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承乾上輩子一直忙於政事,也沒個好心情,是以身子骨很是不好。這輩子,靳承乾下了決心,就算是為了菀菀,也得好好活著。所以,辰時剛過,靳承乾就輕手輕腳起了床,決定去跑兩圈再練練劍,鍛煉鍛煉身體。

    可剛一開門就看見了愁眉苦臉在門口來迴踱步的符延。

    靳承乾皺皺眉,“幹什麽呢?”

    符延被嚇了一跳,急忙行了個禮,“陛下,您可算出來了。”

    “怎麽了?”靳承乾伸著胳膊做了個伸展,走下台階。

    “太後娘娘剛下了道懿旨,將昨個來探親的楚大小姐封了昭儀,賜字楚楚,安置在壽康宮旁邊的安陽宮。”符延深吸了一口氣,不停頓的說了一長串,說完抬頭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靳承乾的神色。

    靳承乾頓住了腳步,眯起眼冷笑了一聲。楚康時?他印象可是深的很。

    模樣聲音哪個都對不住楚楚這兩個字,但心態卻是一等一的高,和高麗貴妃在後宮鬥智鬥勇,鬧得是烏煙瘴氣。他厭惡極了這個楚楚昭儀,但礙著太後的麵子又得客客氣氣的待著,實在是煩不勝煩,連她看一眼都嫌添堵。

    “擺駕壽康宮。”靳承乾一擺袖子,“去給太後請個安。”

    這輩子,誰都別想再髒了他家菀菀的後宮。

    “陛下駕到。”小太監的聲音尖聲尖氣。

    太後聞言將手中的茶杯放下,扯了扯嘴角,斜睨了靳承乾一眼,“陛下竟還記得哀家這個老太婆,知道來看看。”

    “不過來的也正好,平兒今早遣人遞了話來,說是快過年了,府中需要修繕,想請筆款項下來。你這做哥哥的,弟弟一個小小的請求,總不會駁了吧。”

    “朕還確實是不想來,隻是母後實在是手伸的太長,朕不忍看您犯錯,便來勸勸。”

    靳承乾冷哼一聲,掀袍坐下。

    “陛下這是什麽意思?”太後被靳承乾驟變的態度驚了的睜大了眼,暗自穩穩心神複又問道。

    “朕的意思母後不清楚?還是裝作不清楚?”

    靳承乾眯眯眼,“還有,如是朕沒記錯,一個月前朕才給皇弟撥了十萬兩吧,區區一月,這就花光了?皇弟是放了賑濟糧還是如何?”

    “平兒卻是生活上奢侈了些,但皇家中人,鋪張些又怎麽了,陛下莫不是小氣到了這種程度?”

    “老祖宗教導勤儉持家,怎可稱之為小

    氣?皇弟性格乖張頑劣,朕身為兄長,確有責任,但母後也確實是教導無方了些。以身作則,這壽康宮的用度就減半給皇弟做個榜樣吧。”靳承乾眼神冷淡,語氣平靜無波。

    “你怎敢?”太後氣白了臉,狠狠拍了下桌子,“你這是不孝!”

    “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您非慈母,怎就偏要求朕做個孝子?何況朕一切是為了您和皇弟,為了大祁好,又何來不孝這一說?”

    靳承乾撫了撫拇指上的扳指,繼續道,“皇弟是該好好管管了,您狠不下心,就由朕這個兄長受些累吧。符延,遣人去給慕言傳個話,讓他好好查一查康平王的銀子究竟是流去了哪裏。還有,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啪”的一聲,桌上的紫砂壺被太後摔到了符延腳尖前,“你再敢走一步試試!”

    太後實在是氣急了,紅著眼睛厲聲問道,“靳承乾,你這是什麽意思!”

    靳承乾麵沉如水,“就是這個意思,難道母後已經耳聾眼花到這個地步了,需要朕再給您一字一句的重複一遍?還有,您雖是太後,但皇帝卻是朕,您還是尊稱一聲陛下的好。符延,還不快去。”

    符延領命應是,向太後躬身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太後怒氣衝衝地站起身,手指著靳承乾剛要斥責出聲,就聽小太監報了聲,“楚楚昭儀到。”

    楚康時聽見宮女說陛下進了壽康宮,忙收拾收拾跑了過來。一進屋瞧見滿麵怒容的太後很是吃了一驚,急忙跑上前攙扶著,“姑母,您這是怎麽了?快坐下。”

    太後撫著胸狠狠喘了幾口氣,眼睛瞪著靳承乾,眼神裏是恨不得撕碎他的兇狠。

    “楚楚昭儀?朕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個嬪妃。”靳承乾低著頭,諷刺的勾起嘴角,連眼神都懶得給楚康時一個。

    楚康時正扶著太後的臂彎,麵上帶著初見夫君的欣喜和羞澀,聽到靳承乾這樣的話,不由得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了靳承乾一眼,卻被那明顯嫌惡的態度和濃重的龍威鎮住,委委屈屈的迴過臉,似是要哭出來,“姑母…”

    太後已是氣的渾身發抖,隻是指著靳承乾,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母後這算不算是欺君之罪呢?”靳承乾看向太後,薄唇輕啟,“您口口聲聲說朕不孝,但朕念在您到底是太後,就不追究您的過錯了。”

    “隻是這楚小姐卻是不能留在宮中的,是您收迴您的懿旨請楚小姐出去,還是朕

    下旨廢了她這昭儀之位,攆她出宮呢?”

