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蠻開始挪動,渾身上下沉重無比,仿佛穿了一件被水浸透了厚棉衣掉進了混凝土攪拌池裏……


    但他目光銳利,腳步堅定,仍然一寸一寸向右側移動。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隻剩下自己的沉重的唿吸,有力的心跳在陪伴著孤獨的屠蠻。


    很久,很久。


    屠蠻的半個身子終於挪出了聚變核子炮堆砌而成的光牆。


    停下來,重重的喘了口氣,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水浸透,濕噠噠的貼在身上,很是不爽。


    但屠蠻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微笑,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輝,緩緩踏出最後一步。


    時間恢複正常,一萬九千多發聚變核子炮從身邊掠過,重重轟擊在身後的騎士堡壘上。


    “轟隆隆……”


    山崩地裂般的爆炸聲轟然炸響,巨大的騎士堡壘猛烈的震動起來,淡藍色的能量罩閃了閃,又重新亮了起來。


    阿修羅一個趔趄,用元屠劍在地上撐了一下,重新站穩腳跟,朝著一字長蛇陣吼道:


    “再來!”


    肖恩·奧爾巴赫搓了搓臉,重新布陣,劈裏啪啦發出一係列指令。


    一萬九千多隻地獄三頭犬高高揚起帶著倒刺的尾巴,巨口洞開,藍色的光球激射而出……


    時間陷入停滯,這一次光牆矮了一半,但長了足足一倍!


    屠蠻把元屠劍插迴背後,捏了捏拳頭,再一次踏上了漫長而艱難的征途。


    不知過了多久,阿修羅終於挪出了光牆,時間恢複,聚變粒子炮再次轟到了騎士堡壘上。


    阿修羅撲倒在滿地的泥漿中,歇了一口氣,艱難的撐著雙臂爬起來,半跪著喘了一會兒,才扶著膝蓋慢慢站起來,抬頭道:


    “這一次,我將從左側突破。”


    肖恩·奧爾巴赫猶豫了一下,還是咬咬牙,發布指令。


    這一次,聚變粒子炮果然集體向左移動了一大截。


    阿修羅的右半邊身子甚至都沒有在炮火覆蓋的範圍裏,他隻需要向右移動一小步,就能脫離。


    但是,屠蠻依然堅定的朝著左麵開啟了新的長征。


    耗費了更多的努力,屠蠻終於從光牆左側突圍,匍匐在泥漿中,劇烈的喘息著。


    第十九騎士團的聖騎士們都看到了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明明從右側很容易閃避,伏波斯·阿波羅卻選了一條艱難的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之前肖恩·奧爾巴赫下令時,大家還有些顧慮,害怕阿修羅趁機從空虛的右側突圍。


    這個時候,他們才想起冰箱團長說的話,伏波斯真的是在拿他們練手,練這種近乎瞬移的——


    神技!


    所有人都看出,用出這一招似乎極其耗費體力,即便是堪稱人形機甲的伏波斯·阿波羅,也隻“瞬移”一次就幾乎虛脫了!


    光幕上,渾身泥漿的阿修羅重重的錘了一下地麵,又艱難的爬了起來,腿都在顫抖……


    但他的聲音仍然充滿了力量:


    “這次換到右側!另外,我不會越過彈幕,可以再矮一些,長一些!”


    肖恩·奧爾巴赫嘬著牙花子,低聲道:


    “真是個狠人啊!”


    指令發出,光牆又矮了一半,長了一倍……


    整整三天,第十九騎士團陪著屠蠻一邊又一遍的布置光牆,看著他突圍而出,匍匐在泥漿中喘息,再爬起來,繼續!


    奧布萊恩來了三次,沒有人發現他的存在。


    所有人都紅著眼睛,坐的筆直,緊緊盯著光幕,像石化一樣。


    奧爾巴赫默默的退了出去,吩咐炊事班給這些玩命的小夥子端來了戰時幹糧。


    但沒有人進食。


    伏波斯·阿波羅一次比一次疲憊,爬在泥漿裏時間也越來越長,但他從未停歇,一旦站起來,就迫不及待的要求增加光牆的長度!


    一直到第七天,光牆的長度終於增無可增——


    肖恩·奧爾巴赫已經把光牆變成了光索,一萬九千多枚聚變核子炮首尾相接,連成一條細細的長索,在伊童·維尼駕駛艙的高度一字排開……


    屠蠻不再說話,咬緊牙關一次次加快自己過關的速度。


    在第十九騎士團的眼中,伏波斯·阿修羅仍然在重複相同的難度,但他還是一次比一次疲憊。


    他還是默默的撲倒,默默的喘息,默默的爬起來,像一個莫得知覺的機器人!


    所有人都被深深地震撼了,這就是一個神聖騎士的心嗎?


    他們達到100%機甲契合度,終於進階聖騎士,已經是帝國的驕傲,同齡人中的翹楚,全村人的希望,普通人口中的天才……


    直到今天,他們才發現所謂的“天才”是多麽可笑!


    這是伏波斯·阿波羅殿下!


    神聖奧丁帝國史上最年輕的神聖騎士,帝國現存戰功最為顯赫的機甲騎士,帝國的榮耀……


    而他,還是一次次從泥漿裏爬出來,一次次挑戰著自己的極限,毫不遲疑,毫無畏懼,永不停歇!


    聖騎士不是終點!


    甚至神聖騎士也不是終點!


    從這一刻起,第十九騎士團中驕傲的聖騎士們終於明白,一個機甲騎士的上限,永遠不會是天賦,而是——


    努力!


    屠蠻又在一字長蛇陣中磨煉了整整十二天,第十九騎士團再次見證了他的成長——


    阿修羅匍匐在泥漿中的時間越來越短,越來越短……


    到了後來,他甚至能站著出來了!


    最後一次,屠蠻輕輕鬆鬆躥出長陣,卓然而立,淡淡的道:


    “現在,我們試試跳躍吧!”


    肖恩·奧爾巴赫眼窩深陷,機械的調整了陣型,一字長蛇陣再次變迴最初四方四正的光牆。


    阿修羅一躍而過,所有人都看到它的飛行引擎沒有啟動。


    這,是憑借自身的力量,跳出來的?


    阿波羅果然不是人類!


    “高一些!”


    “再高一些!”


    “算了,豎著擺開一次長蛇陣吧……”


    於是,屠蠻再次經曆了從撲街開始的痛苦而漫長的蛻變。


    一直到第四十九天,屠蠻像一顆流星劃過天際,越過高高的一字長蛇陣,穩穩落在地上。


    “指揮官,報上你的名字!”


    “肖恩·奧爾巴赫!”


    光幕上,“哢”的一聲,五百多米的阿修羅雙足並立,挺胸凹肚,伸出右手錘在左胸,又斜向平伸。


    “肖恩·奧爾巴赫,請接受我的敬意!”


    形容枯槁的肖恩緊緊咬著下唇,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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