可能會有些波瀾了

    ?乛?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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