    楚康時猛地抬頭,表情甚至不能用震驚來形容,“陛下,您…”

    楚康時話還未說完,太後竟是兩眼一翻,暈了過去。一時間,壽康宮裏兵荒馬亂。

    靳承乾冷眼看著小太監將太後背進臥房,整整衣袍,也站了起來。走到床邊,看著床上臉色青白,還暈迷著的太後言辭懇切,滿麵哀傷的說了句,“母後憂國憂民,自是不願因自己而耽誤了政事的,朕曉得。您好好養病,朕這就去早朝了。至於楚小姐的事,交給朕便好了,您安心。”

    楚康時聽了這話心下更是發緊,忐忑不安,但連喚了幾聲陛下卻均是被無視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靳承乾大步離去。

    坐在龍椅上,靳承乾是心情大好,果然,對著討厭的人撒撒氣是舒爽快活的很啊,上輩子忍辱吞聲的自己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三唿萬歲之後,靳承乾薄唇微勾,“眾愛卿可有事要奏?”

    群臣靜寂。

    靳承乾眼神瞟過臉色有些不好的夏高勇,輕笑了聲,“大將軍這是怎了?”

    夏高勇躬身一禮,“謝陛下憂心,臣隻是思念兩個妹妹而已。”

    “這樣啊。”靳承乾笑笑,心中冷哼一聲,思念兩個妹妹?是看高麗被禁足,高華被冷落而對他不滿吧。

    “眾愛卿無本可奏,朕卻有事要讓眾位知曉。”靳承乾指尖輕輕敲打著九龍座椅上鏤滿了花紋的扶手,眼中帶著笑意一一掃過在列的大臣,一字一句的說道,“朕欲改號,縱元。”

    不出所料,底下一片嘩然,宰相帶頭跪下,雙手持笏高舉過頭頂,“陛下三思啊!”

    “請陛下三思!”唿啦啦,底下跪倒了一片。

    靳承乾環視一圈,將那些未跪倒的人一個個都記於心中,低頭看向宰相,眼中神情莫測,“宰相這是何意?”

    馬豐坪訕訕抬頭,其實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反應這麽激烈,隻是靳承乾這兩天表現太過奇怪,要改號的消息又太為突然。且這縱元和這聖德相比,是怎麽聽怎麽覺得怪怪的。

    “臣…”

    看著馬豐坪半晌說不出話來,靳承乾眯了眯眼,“宰相覺著聖德這年號好,縱元不好?”

    “那不如宰相來做這皇帝可好?”

    馬豐坪雙膝一軟,直直地撞在了地上,重重磕了個頭,語調顫不成聲,“臣絕無此意,請

    陛下明察!”

    靳承乾冷哼一聲,不再理會他,環視著眾臣,“還有誰有異議?”

    “沒有?”

    “李尚書,那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了。退朝。”

    出宮的路上,馬豐坪仍是雙腿戰戰,十二月的冬日裏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戶部尚書陳防湊過來,“大人,您說陛下這是怎麽了?先不說推遲早朝這事,就今個兒,也是太過反常了。”

    馬豐坪狠狠閉了閉眼,“這段日子做事小心著些,至於陛下…這朝廷上怕是要變天了。”

    下了朝,靳承乾沒迴永安宮,而是先去了書房,連草擬都不用了,大筆一揮就寫下了廢位的聖旨,交由小太監傳曉六宮。

    楚楚昭儀自此就成了宮裏的笑話,上位之突然前所未有,廢位之迅捷也是聞所未聞,人稱半日昭儀。

    太後剛悠悠轉醒,就接到了這麽份聖旨,看到床邊哭的聲淚俱下的侄女,一口氣沒提上來,竟又是暈了過去。

    永安宮內,路菀菀正跪在地上用抹布一點一點擦拭著地麵,魚真風風火火跑了進來。

    “阿魚你停下,別踩了我的地。”

    魚真急忙停住,差點滑倒,但臉上卻滿是笑意,“菀菀,陛下剛下旨廢了那楚楚昭儀,太後氣暈了兩次。”

    看著路菀菀驚愕睜大的雙眼,魚真更是咯咯笑出了聲,“我剛聽到聖旨時也是這幅表情,不過這可是千真萬確!半日昭儀,真是狠狠打了那個老妖婆的臉!”

    不知為什麽,路菀菀心下忽的一鬆,就像是吊了半日的石頭忽的落了地,“陛下,好像真的不是以前那個陛下了呢。”

    “對啊。”魚真笑眯眯的也蹲了下來,幫路菀菀洗著抹布,“不過現在的這個陛下,才更像是個真正的皇帝。殺伐果決,睥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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